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吉克斯坦也許你一輩子都不會來杜尚別

撰文_帕圖片提供_視覺中國(署名除外)

即使在亞洲，中亞地區依然是一片神秘的土地。對于旅行者來說，亞洲往往意味著悠久的歷史，瑰麗的自然風光，或者是神秘的東方文化，而中亞地區的這幾個國家卻因為常年飽受戰亂困擾，至今依然鮮少有人問津。在眾多“斯坦”國家中，塔吉克斯坦更是毫不起眼。它夾在中國和阿富汗之間，與烏茲別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接壤，周圍的鄰居都是突厥人的后裔，可唯獨塔吉克斯坦人的祖先來自波斯。

帕米爾高原的風光

杜尚別

Tips

杜尚別位于塔吉克斯坦西部，這里的方言是波斯語。塔吉克斯坦的蜂蜜很出名，這里的蜂蜜據說能拉出絲來，可以作為伴手禮帶走。

古老的波斯人用自己的智慧建立起了一座座城市，其中最值得稱道的便是現如今塔吉克斯坦的首都杜尚別。起初，這里只是一座連通南北道路的小村莊，當地人每個星期一會在這里舉辦集市，而“杜尚別”正是星期一的意思。

杜尚別在這條連通東西的道路上就像一個轉盤，絲綢之路的文明在此皆因經濟貿易的往來得到前所未有的交流與融合，也正因此，杜尚別成為了塔吉克斯坦獨一無二的城市，雖然身處塔國腹地，卻擁有著國際化都市具備的包容情懷。

這一次我的中亞之旅，便始于歷史上絲綢之路通向關外的重要中轉站——杜尚別，我想看看在這地圖上看似微不足道的一點上，如今的杜尚別又是如何一番樣子。

隨著國際貿易的日漸頻繁，杜尚別成了古代絲綢之路上的交通要道，連通了從中國新疆喀什地區到西部阿富汗巴爾赫地區的商貿網絡。

攝影_帕克

歷史上的塔吉克民族起源于公元9至10世紀，塔吉克人建立了薩曼尼王朝，而如今當地人的風俗習慣和民族文化也正是從那時起開始形成。在市中心，可以看到高大的薩曼尼雕像，他站在一座頂著皇冠的夸張的拱門前，手中揮舞著一根權杖。雕像的恢弘驗證了塔吉克人往日的輝煌，而時至今日，整個中亞地區的經濟發展遲滯不前，大量年輕人跑到國外尋求機會，在這樣的背景下，塔吉克人還能夠和他們的祖先一樣，高傲地俾睨眾生嗎？

我遇到的第一個塔吉克人，是當地的學生。在杜尚別行走了一天后，我打算打車回到酒店，當地的出租車是拼車制，而司機大多不會英語。好在跟我同車的一位當地學生會說英語，幫助我解決了溝通問題。下車后，我問他，來杜尚別旅行的人多嗎，為什么大街上能看到的人很少？

他告訴我，現在塔吉克斯坦的經濟非常不景氣，年輕人大多去了俄羅斯和中國尋找機會，或者是去鄰近的其他國家。我又問道，那為什么你沒有去別的地方呢？

他告訴我，“因為這里是我的家。”

植物園更像一處大型街心公園(攝影_帕克)

首先改變絲路上杜尚別的是蘇聯。塔吉克斯坦曾經屬于蘇聯，其首都杜尚別自然也留有大量的蘇聯時期建筑。走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可以看到大量充滿20世紀50年代“未來感”的蘇俄風格建筑，超高的大樓和整齊劃一的門窗設計讓人看了頗感乏味。杜尚別人對于蘇聯統治的這段歷史十分敏感，對于那些造型夸張的蘇聯風格樓宇也是閉口不談。當提到杜尚別最值得一去的景點時，很多人推薦的卻是位于市中心10公里外的一座植物園。這里不同于城市街區的車來車往，跨過植物園古伊朗風格的入口，便進入了一片靜謐的花園。幽靜的氛圍使得這里成為了當地情侶幽會的圣地，零星分布的木亭雕工精美，走累了也可以駐足歇腳。走到路的盡頭，我遇到一位正在練習小提琴的老人，斷斷續續地拉著一首《小夜曲》。老人的琴聲不算優美，每次出了錯誤，他就會重新再拉一遍。不知為何，一首曲子讓人聽得有些酸澀，但又讓人沒有理由離開，就仿佛杜尚別這座城市，相較于世界上其他國家的首都，沒有什么特別的亮點，但卻愿意把時間浪費在這里。這個公園，是這座城市最為柔軟和舒適的所在。沒有過往的喧囂，也沒有明日要去向哪里的困惑。有的只是當下這茂密潔凈公園里的寧靜，那曲可以一直悠揚拉下去的《小夜曲》。

大多數旅行者來到杜尚別，更多的是把這里當作一個中轉站，是為了接下來向塔吉克斯坦最值得一去的旅游資源——帕米爾高原進發。帕米爾高原地區的居民和塔吉克人并非同源，因此外國人前往帕米爾地區需要單獨申請一個許可證。輾轉問了幾個當地人，我才終于辦好了證件，在第二天清晨和兩個歐洲人，一個日本人一起坐上了前往帕米爾高原的汽車。

一路上，我們交流著旅行者的話題。德國的背包客覺得，杜尚別是一座讓人不會再來的城市，但也是一座必須要來的城市。這里的人在用人類最真實淳樸的友好迎接所有的游客，同時這里的政府不作為，也讓當地的旅游資源得不到太多的發展。如果說世界上任何城市都在面臨全球化的風險，杜尚別絕對處在這個名單的后排。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當地人最大程度的保留了自己的本真個性，所以你看到的每一張笑臉背后都是他們發自內心的快樂。

如同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首都一樣，擔當國家門面的杜尚別需要朝著更加現代化、更加城市化的既定模式發展下去，卻也正在一點點失去一些真正杜尚別的味道，就像北京。由于肩負著更多的政治使命，我無法在這里感受到杜尚別人是什么樣的。他們是像北京人一樣見怪不怪，還是像上海人一樣精明市井？是像新疆人那樣熱情好客，抑或是東北人那樣的不羈豪邁？我只能看到他們對于每一位來到這里的旅行者都很歡迎，而不是像泰國人那樣算計著怎樣從你身上賺到錢。

薩曼尼雕像前各色的人群與沉默無語的石獅

杜尚別人對于城市的現狀并不樂觀。和我們一樣，作為背靠悠久歷史的古老民族，波斯人的血液在他們內心深處一直潛藏著，無論是蘇聯的統治還是現代化的沖擊，都沒有將那最后一絲有關血統的驕傲擊碎。但現實的杜尚別正在成為一座模板化的城市，而古老的波斯文化，薩曼尼王朝的古跡，慢慢成為了這座城市的紀念碑，除了告訴世界這里曾經的輝煌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任何意義了。

作為首都，杜尚別也許是塔吉克斯坦最有希望成為國際化都市的城市，這樣做雖然可能為城市帶來更大發展，但犧牲城市特性可能也在此一列。也許有一天，杜尚別會成為中亞地區第一座現代化都市，擁有更現代化的機場空港，更便利的城市交通，更專業的基建設施，但這個城市的性格也將在這些現代建筑的增長中逐漸消失。正如同北京消失的古城墻和琉璃瓦房，杜尚別也已經難尋覓到任何有關波斯文明的建筑，唯有蘇聯時期建造的頗具實用性的樓宇殘存。這樣的城市，對于每一個慕名而來的旅行者來說，對于世代生活于此地的當地人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

沒有人可以預知未來，沒有人能夠知道杜尚別將會成為怎樣的杜尚別。我祝愿有朝一日，杜尚別可以成為中亞地區最國際化的大都市，又暗自希望這一天可以晚一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