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啟全
摘要雖然我國的法律制度在不斷地發展完善,但是法律本身具有一定的滯后性,這就使得法律漏洞仍然存在。這就為一些社會主體利用法律漏洞來為自己謀取不正當利益提供了可乘之機,而訴訟詐騙作為一種新型的犯罪形態,因為缺乏相應的立法,使得在處理的時候缺乏必要的法律依據。為此,在文中主要就立法規制訴訟詐騙進行探討,以期可以促進刑事立法,為訴訟詐騙提供判罰依據。
關鍵詞訴訟詐騙 立法 經濟犯罪
無論司法務實也好、司法理論探討也罷,訴訟詐騙的不法行為已經出現,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之勢,如果不及時加以規制,會放縱更多別有用心的人鉆法律的空子。因此出臺新的立法或司法解釋,規制訴訟詐騙行為,可謂刻不容緩。
案件索引(根據真實案情,僅隱去真實地名、人名和單位名):
南方某海濱城市,2010年底,葉某某(大龍貿易公司的法人代表)獲知大亞公司在海濱商住開發區擁有4萬多平方米的在建AA花園商住樓項目和83畝工業用地,總資產超過3億元人民幣,但流動資金出現短缺,企業運轉比較困難。于是,葉某某暗地里指使邵某某(大銘礦業公司的法人代表)主動與大亞公司的林某某(大亞房地產公司的法人代表)接觸,意欲實施一個龐大的財富掠取計劃。
邵某某找到林某某后,謊稱其有雄厚的資金實力和融資能力,愿意和大亞公司合作開發AA花園商住樓項目。林某某在資金短缺、融資無門的情況下,信以為真,欣然同意與邵某某控制的大銘公司合作,并于同年12月29日簽訂了《房地產合作開發協議》和《補充協議》,約定由大亞公司以自有土地和項目出資、大銘公司以現金出資共同合作開大亞公司名下的AA花園商住樓項目,大銘公司負責工程施工,建設資金由大銘公司自籌。
葉某某和邵某某合謀設計了以大亞公司作為抵押擔保人的三起民間借貸糾紛和訴訟:
1.2011年7月26日,邵某某以大銘公司名義向葉某某借款1000萬元,謊稱用于AA花園商住樓項目施工費用,大亞公司以土地和項目作為抵押擔保人。借款期滿后,大銘公司無法歸還葉某某的借款本息,葉某某于2012年1月份起訴大銘公司和擔保人大亞公司,在訴訟過程中大銘公司和葉某某達成調解,同意歸還借款本息,大亞公司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2.2011年11月15日,邵某某再次以大銘公司名義向葉某某借款600萬元,謊稱用于AA花園商住樓項目施工費用,大亞公司以土地和項目作為抵押擔保人,借款期限2個月。借款期滿后,大銘公司同樣無法歸還葉某某的600萬元借款,葉某某于2012年8月份起訴大銘公司和擔保人大亞公司,在訴訟過程中大銘公司和葉某某又達成調解,同意歸還借款本息,大亞公司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3.2012年6月14日,邵某某向葉某某的二兒媳婦劉某借款600萬元,借款理由還是AA花園商住樓項目施工費用,大亞公司以土地和項目作為抵押擔保人,借款期限2個月。結果和前兩筆借款幾乎一樣,邵某某無法歸還借款本息,劉某于2012年11月份起訴大銘公司,大銘公司敗訴,大亞公司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大亞公司自從和大銘公司合作后,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內連續發生三起大額的借款擔保債務,而且都是迅速起訴、迅速敗訴、迅速結案,但AA花園商住樓項目的工程建設卻沒有任何進展、也沒有任何投入,法人代表林某某發覺三起大額借款和訴訟情況不對勁,隨向城區人民檢察院提請對這三起案件進行監督審查。
城區檢察院經初查后,決定對這三起民間借貸糾紛案進行監督審查,經過城區檢察院調查和司法鑒定,證實這三起民間借貸糾紛存在虛假走賬、虛構債務的問題,具體情況如下:
第一筆借款:葉某某和邵某某簽訂借款協議后,葉某某通過過橋走賬形式,分別在2011年7月27日、28日轉存300萬元和700萬元給邵先宏的個人賬號上,邵先宏出具收到借款1000萬元的收條。但這兩筆借款都是當天在銀行人工服務柜臺通過一存一取完成。
第二筆借款:葉某某于2011年11月17日和18日分兩次空轉300萬元給邵某某形成借款600萬元借款到帳的假象。具體空轉走賬線路如下:葉某某于11月17日轉存300萬元到邵某某賬上,然后立即又從邵某某賬上把這300萬元轉到葉某某的大兒媳龍某某賬上,龍某某原封不動地又把款項轉回到葉某某賬上;次日,葉某某把走完一圈的300萬元再次轉入邵某某賬上;當這筆款再次進入邵某某賬戶后,僅留10萬元在賬上,其余290萬元存回葉某某的賬戶。
第三筆借款:這筆借款的走賬形式和前面兩筆借款如出一轍,雙方簽訂借款擔保協議后,葉某某的二兒媳婦劉某分別在2012年6月23日,7月3日,7月23日和8月4日分四次反復空轉總額600萬元邵某某賬上,邵某某出具了四張收條,然后再迅速把剛到邵某某賬上的款項轉走,一刻都不停留。
經城區檢察院調查和司法鑒定,證實上述這三筆借款總額是2200萬元,只有215.9萬元真正用到AA花園商住樓項目的工程建設上,其余均屬于空轉虛構支付,人為制造虛假債務和虛假訴訟,至今借款本息總額已經超過5500萬元,大亞公司被查封財產達到1.5億元。
城區檢察院查明上述虛假借款和虛假訴訟的事實后,曾經給受理法院發出檢察建議書,建議三個案件都終止執行,并要求法院將該案移交公安機關按詐騙罪立案偵查。
對于類似上述這三個案件的定性問題,司法務實和司法理論上都出現兩種不同的意見:
一種是法規派意見,認為類似葉某某的行為雖然存在虛構債務的問題,但其與通常的詐騙行為又有本質的區別。通常的詐騙行為是通過虛構事實或隱瞞事實真相,使受害者陷入錯誤的認識并作出錯誤的決定,詐騙者直接從受害者手上騙取財物,這是刑法規定的詐騙情形,其最顯著的特點是:行騙者直接欺騙受害者并直接從受害者手上騙取財物。而訴訟詐騙并非直接欺騙受害者,而是欺騙了法院,讓法院作出了有效判決,并通過法院強制執行合法取得受害者的財物。持這種意見者堅持“法無明文規定不為罪”的原則,認為目前的刑法及相關解釋沒有將虛假訴訟行為列為詐騙罪,所以,不宜將虛假訴訟定性為詐騙罪。前述案件的受理法院即持這種觀點,所以,最終沒有采納城區檢察院的檢察建議,堅持按普通民事案件處理。
另—種是法理派意見,認為虛假訴訟者具有詐騙犯罪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主觀故意、又有通過虛假訴訟實施詐騙的客觀行為、最終也出現了侵犯他人財產權益的危害后果,應當認定為詐騙罪。在司法務實中,確實有一些地方的司法機關把虛假訴訟行為當作詐騙罪處理,也有一些判例,但是,在同類案件中所占的比例不大,而且,此類案件都會引發一些爭議。
筆者認為,法規派的意見雖然于法有據,但是,在法理上又存在缺陷,畢竟要讓那些通過虛假訴訟手段掠奪他人巨額財產的行為合法化還是有悖常理的;法理派的意見雖然合乎情理,但是,在成文法律上又缺乏足夠的依據,因為判決一個沒有直接欺騙受害人、再通過法院強制執行合法獲取意外財產的虛假訴訟者承擔詐騙罪的刑責還是缺乏足夠的法律依據的。
通過虛假訴訟非法侵占他人財產的行為,屬于在新形勢下不斷涌現出來的新型經濟犯罪,此類尚未納入刑法規制范圍的不法行為正嚴重危害國家社會經濟環境的和諧穩定。
目前社會上已經出現的專門針對財產類的虛假訴訟起碼包括以下幾種表現形式:
第一類是前述案例的情形,債權人和債務人惡意串通,通過虛假訴訟掠奪擔保人的財產。
第二類情形是小額貸款公司和擔保人惡意串通,通過虛假借貸、虛假訴訟套取公私財產。這類情形是虛假訴訟犯罪的重災區、花樣繁多,本文僅以國有小貸公司為例,剖析其通過虛假訴訟套取小額公司國有資產的情形:A國有小貸公司與民營B公司合謀,以合作開發某項目為名,由A公司貸款6000萬元給B公司,因A公司單筆貸款額度不能超過1200萬元,最終由B公司物色了五個自然人和A公司簽訂了五份借款擔保合同,由B公司做擔保,A公司心照不宣,每筆借款合同都照批、照貸,但是,所有的貸款、放款、轉款手續都是由A公司和B公司的核心人員拿著那五個自然人提供的證件和委托書去辦理的,所有貸款在匯進由A公司和B公司核心人員以五個自然人名義開設的銀行賬戶的瞬間立即轉到這兩家公司事先開設的秘密賬戶上。這五個自然人糊里糊涂成了名義借款人,那筆6000萬元借款的實際使用人是A公司和B公司,甚至是被這兩家公司核心人員私分了。最后A公司會憑那五份借款擔保合同去起訴那五個自然人和B公司,B公司在起訴前就清空所有資產,或者本來就沒有什么資產,最終這6000萬元的借款就會永久地背在那五個毫無償還能力的自然人身上,這筆巨款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進入了A公司和B公司核心人員的腰包。
第三類情形是有資產的債務人,為了逃避債務,和第三人密謀虛構債務并搶先進行虛假訴訟,通過虛假訴訟查封、處置債務人的資產,最終達到逃避債務的目的,損害債權人的合法權益。
第四類情形是普通民間借貸,債務人已經償還全部借款本息了,但因特殊原因沒有及時拿回或銷毀借款憑證,已受償的債權人過后又憑那些本該作廢的借款憑證去起訴債務人,通過虛假訴訟達到重復清償、侵占他人財產的目的。
上述虛假訴訟類型已經構成違法犯罪,符合刑事犯罪的全部要件,應定性為訴訟詐騙罪,其犯罪構成要件如下:
客體要件:訴訟詐騙罪侵犯的客體是公私財物所有權和正常的司法審判秩序。
客觀要件:訴訟詐騙罪在客觀上表現為使用欺詐方法蒙騙法院,并利用法院的判決和強制執行騙取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
主體要件:訴訟詐騙罪主體是一般主體,凡達到法定刑事責任年齡、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自然人均能構成本罪。
主觀要件:訴訟詐騙罪在主觀方面表現為直接故意,并且具有非法占有公私財物的目的。
既然訴訟詐騙是一種新型的犯罪,光憑過去的法條和理論探討無法根本解決問題,只有通過新的立法手段才能有效打擊、遏制這樣犯罪行為。
當代著名法理學家德沃金說過:“法院不能讓自己被利用作為不公平和不公正的工具”。如果不通過立法規制訴訟詐騙行為,人民法院仍然會成為眾多訴訟詐騙者所利用的工具,越來越多的無辜百姓將在不知不覺中被虛假訴訟者洗劫一空,但又投訴無門、求助無路。
只有通過新的立法設定訴訟詐騙罪,才能有效規制此類犯罪行為蔓延,才有效保護公私財產安全,才能確保人民法院不被虛假訴訟者所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