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處

那天，溫柔的陽光爬上了小巷里青灰色的墻，給人一種溫暖、寧靜的感覺。

巷口，有一個人正低著頭拉三弦。一陣風吹來，吹亂了他的頭發。他并不在意，繼續陶醉其中。在他頭頂一兩米高的地方，有一塊暗藍色的標牌被釘在墻上，標牌上有三個字———百花巷。我覺得這三個字很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原因。

我走進小巷里，一陣風裹挾著花朵的清香迎面拂來，讓人感到十分愜意。偏僻的巷子里，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兒發出的啼叫聲。一只小貓臥在青石板路上曬太陽，那神情宛如一位安詳的老人。

我來到了一個院子的門口。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坐在門口納鞋底，她的手指在顫抖。老太太發現了我的到來，猛地抬頭，然后欣喜地說道：“珍兒回來啦。你先進去洗手，咱們過一會兒就吃飯了。”

我感到很詫異，于是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想看看老太太是怎樣納鞋底的。老太太凝神望了我一會兒，半晌，笑著對我說：“哦———你不是珍兒。我這眼睛越來越不好使了。”

接著，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活兒，望著我，和藹地問道：“姑娘，你從哪兒來的啊？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呢？”

“我在這里隨便逛逛。“我隨口答道。

“亂逛啊？哎喲，可別迷路嘍，我們這里巷子多。”老太太說。

又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說：“我們珍兒以前迷過路。那時，她年齡很小，可把她嚇壞了。這次，她從外婆家回來，我擔心她會迷路。”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把在路上撿的幾片黃葉放在手掌心，細細觀察。

“你拿著葉子啊？我們這里，有好幾棵漂亮的樹。每到秋天的時候，樹上就會掉下來好多葉子。掉落在地上的葉子，仿佛給路面鋪上了一層地毯。風一吹，樹葉就在空中飛舞。珍兒她爸也喜歡葉子，常常撿些路上的葉子。可惜，他出門去了。這不，我正給他納鞋底呢。”老太太絮叨著，又拿起了還沒納好的鞋底。

“珍兒她爸去哪兒啦？”我放下葉子，遲疑地問道。

老太太抬起頭來，望向對面那棵香樟樹，出了神。半晌，老太太沒有回答。

“珍兒她爸……他……”老太太的手抖得厲害。

說完，她又低下頭去，只是聲音還在顫抖著：“我給他納納鞋底，冬天會很冷。”她拿起針線，專心縫補起來。

巷子里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青石板路上的小貓睜開眼望了望我，又埋頭睡著了。我坐在老太太家門口的凳子上，把下巴抵在膝蓋上，難過地閉上了眼。兩滴淚霎時滾落下來。

后來，我起身告別，老太太撿起那兩片掉落在地上的黃葉遞給我。我輕輕地對她說：“珍兒快回來了吧。您快點進屋去，天快黑了。”老太太不說話，只是沖我笑笑，擺了擺手。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巷口。再回頭望去，只見老太太那個佝僂的身影仍伏在院門口，那個身影是那樣的渺小。

遠處，有人在輕輕地哼著歌。那首歌，聽起來催人淚下。

我明白，那首歌有一段歌詞是這樣的：“人說百花的深處，住著老情人，縫著繡花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