這些英國男人為何隨妻姓？

李穎浩

在英國，妻從夫姓是一種歷史悠久且常見的現(xiàn)象。不過在近幾十年女權主義的鼓動下，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女性在婚后保留了娘家姓，或者夫婦倆人用各自的姓組合成一個新的姓氏。然而，另一種情況——丈夫改用妻子姓氏在英國還是非常少見，而英國廣播公司（BBC）最近就采訪了三對夫從妻姓的夫婦及他們身邊的人，聽他們講述這種有些標新立異的舉動。

“同一個姓才甜蜜，用妻子的姓更浪漫。”

羅瑞（Rory）是倫敦一所小學的老師，在2016年暑假前他還是“庫克老師”（Mr. Cook），等到了新學期的時候他搖身一變成了“迪爾洛夫老師”（Mr. Dearlove）。這讓他班里那些七八歲的孩子們感到奇怪。對他們來說，他們見過一些女老師婚后改了姓，但從沒見過男老師改姓氏。

“迪爾洛夫老師，你為什么改名字了啊？”一個女學生問道，羅瑞伸出手展示著他的婚戒回答說：“你看，因為我結婚了呀。當你結婚的時候，你有機會再選一次姓氏，你可以保留原來的，也可以選擇你的配偶的姓氏，也可以兩個人一起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姓氏。而我選擇用我妻子的姓，迪爾洛夫。”

“孩子們在學校見識到的東西對他們有潛移默化的影響，這正好是讓他們接受新觀念的好機會。”羅瑞說道。羅瑞在四年前通過約會軟件認識了現(xiàn)在的妻子露西。改用露西的姓對他來說未曾有過心理障礙。“我并不十分喜歡我原來的姓——庫克，所以我就換了姓，這對我的工作也沒什么影響。”他說道，換了姓的羅瑞很快欣喜地練起了新的簽名。“我覺得我們用共同的姓會更甜蜜，而迪爾洛夫聽起來更浪漫。”

露西是一名電臺節(jié)目制作人，像越來越多的英國女性一樣，她很早就聲明自己不會在婚后冠夫姓，但她不曾想過自己的丈夫會隨自己的姓。“一開始我以為他是開玩笑呢。”露西說道。羅瑞改姓的做法在露西的朋友圈里獲得一致好評。“他們說羅瑞的這個舉動很新潮很貼心。”

然而，羅瑞的一些年齡相仿的男性朋友覺得隨妻姓這件事還是“有點怪”。有人會調(diào)侃羅瑞是“前衛(wèi)的摩登男士”。對于這些揶揄，羅瑞的態(tài)度一貫是聳聳肩，一笑而過。

夫冠妻姓成潮流，但刻板印象仍堅固

不過事情不總是那么簡單。對于一些男性的父母來說，兒子冠妻姓的決定是他們所難以接受的，他們甚至會因此拒絕出席孩子的婚禮。在他們看來，冠妻姓意味著兒子懦弱，任妻子擺布。

美國內(nèi)華達大學研究員蕾切爾·羅伯內(nèi)特最近針對英國人和美國人的一份調(diào)查顯示，人們對冠妻姓的男性有一種印象：認為他們是“娘炮”。“人們會對這些男士使用一些負面的詞，如‘受人擺布，認定妻子才是這個家庭的主事者。”羅伯內(nèi)特說道。但也有一些人會認為這些男士是“會照顧人的”“貼心的”。

而對于這種關系中的女性一方來說，人們會傾向于認為她們不那么忠于婚姻，是有野心的、獨斷的和強勢的。

“盡管人們在職場等很多方面努力破除性別刻板印象，但在戀愛婚姻中，人們?nèi)耘f趨于守舊。”羅伯內(nèi)特說道。

不過無論如何，英國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選擇夫冠妻姓的家庭。去年一份來自英國調(diào)研機構Opinium的調(diào)查顯示，受訪的2000名英國18-34歲已婚男士中，有十分之一選擇了冠妻姓。

觀念的桎梏與制度的障礙

查理·肖是一名佛學冥想導師，去年結婚的他也改用了妻姓。查理不是他們家第一個夫冠妻姓的人，他原來的姓莫利（Morley）最初也來自他的曾祖母。查理的曾祖父是希臘人，姓埃斯皮歐斯特（Aspiotis）。這個外國姓讓他在戰(zhàn)時的倫敦遭到了一些居民的敵視，有人朝他家扔石頭。曾祖父將姓改成了妻子的姓莫利，情況就好了很多。

時至今日，查理都還覺得妻子必須冠夫姓是非常荒謬的。“我認為我改姓的做法并不是一個女權主義的宣言，這只是證明我和妻子是一個聯(lián)盟。但是透過我改姓的過程，我發(fā)現(xiàn)社會上關于性別的刻板印象及男權至上的情況還是很嚴重。”他說道。

值得一提的是，在英國，這種不平等不僅存在于人們的觀念里，還體現(xiàn)在他們的婚姻登記制度里。在英格蘭和威爾士，結婚證上只列出了夫妻雙方父親的名字，而不會提到母親，很多人表示這樣的結婚證實在是太落后于時代了。

“這完全是對母親的一種無視，”英國國會議員弗蘭克·菲爾德表示。去年，他提出了議案，希望能夠在結婚證明上列上夫妻雙方父母的名字。

2014年，時任首相卡梅倫宣布同性婚姻合法化。“但另一個自維多利亞時代就存在的不平等卻依舊沒有得糾正。”弗蘭克在2015年和2016年接連提出該議案，但均未通過。2017重新提交的議案目前仍在審議中。

“我們?yōu)閷Ψ剑瑢Ψ綖槲覀儭！?/p>

有些新郎把冠妻姓當成是擺脫自己不愉快回憶的機會。“用他（父親）的姓困擾了我很多年，我從沒覺得這是我的姓。”來自巴西、今年29歲的卡約（Caio）說道，他已經(jīng)跟他父親十年沒說過話了。

卡約的妻子吉爾是一名來自加拿大的記者。跟露西·迪爾洛夫一樣，七年前，吉爾就聲明自己不會改姓，結果是丈夫卡約跟了她的姓。

“結婚是我改姓的好機會，讓我成了另一個自己。”卡約說，“吉爾是一個很棒的女孩，冠了她的姓帶給我的全是積極美好的東西。”

卡約還是披頭士的鐵粉。他很欣賞約翰·列儂（John Winston Lennon）和他妻子小野洋子（Yoko ?Ono）彼此將對方的姓作為自己中間名的做法（兩夫婦改名后分別名為John Winston Ono Lennon和Yoko Lennon Ono）。

“洋子為了我改了姓，我為她也改了我的姓。我為她，她也為我。我們的名字里一共有九個‘O，九是一個幸運的數(shù)字。”列儂曾在受訪時說道。

吉爾說許多巴西人會將夫冠妻姓的行為解讀為丈夫的懦弱，認為這樣做有違傳統(tǒng)。但幸運的是，卡約夫婦的親朋好友們完全沒有質疑過他們的做法。

“我的陽剛之氣不在我的名字里面。我的陽剛體現(xiàn)在我的個性上及別人對我的尊重上。”卡約說。“偶爾會有人嘲笑我隨妻姓，他們第一次聽說時甚至很震驚。但我想說，現(xiàn)在是21世紀了，這是全新的時代，我們可以做很多不一樣的事情。”

婚禮后的第二天早上，卡約醒來欣喜地覺得世界都變得美好了。“我感到如釋重負，”他說，“我終于擺脫了困擾我多時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