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寅飛
2018年的第一個月,西安交通大學的在讀博士生楊寶德溺亡事件受到了多方關注。表面上,引起輿論關注的原因在于楊寶德身上貼著“寒門”“博士”等標簽,以及他生前自己和朋友口中透露出導致他自殺的因素,而更深層次,則可能是這些事實折射出的“規則”與“現象”,正好戳中了社會的痛點,觸動了大眾的神經。
對于楊寶德這個農村普通人家出身的年輕人而言,他寄希望于讀書改變自己乃至整個家庭的將來,然而卻在讀博士階段因為種種原因,科研成果幾乎陷入停滯而憤懣不已。讀博一年半,他只發了一篇論文,而且用的還是碩士期間的實驗成果。從媒體報道采訪到的細節看,這位在讀博士并不是自己主動荒廢學業,而是不得已將自己的大部分精力花在了陪導師、幫導師擋酒,以及義務性地幫導師澆花、打掃辦公室、拎包、拿水、去家中裝窗簾等瑣事上面。性格內向的楊寶德最終因為承受不了這些壓力選擇了自殺來尋求解脫。
事實上,作為一個貧困學子,相比那些在經濟上有充足依靠的富貴學子,讀博的境況本來就會更加窘迫。但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舊觀念一直存在,貧困學子的階層上升通道本就狹窄,讀書卻是狹窄通道中最有希望的一種。
楊寶德事件讓我想起了剛剛采訪完的章瑩穎案。這位北大研究生同樣出生在一個并不富裕的家庭當中。去年4月在美國交流學習時失聯,美國聯邦調查局相信章瑩穎已經死亡。導致案件發生的原因之一就是章瑩穎為節約開支,想在當地尋找更便宜的租房。原本她住在每月租金700美金的學校公寓里,后來出于對生活成本的精打細算,于是決定將學校公寓換成離校更遠、每月400美金的四人合租房。在去簽訂租房合同的路上,章瑩穎自此音信全無。
在章瑩穎的老家福建省南平市建陽區,記者看到,她父母住的房子修建于20世紀90年代前后,房屋里面還是十幾年前的裝修,油漆剝落、家具陳舊。父親每月收入兩千多元,母親打零工。家里的日子過得十分節儉,從墻上掛著的繳費單據可以看到,一張是上兩個月的水費,14塊多,另外一張是沒有載明具體使用日期的前一階段電費,86元。不過章瑩穎的父親全力支持女兒作出的每一個決定,讀研、出國。章瑩穎一直用優秀的學習成績回報父母,她計劃回國以后當個高校老師,來支撐起這個貧困多年的家。然而,章瑩穎的失聯讓這個原本已經看到幸福曙光的家庭陷入了無限的絕望當中。
我們暫且不論這兩個事件本身的是非問題,這其中隱現的“寒門學子”共有的貧窮問題似乎成為其中一個重要的“元兇”。而且,越是更高學歷者就越面臨著更讓他們焦慮的問題。他們需要先滿足自己的正常生活需求,因為生存的問題是第一位的。與此同時,作為研究生、博士,他們要交學費,更要顧全自己的生活,這個需求看似簡單,可到了現實中卻分外艱難。
之前媒體還曾報道過“博士快遞哥”等新聞,一位延邊大學歷史系博士研究生因為送快遞而引發熱議。有人說,真是世風日下,高學歷去送快遞,有什么前途?一些同學與這位博士自此疏遠,直至不再聯系。雖然常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是我們不難看出這其中也反映出了高學歷者的生存之痛。
這在某種程度上凸顯了社會資源分配的不合理性與舊思想舊觀念的劣根性。與之對應的是,社會保障方面的相關傾斜沒有到位和大眾觀念上的虛榮心理作怪。這都加劇了貧困學子階層的現實之痛。試想,如果社會能彌補寒門子弟身份的“先天缺陷”,以包容的心給予他們尊重與信心,使其擁有可以依托的社會資源,那即使是送快遞,也能實現階層的上升流動。長此以往,或許《北大畢業賣豬肉受冷眼!如今身價180億》的類似新聞再多幾條也是可能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