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初夏的山野菜

小米

幾個女子和幾個媳婦，頭天晚上就約好了，她們要結(jié)伴到山里去，采些野菜回來賣錢。

山里的野菜，都要等到初夏才能長出來，一旦長出來，又迅速地成熟了，所以能采野菜的時間是很短很短的，一般也就十來天左右。

都是些什么野菜呢？空筒菜、盧韭菜，深山里才有，路也比淺山遠(yuǎn)了一倍不止。采回來了，還得等到農(nóng)歷逢三、六、九的時間，才能趕集，才能拿到市場上去，花一天的工夫，三斤五斤地零賣。蕨菜。淺山里就有，路相對要近一些，村里也早就來了收購的菜販子，回到村里，立刻就能變成錢。

采啥菜才好呢？

她們天沒亮就出發(fā)，討論了一路，也沒有什么結(jié)果。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分路處，太陽也已經(jīng)老高老高的了，還是爭論不休。爭的還是到哪兒去，采什么菜。媳婦們，傾向于去淺山，采蕨菜；姑娘們則想到深山里去，采空筒菜或盧韭菜。她們在分路的地方。坐了下來，一邊休息一邊繼續(xù)爭論。

必須有個結(jié)果了。有了結(jié)果才能決定走哪條路呢。

到深山去，還得繼續(xù)進(jìn)溝，順著大路一直走，再走兩個小時左右才能到達(dá)目的地；到淺山去，現(xiàn)在就要爬山，最多半個小時就到了。

姑娘們?yōu)槭裁床幌氲綔\山里去？一，她們不喜歡菜販子，所有的菜販子她們都不喜歡，她們也不想把菜賣給他，尤其是玉娥；二，淺山里大多都是帶刺的灌木，矮而且密集，采摘起來也不太方便，深山里的樹又大又稀疏，菜也多，好采，省時間；三，淺山里沒意思。這第三條，才是姑娘們最在意的。媳婦們也有她們的理由，她們的理由更加充分，實惠，更加合算。

她們各執(zhí)己見，誰也不讓誰。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后，還是一個媳婦說話了：“看你們?nèi)ゲ蝗ィ乙仙搅恕！彼f完，什么也不管了，她走了。接著，媳婦們，一個一個，都上山去了。剩下四個姑娘，還是不想走。但是，其中的一個，有些動搖，她說：“要不，我們也跟著去吧？”玉娥說：“要去你去呀！沒人攔你?！蹦莻€姑娘就不張嘴了。玉娥說：“她們走她們的，我們走我們的。”玉娥說完，站了起來，往溝里走，另外兩個沒有說什么的，跟著玉娥就走了，那個動搖了的，沒有走，站了一會兒，權(quán)衡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進(jìn)了溝。

溝里有一股溪水，還比較大，這條溪水匯聚了另外的一些溪水，流到村里的時候，就成了河了，連水磨都能帶動。她們現(xiàn)在去的地方，是這條溪水的源頭。時間還算是早晨，溪水很涼，伸手一試，涼入骨髓。她們就順著溪水一直向前走。越走，旁邊的樹越大，林子也越茂盛，越潮濕，越發(fā)顯得陰森森的。鳥也是越來越多了，它們在枝頭上飛來飛去，這兒叫幾聲，那兒叫幾聲，似乎很悠閑，很愉快，也很歡樂。

路邊不僅有各式各樣的鳥兒，還有各種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藥材。黨參、泡參，隨處可見。天麻也能偶爾見到一棵兩棵的。她們不挖它們，怎么也得等它們長到秋天了再說。如果遇上豬苓的話，那是怎么也得挖回去的。一窩豬苓一般都能挖好幾斤出來。運氣好的話，能挖百十斤。幾斤也能買幾十元錢呢。長著豬苓的地方，土又松又軟，輕易就能挖出來，一點也不費力氣。玉娥就見到過幾次從豬苓上長出來的菌子。每一次，她都有意外的收獲。但是，這得靠運氣，專門去找的話，也許一天也找不到它呢。

那些收菜的販子，也收藥材。他們什么都收，只要能賺到錢。只不過，現(xiàn)在才五月，是收菜的季節(jié)。玉娥去年把十來斤豬苓賣給了販子，才賣了三十幾塊錢。后來一打聽，如果拿到縣城里去，能賣一百多。可惜玉娥從來就沒有到縣城里去過，否則她絕對不會賣給他，玉娥覺得給販子騙了。玉娥從那時候起就不喜歡販子了。她認(rèn)為販子不是什么好人。玉娥采空筒菜或盧韭菜，拿到鎮(zhèn)上，是賣給想吃的人吃了，無論貴賤，都沒有受騙的感覺。玉娥覺得這是很不一樣的，他們買她的菜，是因為喜歡她的菜。玉娥覺得那仿佛是跟喜歡自己一樣。有一種叫人身體里暖烘烘的感覺。玉娥喜歡這樣的感覺。無論他是誰。

玉娥已經(jīng)快十七了。她學(xué)上得遲，上過了小學(xué)，上到了中學(xué)，但玉娥只上到初中二年級就不上了。家里也由她，上不上都是她自己做主。玉娥學(xué)不進(jìn)去，所以她認(rèn)為上學(xué)沒意思，所以她就不上了。村里跟她一樣的女孩子有好幾個，在家里，幫父母干兩三年農(nóng)活，就把自己嫁了。農(nóng)村里的女子，還能怎么樣呢。關(guān)鍵是。玉娥認(rèn)為這樣做沒有什么不好的。能在出嫁前幫父母親干幾年地里的活，也算盡了做女兒的一份孝心。不像那些讀完了初中甚至讀完高中的女子，考不上個學(xué)校，回到家里還沒有多少日子呢，就嫁出去了。玉娥覺得那樣做，仿佛父母白養(yǎng)活了她，她自己也會慚愧一輩子的。

幾個女子越往前走，溪水就越來越小了。她們到達(dá)的地方。也就是溪水從厚厚的黑黑的泥土里冒出來的地方。這是一汪冬暖夏涼的泉水。越是夏天，它就越?jīng)?，涼得牙都有點兒疼。然而到了冬天，它又是溫?zé)岬?，喝它，一點也不覺得節(jié)氣是冬天，更不覺得是在野外。這真是善解人意的水。水也是有靈性的啊。

終于，到了要到的地方了。

她們嘻嘻哈哈地快走了幾步，扔下背篼，迅速趕到泉邊，先俯下身去，美美地喝了幾口水。

真爽，真舒服。

她們躺在毯子似的草地上。她們還要美美地歇一陣再說。她們一點也不著急。只要到了這兒，要不了兩個小時，就可以把背篼弄得滿滿的。

她們一邊吃干糧，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只有一個人不說話，是那個動搖了的伙伴。玉娥已經(jīng)不生她的氣了，可是那個動搖了的伙伴，不好意思加入到她們中間來。她們是多么要好的伙伴呢，關(guān)鍵的時候，居然也會不是一條心。玉娥發(fā)覺了她的不自在，她雖然有點兒不高興，卻已經(jīng)原諒了她了。她說：“過來躺著吧。”那個女子，臉上就露出了笑意，也湊了過來。她知道玉娥原諒她了。

吃飽了，喝美了，歇足了。

她們分散開。鉆進(jìn)林子里去。

林子里有高大的松樹、杉樹、椴樹、樺樹、漆樹，有略小一些的水馬桑、青斜木……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樹。林子里的樹可真多，多得數(shù)也數(shù)不清。高大的樹底下，是松軟的厚厚的枯葉，下面才是黑得跟糞一樣的肥土，土里的水分又那么足，樹要是長不高，長不大，才是一件怪事情呢。林子里有老熊、野豬、麝、鹿，還有狼，不過，這些野物，白天是不容易見到的。到這里來的人也比較多，除了她們，經(jīng)常都有趕著騾馬來馱燒柴的人，偷著砍木頭的人，這都是男人的活。周圍幾個村里的人，都在這兒砍柴，砍木頭。所以，雖然是幾個女子到了深山老林里，也不怎么害怕，——這當(dāng)然是嘴上說說的。在玉娥的心里，畢竟還是有些擔(dān)心。玉娥進(jìn)了林子，并不急著尋找野菜。她尋找的是別的。

玉娥的耳朵里，隱隱地，果然聽見了用斧子砍樹的聲音，這正是玉娥想要尋找的目標(biāo)。她不知道她聽見的是砍柴的人，還是砍木頭的人。管人家干啥呢，玉娥想，只要有男的在林子里，哪怕只有一個，她就不害怕了。如果在這樣的深山老林里，一個男人都沒有，玉娥說真的，還是有點兒怕的。

現(xiàn)在的玉娥，一點也不害怕了。她放心地向密林深處走了去。

其實，還在路上走著的時候，她們就知道，在她們的前面，有人比她們還早，已經(jīng)到了森林里。這當(dāng)然是從路上的新踩的腳印看出來的。但是，新踩上的腳印并不多，這充分說明沒有幾個人來。

后來玉娥才知道，在她們的前面，只有一個人來了，是個馱柴的，她們還看見了牲口的蹄印。在她們的后面，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再到山林里來。

大樹沒有遮擋的地方，太陽曬得越發(fā)得兇了。不一會兒，玉娥的臉上和身上就都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她要不時地擦一擦汗，塵屑也就爬到了她的臉上。玉娥的臉已經(jīng)是一張花臉了，玉娥自己并不知道。她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反正身邊又沒有什么人。誰也看不見自己的臟臉。

天越來越熱了，玉娥只好選擇往樹多的地方走，這樣就不那么曬了，也涼快得多了。

玉娥什么都采，見了盧韭菜，就一棵一棵地往出來拔，盧韭菜紫紅色的葉柄最好吃，得盡量把葉柄從土里拔出來。見了空筒菜，玉娥就只把最上端的嫩尖尖掐下來，玉娥知道，空筒菜要是長老了，就柴了，不好吃了。

循著野菜的蹤跡，不知不覺中，玉娥已經(jīng)翻過了好幾座山頭。玉娥的背篼快要裝滿了，可是，她聽不見砍樹的聲音，也聽不見伙伴們的動靜。林子里靜悄悄地，連鳥叫的聲音也沒有。她站在原地，靜靜地期待著，希望能聽見什么。但是，林子里很安靜，非常的安靜。玉娥這時候站在一棵大樹的樹陰下面，她突然就覺得樹底下陰森森地，有點兒可怕。

玉娥爬到一座沒有樹的小山頭上。

“吼一一啾——”玉娥喊了一聲，然后支起耳朵來聽。

但是，很久過去了，玉娥也沒有聽見回應(yīng)的聲音。

在山林里不能喊叫別人的名字。即使喊叫誰的名字，人家聽見了，也不會答應(yīng)。萬一要不是伙伴喊叫自己的呢。據(jù)說，山里的神鬼也會模仿著叫人的名字，如果輕易答應(yīng)，就會失魂，失了魂，九個月以后，人就要死了。在山林里，互相呼喚，只是吼一聲，對方應(yīng)答，也是吼叫一聲。連這吼，也是不敢多吼的，吼得多了，就會引起天氣的變化，招來一場突然的雨，把她們一個個都淋成落湯雞。森林里的雨，仿佛在不太高的空中懸掛著，等待著，可真是招之即來的，只要稍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就會鋪天蓋地地下起來。

她又更加響亮地喊了一聲：“吼一一啾——”

玉娥期待著伙伴們的回應(yīng)。

但是，玉娥聽見了另外的聲音，像是什么野物，從離她比較近的地方，跑到遠(yuǎn)處去了。

玉娥的心。突突突地，狂跳起來。

“吼一一啾——”

玉娥聽見了回聲。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玉娥聽出來了，她跟他相距還比較遠(yuǎn)。

可能是那個砍樹的人。玉娥想。

管人家是做啥的呢。玉娥反正是不愿再一個人呆在林子里的了。她背上了背篼，快步向那個男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玉娥這時候覺得，林子里隨時都會出現(xiàn)什么野物。她的腳步很快。

玉娥終于看見那個男的了。是個砍柴的小伙子。

小伙子此刻躺在一塊比較開闊的草地上，只穿了一條短褲，精赤著身子，正在曬太陽。他旁邊是攤開的一排白花花的整整齊齊的木柴，白得晃人的眼睛。玉娥知道，剛剛砍下來的柴，要是這樣曬上一陣子，會掉幾十斤的水分，砍柴的人都這樣做，反正回去還早了些，曬一曬柴，可以讓牲口馱著輕一些，還可以讓牲口多吃一陣草。林子里的草又多又嫩，像一桌筵席，一點也不像村子附近的草那樣，看上去，完全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小伙子還沒有發(fā)現(xiàn)玉娥。玉娥也不認(rèn)識他。

“哎——”玉娥叫了一聲，算是搭話。

小伙子一下子坐了起來，回頭看著她。

找到一個人了，玉娥也就不那么驚慌了，她半開玩笑地說：“你不害怕曬得脫了皮嗎？”

小伙子朝旁邊努了努嘴說：“我挖了一個坑。聚了一坑水，水曬熱了，洗了個溫水澡，覺得身上涼嗖嗖的。”小伙子解釋完才感到不好意思了，三兩下穿好了褲子和衣裳，才說：“我不知道你會來這兒。”

“我聽見有野物，有點怕?！?/p>

“其實你一點也不用害怕，”小伙子說，“野物可靈性著呢，一旦發(fā)覺了有人，它們就會遠(yuǎn)遠(yuǎn)地躲開，狼都是這樣的。只要你不去故意招惹它們就行了?！?/p>

玉娥也想坐下去。小伙子卻說：“你到水坑里洗把臉去，臉上有土呢?！?/p>

玉娥洗完了臉，回來，已經(jīng)完全鎮(zhèn)定下來了，她選了個離小伙子幾步遠(yuǎn)的樹，在樹下平展的草地上坐下，才說：“我的菜都還沒有打夠呢！可我不敢再到林子里去了。”小伙子瞅了瞅她的背篼說：“你安心在這兒歇著，還差那么一點，等會兒我去給你弄?！庇穸鹫f：“那咋行呢？我又不認(rèn)得你?！毙』镒油Ａ送?，說：“又不是啥難辦的事。再說，我也想順便弄點，回去了，讓咱爸咱媽好好地吃一頓?！?/p>

玉娥開玩笑地說：“你不想跟媳婦吃呀？”

小伙子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沒娶上媳婦呢?！?/p>

玉娥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沒有結(jié)婚。她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玉娥餓了，她拿出干糧來，想吃一點。拿出來之后，覺得自己一個人吃又不是那么回事，就問小伙子：“你吃不吃？”本來，玉娥只想意思一下再吃。沒有想到小伙子說：“有多余的了，就給我分一點，我還真的餓了?！庇穸饐査骸澳銢]有帶干糧嗎？”小伙子說：“帶倒是帶了，一口都沒吃呢，回來一看，沒了，肯定是叫賊烏鴉給叼了去了。”玉娥噗嗤笑了一下說：“去年我有一次來，就讓烏鴉把饃叼去了。”

玉娥把饃掰成一大一小的兩塊，將大的一塊遞給他，他不接，說：“小一點的給我就行了。”玉娥說：“我已經(jīng)吃過一次了，不是太餓，你吃大的吧?！毙』镒涌雌饋碚媸丘I了，也不再推，接了饃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邊吃邊說：“你歇著，我現(xiàn)在就弄野菜去?！?

小伙子回來的時候，玉娥吃完了饃，已經(jīng)睡著了。

隱隱約約地，玉娥覺得胸脯那兒，有什么東西在動。她悄悄地把眼睛睜開了一道縫兒，她看見了小伙子。他正在試探著，手懸在她的胸前，想動她的胸脯。玉娥覺得他的手顫抖著，小伙子的整個身體似乎都有點兒哆嗦。這是個怎么也不低于三十歲的男人?，F(xiàn)在玉娥覺得，這個三十歲男人的動作有點兒可笑。她索性閉上了眼睛，繼續(xù)睡。她其實是在裝睡。她的心跳得很厲害，臉也在發(fā)燒。她覺得小伙子也看出來她的臉紅了。

手終于停在它想要停的地方了。玉娥一動不動。手開始動了。玉娥還是一動不動。手似乎得到了鼓勵，往下邊去了。玉娥照舊一動不動。

等小伙子在她身上大汗淋漓地忙完了，玉娥才睜開自己的眼睛。

“玉娥！”

“哦——”玉娥應(yīng)了一聲。問他：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呢？”

“早就知道了?！?/p>

“你嫁給我吧！玉娥?！毙』镒诱f。

“不行！”玉娥回答得很干脆。

“為啥？”

“你還好意思問？”玉娥說：“你也不想想，你都比我要大十幾歲呢！”

“那你剛才為啥又愿意呢？”

“這還不簡單？”玉娥頑皮地說：“我看得出來，你喜歡我?！?/p>

過了一會兒，玉娥又說：“你喜歡我，我就跟你睡?！?/p>

玉娥說得是真心話。

小伙子卻有些失望。他問：

“以后呢？”

玉娥說：“以后嘛，只有天曉得會咋樣。”

快要回去的時候，伙伴們才一個一個地。找到玉娥這兒來。

她們撇下小伙子，先回去了。玉娥走的時候.看出了小伙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假裝沒有看見。她跟幾個伙伴，嘻嘻哈哈地走了。

秋天的時候，玉娥就把自己嫁了。

玉娥不嫁是不行的。玉娥懷孕了，都出懷了，再不嫁就得把孩子生在娘家了。那樣做不是不行，但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玉娥沒有嫁給那個大她十幾歲的小伙子。她想都沒有想過嫁給他的事情。她覺得那是不可能的。玉娥倒是想過自己未來的男人會是什么樣子，但玉娥想不出來。

玉娥的身材好，模樣也好，年齡又小，不是嫁不出去的人，所以玉娥從未想過嫁一個大她十幾歲的男人。當(dāng)然，懷孕了的玉娥，對男方也不能提什么太高的要求。

玉娥還是有她要提的要求的，那就是，她在結(jié)婚以前，想到縣城里去看看，順便親自去問問。是不是在縣城里，十幾斤豬苓就真的能賣一百多元錢。她雖然聽說了是這樣，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太相信別人說的。

玉娥結(jié)婚以后，婆家待玉娥還不錯。

現(xiàn)在的玉娥，心里還是有一點點遺憾的，她覺得自己結(jié)婚確實是早了一些，這么小就急急忙忙地張羅著結(jié)了婚，是沒有按她最初的想法，幫父母多干上幾年農(nóng)活。

玉娥一點也不恨那個讓她懷了孕的小伙子。她到現(xiàn)在連他的名字也還不知道呢。小伙子也不知道玉娥懷孕的事情，玉娥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他。從那天以后，玉娥沒有再見過他。玉娥只是偶爾地，會想起他來。想也只想短短的一會兒。玉娥覺得，她在小伙子的眼里，可能也像一種野菜吧，只有在初夏的時候，才那么偶然地，讓他嘗了嘗新鮮。

責(zé)任編輯：李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