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市公安局刑科所：“學院派”的無聲戰場

陸洋

自2011年起，濟南公安連續七年“命案全破”，安全城市的稱號實至名歸。成績的背后，濟南市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功不可沒。刑科所，一個隱藏公安高科技的地方，一個聚集技術精英的地方。雖沒有擒敵緝兇時的驚心動魄，卻在暗處進行著無聲較量;雖沒有刀光劍影般的生死對抗，但始終站在與違法犯罪戰斗的最前沿。1月25日，本刊記者走進濟南市公安局刑科所，揭開技術流的神秘面紗。

濟南刑科所的“前世今生”

大宋提刑官宋慈聞名古今，作為我國古代杰出的法醫學家，著有《洗冤集錄》，被稱為世界法醫學鼻祖。

在濟南有一支這樣的隊伍，他們面對詭譎多變的案件與陰險狡詐的嫌疑人，憑借精湛的技術和縝密的思維，尋找蛛絲馬跡，重現犯罪現場，指明偵查方向，鎖定犯罪嫌疑人。他們各有所長，通過不同的刑事科學技術懲奸除惡，堪稱當代“宋慈”。

細微之處揭真相，懲兇緝惡顯忠誠，這支神勇的隊伍就是濟南市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

刑科所的前身是濟南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技術科，近年來由于法醫類影視劇熱播而被人們熟知的法醫，只是技術科里面的一個分支。上世紀90年代初，DNA技術還處于實驗室階段，案發現場的偵查取證工作基本上靠的是痕跡和法醫。當時，在案發現場提取物證基本上靠手工，沒有機器可以借助。

到了90年代后，計算機被應用于刑偵工作中，痕跡檢驗等相關技術也經歷了升級換代。后期隨著科技的發展，DNA技術和理化檢驗成為刑偵工作中的利器。濟南市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所長楊克祥回憶，彼時，痕跡檢驗在刑偵技術中的地位有所變化，行業內甚至有種說法：痕跡檢驗技術是夕陽產業。痕檢專業畢業的楊克祥對此不以為然，“在案發現場，所有的線索都同樣重要，你永遠不可能提前知道哪些細節將成為破案的突破口。”

“不管黑貓白貓，能捉老鼠的就是好貓”，全面發展刑事科學技術，一切為刑偵工作打基礎。從警28年，楊克祥始終將此作為自己的工作理念。2014年，濟南市公安局成立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作為刑科所的領導者，楊克祥將工作的重點放在了刑事技術規范化、標準化建設上。為保證刑科所鑒定機構鑒定主體合法性，提升管理水平、保證鑒定質量、規避鑒定風險，楊克祥帶領刑科所技術人員，經過系統培訓和大量的學習，于2014年10月通過了實驗室國家認可工作。同年12月，刑科所被公安部評為全國公安機關重點司法鑒定機構，其中痕跡檢驗室、法醫檢驗室、理化檢驗室、DNA檢驗室、文件檢驗室、聲像資料檢驗室被評為全國公安機關重點司法鑒定專業實驗室。

2015年，楊克祥帶領刑科所又向國家級檢驗檢測機構認定發起進攻。經過一年的努力，刑科所的物證鑒定質量管理體系文件和技術能力達到了《實驗室資質認定評審準則》的各項規定要求，于2015年12月順利通過國家級實驗室資質認定工作。在楊克祥的積極推動下，2015年11月，全國刑事技術標準化技術委員會與濟南市公安局簽署了刑事科學技術標準化工作聯系點合作協議，大大提升了濟南市刑事技術工作的標準化建設水平。

濟南市公安局刑科所政委劉景華介紹，作為國內專業最齊全的刑科所之一，濟南市公安局刑科所專業分類很細，下設八室一隊，分別是技管、痕檢、視聽、法醫、DNA、理化、文件及電子物證、指紋、警犬九個正科級科室。濟南市公安局黨委高度重視刑事科學技術工作，提出了“做大做強，服務全局”的工作理念。近年來，刑科所發展迅速，經過硬件實力與軟實力的雙重提升，成為平安濟南的刑偵破案品牌。

偵破案件的“密碼”

DNA技術是公安機關偵破案件的“密碼”，鎖定犯罪嫌疑人犯罪證據的有力手段。劉景華告訴記者，因為刑科所承擔著指導全市刑事技術工作的任務，DNA室的檢驗量在逐年上升。

26歲的李雪彤是刑科所DNA室的一員，2014年從山東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畢業后，李雪彤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刑科所DNA室。在她的印象中，2014年全年DNA室受理案件共八九百起;2015年受理案件數量突破一千起;2016年受理案件數量翻倍至兩千起;去年受理案件數量已經突破兩千起。

在工作量劇增的情況下，DNA室的8位成員需要24小時待命，輪流值班。“在與朋友的聚會中匆匆離去，加班檢驗物證”成為了李雪彤的工作常態。正因如此，DNA技術才被用于一個個刑偵案件中，抽絲剝繭地還原了一個個欲蓋彌彰的真相，讓真兇無處遁形。

2017年1月3日，刑科所DNA室檢驗人員發現線索，2005年5月21日天橋“于某艷被殺案”關鍵物證比中天津違法犯罪人員李某。

2005年5月21日，天橋區某美容美發沙龍店發生一起故意殺人案，現場兩名女性工作人員一死一傷。由于死者結交人員復雜，給發現、提取物證帶來諸多困難。現場勘查人員經全面勘查提取生物物證送至法醫室檢驗，檢驗人員一直未放棄對該案物證的檢驗，后期隨著DNA技術的發展，DNA室檢驗人員終于檢出該案物證嫌疑人的DNA。通過線索順藤摸瓜，天橋分局專案組成功抓獲李某，經審查，李某對該案供認不諱。

2017年1月9日，市中分局抓獲一名網上逃犯朱某。朱某在2016年12月27日，涉嫌虛構補漏戶口信息被河北省大名縣公安局上網追逃。辦案人員經初審后，憑直覺認為該嫌疑人身上“有事”，通過技術中隊聯系刑科所請求協助。

李雪彤立即對送來的血樣進行加班檢驗，發現此物證符合浙江省溫嶺市2004年5月20日“鄭某娥被殺案”的現場物證。向上級領導匯報該案情況后，李雪彤按照領導要求將這一線索反饋給辦案單位。辦案民警遂對朱某加大審訊力度，使其真實身份水落石出：朱某真名谷某，河北魏縣人。2004年其與楊某、李某三人在浙江溫嶺市個體漁船打工，由于手頭拮據，三人將鄭某娥搶劫殺害，隨后其逃回河北老家，制作了假身份證，換名朱某在多地躲藏。

2017年8月20日，受害人王某家人報警稱其失蹤，經過調查，王某的男友鄭某具有重大嫌疑。幾經審訊，鄭某拒不承認王某的死與自己有關，案件的偵破陷入僵局。當天晚上，辦案民警在鄭某家搜查出相關物證，連夜將其送至刑科所DNA室進行檢驗。李雪彤在前一天已經加班十幾個小時的情況下，又緊急對該案的物證進行檢驗，經過仔細的提取，最終在物證上檢出了關鍵證據。在證據面前，鄭某終于服法認罪。

通過DNA技術偵破的案件不勝枚舉，據統計，刑科所DNA室去年受理案件兩千余起，檢材上萬件，為偵破案件提供了有力支撐。

一切工作“以審判為中心”

隨著“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公安機關的辦案方式也更加注重證據鏈的完善。劉景華告訴記者：偵破積案關鍵就靠技術支撐，很多案子發生后警方都將證據保留，隨著新技術的發展，以前偵破不了的案子現在可以結案，以前積壓的命案現在也能偵破了。在強大的證據面前，任何犯罪行為都無處隱藏。

而保證案件證據鏈完整，實驗室的質量控制是最重要的環節之一。

作為刑科所實驗室質量控制負責人的李雷波，他的工作內容就是“嚴格記錄、控制所有鑒定的過程”。

2017年，刑科所嚴格按照實驗室認可和資質認定準則要求，開展刑科所實驗室質量控制工作，依據《質量手冊》《程序文件》及相關規章制度的規定，對每一起受理的檢驗鑒定均進行嚴格審核，對完成的檢驗鑒定副卷及時整理入庫，并做好相關登記備案工作，鑒定卷制作規范化程度明顯提高。為保證刑科所鑒定工作符合認可和認證要求，通過定期開展內部審核和管理評審會議，對管理體系運行的符合性、有效性進行了評估，對發現的不符合工作分析原因、采取必要措施予以糾正和預防。邀請了國內法庭科學實驗室管理領域著名專家對質量控制相關問題進行了詳細講解，使全體技術人員對質量控制的認識有了較大提高，對準則條款的理解有了質的飛躍。9月24日，刑科所順利通過中國合格評定國家認可委員會（簡稱CNAS）組織的國家認可復評審工作。

除了負責實驗室的質量控制，李雷波還負責組織病理學實驗室的工作。所謂組織病理學，就是在微觀上確定死者死因。在科學、公正的檢驗面前，李雷波利用組織病理學技術還原事實真相。而要做到證據完善、經得起推敲，這背后需要付出常人想象不到的努力。

2015年8月31日，天橋區一建筑工地上，周某與謝某因糾紛發生打斗。次日，周某在注射破傷風后突然死亡。為解決死因、判明謝某在周某死亡中的責任，李雷波對周某尸體進行了解剖，并提取了相關檢材進行免疫組織學、毒化和組織病理學檢驗。最終明確周某系外傷致蛛網膜下腔出血死亡，排除了藥物過敏情況，為案件的進一步處理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2009年5月26日15時許，房某成因糾紛與人發生打斗，突然倒地死亡。家屬認為死者系被毆打致死，情緒激動。接警后，李雷波會同其他法醫技術人員到達現場后首先詳細了解了案情，聽取了家屬要求，隨后對尸體進行了詳細的解剖檢驗，并提取組織病理檢材進行檢驗。李雷波進行了病理檢材取材及顯微鏡檢驗，明確了房某成系心臟病發作死亡及其死亡與外傷的關系。

在法醫的日常工作中，除了為逝者說話，更多的是忙于為生者調解糾紛，厘清責任。法醫的鑒定結果涉及到罪與非罪、刑期長短、賠償多少，直接影響案件定性。所以，縣級公安機關實驗室資質認定、刑事技術室等級評定和解剖室建設工作尤為重要。

為做好縣級公安機關刑事技術室等級評定和解剖室建設工作，刑科所積極向支隊和市局黨委匯報，制定了相關措施，定期調度情況，協調各區、縣局落實措施，分階段、分層次推進各地刑事技術工作發展。在去年11月份全國技術室等級評定工作中，全市評上1個全國示范，6個一級，2個二級，1個三級技術室。全年10個分縣局，已經有9個完成實驗室資質認定。6個尸體解剖室，都在進行裝修改造中。

為做好現勘工作考核，刑科所安排專人研究考核方案，對各區、縣局在系統中錄入的信息嚴格把關，及時查漏補缺，每月召開由分管大隊長、技術中隊長參加的現勘工作考核推進會，針對具體問題，制定整改措施，使我市各區、縣局工作水平得到極大提升，年底考核取得了全省第四名的好成績。

人才的“長久驅動力”

在很多人眼中，由于匯集了高精尖的設備和人才，刑科所神秘而又陌生。

刑科所所在的刑事科學技術大樓投入約1億元，近兩年刑科所投入3500余萬元購置設備，并對局直單位的設備予以整合，設備總價值超過8000萬元。同時，濟南學歷最高的一部分民警也都在刑科所。刑科所現有技術人員56人，均為大學本科以上學歷，其中博士1人、碩士15人、雙學位6人;高級職稱18人，中級職稱20人。

人才是刑科所長久的驅動力。以理化室的宋蕊為例，28歲的她多次在相關刑事科學技術刊物上發表學術論文，去年她又以《HPLC-MS/MS法快速檢測人體血液中的鉤吻毒素》的科研成果獲得山東省公安廳科技進步獎三等獎。

說起理化室的工作，宋蕊說，它的難點在于未知性，檢測沒有目標性;另一方面，理化工作具有復雜性，多變性，危險性、毒害性，難度大，專業性強，例如爆炸物爆炸前后成分不同、投毒案體內代謝產物復雜、吸毒案件新型毒品不斷出現、微量物證提取難度較大等。

理化室的工作對很多涉毒案件的偵破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今年發生的“2.06”特大網絡制販毒案收繳毒品的檢驗鑒定工作，制毒案件檢材比一般吸販毒案件的檢材種類多，成分復雜，檢材數量多，檢驗難度大。理化室民警克服種種困難，采用多種儀器、多種方法，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對案件涉及的百余份檢材，出具定性、定量鑒定報告。

好的學術氛圍為刑科所培養了更多的科研型人才。2017年9月，李雷波榮獲第十四屆濟南市自然科學學術創新獎成果類三等獎;徐傳猛、董慶參編《人體損傷程度鑒定標準》法醫影像學實用指南和《公安司法鑒定機構》法醫從業指南;李偉榮獲山東公安科學技術進步獎三等獎;張浩、張珅會同市中分局共同研發的《便攜式仿生熏顯器》在公安部立項，并榮獲2017年公安部科學技術獎三等獎，該獎是有史以來山東省公安系統第一次榮獲。

2017年，刑科所的刑警們出現在各類案發現場，利用技術手段破獲大量案件。這背后，凝聚了刑科所所有工作人員的智慧和心血。他們承擔著全市重特大刑事案件的檢驗鑒定和專業科研等工作，雖具有文質彬彬的學院派頭，但卻用嚴謹實驗背后的熱情和匠心，保一方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