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小說與電視劇改編

如今的網絡文化市場中，存在著網絡小說改編成電視劇的現象，而且這種現象還呈現出了現代流行趨勢。網絡小說自由活潑的語言及多樣化的題材吸引了眾多導演和編劇的關注。2011年在各大電視臺相繼上映由吳奇隆、劉詩詩等演員領銜主演的《步步驚心》獲得了廣泛好評，甚至還受到了韓國觀眾的青睞，并由此刮起了一股“穿越”風、“古裝”風，該劇改編自2006年出版的桐華的同名長篇小說。2012年《甄嬛傳》更是讓中國古裝電視劇達到了頂峰，在海外收攬了眾多的“甄嬛發燒友”。自此，一大批網絡小說被各大導演編劇爭相籌拍成電視劇，《刑名師爺》（2013）、《大漠謠》（2014）、《華胥引》（2015）、《大漢情緣之云中歌》（2015）、《秀麗江山之長歌行》（2016）等在2013-2016年熒屏上播出，由此可見，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已然成為我國文化市場一個流行風向標。

一、網絡小說與電視劇改編現狀

20世紀90年代，中國臺灣網絡寫手蔡智恒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掀起了網絡小說的熱潮，“新浪”、“網易”等門戶網站上文學頻道的點擊率節節攀升，2004年該網絡小說被拍成電視劇。盡管這部劇沒有在觀眾中引起如對網絡小說般的熱潮，但也正是這部作品使得網絡小說有了向電視劇發展的可能，并受到了持久的關注，不少網絡小說也紛紛效仿走向改編的道路。筆者曾對2008-2013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重點關注過。2008年在網上紅極一時的明曉溪編著的《會有天使替我來愛你》被葉鴻偉導演拍成了電視劇；2009年六六原著滕華濤執導的《蝸居》可謂是改拍的一大成功，該劇將我們生活中不堪的一面暴露在熒屏上，引起了觀眾強烈的共鳴，它里面許多經典臺詞直至現在還被許多人傳誦，如：“這個世道真是他媽的不公平，男人做事漂亮不漂亮是一回事，說話一定是漂亮；女人做事齷齪不齷齪是一回事，舉止是一定要文雅的。這就是生存法則……”；2010年“瞬間傾城”所著《未央·沉浮》改拍成的《美人心計》也得到了很好的贊譽。同年改編成電視劇的網絡小說還有明曉溪的《泡沫之夏》、匪我思存的《佳期如夢》和《碧甃沉》。2011年迎來了一陣“清穿”的流行，由金子創作的《夢回大清》被改編成《宮鎖心玉》，編劇于正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里。同年出爐的都市倫理情感劇《裸婚時代》，它的前身是唐欣恬的網絡小說《裸婚---80后的新結婚時代》，在各大電視臺上映之后得到了不錯的反響，甚至“裸婚”也成為了關于21世紀年輕人婚姻的熱門詞；此外根據網絡小說改編的《步步驚心》、《傾世皇妃》、《千山暮雪》、《錢多多嫁人記》，還有達到“古裝劇巔峰”的《后宮·甄嬛傳》都相繼得到了不小的關注。2012年的《風和日麗》、《浮沉》也同樣是由網絡小說改編的；2013年出爐的《小兒難養》、《盛夏晚晴天》等等都足以說明了現在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已成市場的流行趨勢。

在近幾年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中，知名網絡作家流瀲紫編著的《甄嬛傳》應算是較成功典范。這部網絡小說不僅在網絡上受眾多讀者的熱捧，改編的電視劇也贏得了很高的收視率，更是刮起了一場“甄嬛風”，在人們日常生活中還出現了“甄嬛體”。這股“熱潮”不僅在全國流行，在海外也有不少人追捧。《甄嬛傳》已在韓國的CHINGTV播出，在日本也迎來了中國宮廷劇的熱潮。此外，《甄嬛傳》還在美國的主流電視臺播出，正如《甄嬛傳》的導演鄭曉龍所認為那樣：“這才表示我們真正地走出去了。”

除了以上宮斗穿越劇、青春偶像劇、倫理情感劇之外，改編的職場勵志劇也同樣受到觀眾的喜愛。如李可原著《杜拉拉升職記》改編成的同名電視劇，向觀眾演繹職場新人杜拉拉在復雜工作環境中由最初名副其實的職場“菜鳥”如何蛻變成可獨當一面的“職場人”。這部劇映照了現今白領們的處境，其職場指南意義在于現實中像杜拉拉一樣初涉職場者可以通過這部電視劇得到啟發并學會怎樣在職場中得以生存。

甚至，還有一些由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引起觀眾超越對劇情本身的關注。2012年在韓國第七屆首爾國際電視節上榮獲最受歡迎海外電視劇獎的穿越劇《步步驚心》在熒屏上熱播后，有許多粉絲唏噓結局悲情同時呼吁：“希望四爺和若曦在現實中能走到一起”。該劇在國內外的頒獎典禮上獲得了諸多榮譽，吳奇隆和劉詩詩在各大頒獎典禮上牽手公開亮相在公眾面前，滿足了粉絲們的要求，并最終兩人因戲生情，《步步驚心》在現實中溫馨續演。

二、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為何流行

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為何流行？關鍵在于網絡小說資源充足，有固定受眾市場；網絡小說題材切合國人當下生活狀態；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受經濟利益與市場效應雙輪驅動。

網絡小說資源充足，有固定受眾市場。不少導演、編劇喜歡采用網絡元素來改編電視劇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網絡小說數量龐大儲備豐富，有許多新穎受歡迎的題材，修真、玄幻、武俠、軍事、都市、后宮等精彩紛呈，有一些甚至是過去電視劇不曾涉及的領域，為編劇改編劇本提供了大量資源。而網絡小說的擁躉者更容易轉變成改編電視劇的忠實觀眾。導演和編劇們整合這些資源并根據觀眾的關注點來制作電視劇，他們可以根據網絡上大眾的評論來選擇劇本。根據大眾的評論尤其是最近比較熱論的話題來分析能夠成功的劇本關鍵指標是點擊率。知名導演李少紅對“點擊率”情有獨鐘：“我在網絡上選材參考的關鍵是點擊率，因為這代表著小說已經在市場上經歷了一個初級判斷。”①如網絡寫手六六喜愛將自己的作品發布在論壇上供讀者賞閱，讀者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將自己的讀后感和建議及時地反饋給作者，作者就可以在其中篩選最佳的建議來吸引了眾多讀者的眼球。對于一部電視劇來說，收視率是最主要的，喜歡閱讀網絡小說的讀者年齡群一般在18到44歲之間，這一群體也正好是電視劇的忠實觀眾，早在網絡小說還沒搬上熒屏前，就已經有眾多的讀者關注了。因此，這部分讀者也必將成為電視劇的觀眾。例如在網絡上迅速走紅的《步步驚心》具有非常多的忠實讀者，他（她）們對作品進行電視劇改編同樣充滿了期待。

網絡小說題材切合國人當下生活狀態。網絡小說有別于傳統文學受嚴格審查制度約束，它一般不需要經過重重的審核就能刊登作品。網絡小說自由度高、開放程度大，它的題材不一定非要“高、大、全”，對當下社會批判、諷刺、同情等多重表情在網上可以同時看到。網絡小說可以站在現代人的角度來觀察整個社會現象與產生問題，并間接地表達出生活在種種壓力下人們心中積攢的不滿與困惑。根據六六同名小說翻拍反映當代現實生活的電視劇《蝸居》，就是現今青年人背負沉重住房壓力的濃縮折射，同時由于它高度契合勵志奮斗的人生態度而引起很多年輕人的共鳴。2012年另一部受歡迎的同樣由六六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心術》，其題材新穎觸及日益突出的醫患矛盾，該劇不僅讓國人宣泄了郁結心中之塊壘，而且還原了被“誤讀”的醫生群體、真實醫療現場、復雜醫療事件，引導人們打開醫患“生死門”的渴望。講述的是當下醫生與患者之間關系。由于六六樂于將自己的作品發布到論壇上供讀者閱讀、評論和反饋，所以她的作品貼近生活話題而接地氣賺人氣。而切合并能表現當下國人生活狀態不僅局限于當下題材，古代宮廷劇同樣能折射國人的生存現實且有借鑒意義。《甄嬛傳》在全國各大電視臺輪流播映，掀起了一股強勁的“后宮之爭”風潮，“后宮”不啻于“當下職場”，觀眾可以從“后宮”生存智慧中領悟出“當下職場”生存機理。正是由于上述諸如此類作品觸動了當今社會的敏感神經，使國人產生了共鳴，所以才會有許多觀眾去追捧點擊，去鎖定頻道。總之，現實中的壓力通過閱讀網絡小說和觀看電視劇來思考和宣泄，不失為一種智巧的選擇。

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受經濟利益與市場效應雙輪驅動。電視劇市場通常有兩層涵義：一是受眾的需求市場，二是產品的銷售市場。想要打開銷售市場，營運者們必須摸清受眾的需求，只有弄清了大眾的需求才能“投其所好”，從而獲得良好的經濟利益和市場效應。而能夠衡量大眾的需求程度，就是一部電視劇的收視率。首先，導演改拍網絡小說，一般都能有好的收視率。讀者追捧的網絡作家有著較高人氣，有著固定的粉絲群，將網絡小說改編成電視劇也必然吸引來大量原來的粉絲，帶動了收視率的高升。其次，由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相繼獲得了一定的口碑。由于網絡小說在沒被拍成電視劇之前就已經有了一定的群眾基礎，退一步講，不管最后拍出來的電視劇效果是好評如潮抑或吐槽無數，這部劇所要達到的效果已經達成了，只要有關注度不管它是好評還是惡評，都已經算成功了，當然改編者理應知道惡意炒作和獲得差評必須承擔道德或法律風險。再次，由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成本較低，這樣就節省了宣傳這部劇的費用，同時也帶動沒看過小說的觀眾去搜索這部小說，進一步提高網絡小說的知名度和觀眾對改編電視劇更深層次領悟。如果能花上較小成本而賺上高額收益，導演和編劇緣何不改編呢？

三、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滿足人們對生活想象和心理補償

如果進一步追問，現今有如此多的電視劇由網絡小說改編，其深層意義何在？承前所述可知，網絡小說的主題一般都是貼近普羅大眾的生活，而處在“快節奏、高強度”時代的人們在生活和工作中面臨種種生存與競爭的壓力，現實中的失落與希望可能積聚而無法投射，那么“家”就不失為釋放壓力的場所，而觀看電視劇就是個釋放壓力的很好的“快餐”文化減壓方式。改編電視劇演繹現實中的某種失落與希望，與觀眾心理上的某種缺失產生共鳴，能夠暫時緩解生活和工作上的壓力和焦慮而得到觀眾的青睞，換言之，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的深層意義滿足人們對生活的想象和心理補償。

現代社會，部分人忙于物質追求，精神生活面“狹窄”而導致一些“經驗”的缺失，觀看改編電視劇是人們（尤其是青年人）獲得現代社會交際信息的手段之一，成為與他者聯系的一個中介。如果一個人對當紅的電視連續劇或者一個正在熱播的社會問題一無所知，那么，他（她）與許多人就沒有共同話題，甚至還會被人嘲笑為落伍者，信心大失，這也是現代人與電視保持某種程度聯系的功利性——雖然這已經是一個互聯網高度發展的年代，但電視仍是人們不離不棄的傳統媒體。為了收視率，導演、編劇們會紛紛地引用大家最近關注的話題來博得觀眾的眼球，“這些同一層次或同一類別的電視觀眾之間在生活經驗、情趣、愛好和習慣等方面有很多的相似點；抓住這些相似點，就等于捕捉到了各個不同層次和類別觀眾群的共性”②。而網絡小說改編成電視劇大多與社會重大問題、熱點問題、難點問題密切相關，電視劇收眾收看電視，滿足了他（她）們對生活的想象，當然這種想象可能是對社會現實間接的、潛性的反映。

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還能滿足人們，尤其是女性對生活的某種心理補償。相較整體的網絡小說，被改編成電視劇的以女性作家的作品偏多，改編電視劇的觀眾也以女性居多，這是個有意思的現象，值得以后進一步研究。關鍵在于女性的情感比較細膩，她們對于現實中的戀愛、婚姻、家庭、事業等的缺失，會在改編電視劇尋求替代性的心理補償。于是，電視劇中那個美麗、聰明、伶俐的女主就成了女觀眾自己的化身，她可以周旋于不同性格但同樣優秀的男主之間，而游刃有余。盡管現實中，她的戀人（或丈夫）沒有那么完美，而她囿于道德還必須對愛情（婚姻）專一。這種心理補償傳遞出的訊號無論是對審美、求知還是娛樂消遣，是積極有益的，“觀眾在觀看電視劇時，都會有一種審美需求，求知心理或娛樂消遣心理。”③更重要的是，觀眾在心理補償之余自我意識已對自身進行深層次審視。黑格爾認為，人的自我意識的獲得，一是通過認識的方式，一是通過實踐的活動。他說：“人有一種沖動，要在直接呈現于他面前的外在事物之中實現他自己，而且就在這實踐過程中認識他自己。”④受眾在觀看電視劇，其實在進行某種認識活動，改編電視劇所傳播的信息對于受眾接收就是一種認識方式。所以女觀眾欣賞到劇中男女主由分而合、分分合合、始合終分等感人的橋段不禁流下眼淚，這是對它所傳達的信息認識之后反饋得到的共鳴，也是對自身處境間接的深層次的審視，這種懂得之后的共鳴是現代人未來必不可少的深層次的替代性補償。

四、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的未來展望

互聯網在全球范圍的普及導致傳統意義上的文學進行了改革，作為新興的文學形態，網絡小說與傳統傳播媒介——電視之間產生了很好的互動，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是維系網絡小說更好地生存與發展的一種良好途徑，同時也是電視劇向網絡小說“取其精華”的一種有效方式。網絡小說與改編電視劇互相影響，互相促進。一部暢銷網絡小說帶動一部改編電視劇的熱播，如《步步驚心》在網絡連載時有超過一億人次的高點擊率，改編成電視劇后穩居同時間段收視之冠，網絡點擊量更近3億，該劇毫無疑問受到很多原著迷的關注和追捧；而一部改編電視劇的熱播，反過來又促進原著網絡小說的暢銷，如《甄嬛傳》成功播出之后，不僅讓很多觀眾回頭細讀流瀲紫原著網絡小說，而且因反響不錯市場上甚至出版了《甄嬛傳》電視小說。

但我們同時看到，由于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既便捷又富有成效，很多導演、編劇把目光投向這塊市場，在這一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大量急功近利忽視美學追求而進行純商業為目的的跟風電視劇改編，出現大量低級、粗俗甚至“毀三觀”的作品。觀眾因“審美疲勞”或“審丑疲勞”而吐槽不斷。盡管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仍存在著諸多的不利因素，但不可否認改編已經成了一種潮流和趨勢，并且在今后相當長時間會持續下去，所以避免同類題材劇本改編的跟風現狀，提升制作拍攝水平顯得尤其重要。有了網絡作者的潛心創作、影視公司的精心制作和讀者觀眾的支持，假以時日，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定會成為文學改革的一大成功的典范。

注釋：

①魯夢昕、王恒：《〈甄嬛傳〉再掀網絡文學改編熱潮》，人民網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2/1207/c22219-19822292.html，2012年12月07日。

②劉建鳴：《電視受眾收視規律研究》，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4頁。

③劉叔成、夏之放、樓昔勇：《美學基本原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2頁。

④[德]黑格爾：《美學》（第一卷），朱光潛譯，商務印書館1979版，第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