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堂科幻課：想象力的城鄉差異

韓松

最近聽到一位民辦教育專家講：“經濟是解決今天的問題，科技是解決明天的問題，教育是解決未來的問題。”作為科幻作家，我聽了很受觸動，因為在解決未來的問題這一點上，科幻跟教育可以說是異曲同工。

說到教育，亞洲，尤其是東亞的教育，因為過于注重應試能力和強調死記硬背，經常受到批評。但隨著社會的發展，中國的教育近來也有所變化——中國城市里的學校開始注重培養學生的好奇心和想象力。這方面的一個表現是：科幻作品進入學校，課文中也有了科幻小說。但是，想象力在中國教育中的分布很不平衡，這或許是中國社會主要矛盾變化的一個反映。

4年前，我來到河北一個貧困村的希望小學，給那里的孩子講了一堂科幻課。面對四年級的學生，我在黑板上寫下“科幻”二字，問他們知不知道，結果一片沉默。然后我讓他們想象一下，未來的學校是什么樣子。冷場一陣后，同學們給出幾個答案：高樓大廈；干凈衛生；有花草樹木；科技發達；空氣新鮮；沒有人打架，秩序井然；美麗整潔；同學們遵守規則、積極發言。而接下來我講的科幻故事，他們都聽不太明白，也不怎么感興趣，我感到很失敗。

幾個月后，我到北京一所重點小學，同樣給四年級學生講科幻故事，也是10歲左右的孩子，我同樣問什么是科幻，結果所有的人舉手，興奮地向我列舉他們看過的科幻電影和小說。我又讓他們想象未來的學校，他們也是爭先恐后地回答，答案五花八門：會有很多高科技，有機器人把食堂的飯端到課桌上；座位會移動，會飛到幾千里外去上課；上課會像5D電影一樣……講到具體的科幻小說，他們反響更熱烈。印象很深的是，當談到宇宙航行工具時，他們甚至認為飛船都已過時，有個孩子還提到了很前沿的“蟲洞”理論。

這兩堂課給我的感觸很深，其中反映出來的想象力的城鄉差異，可能是多種因素造成的，但其背后折射的卻是值得關注的大問題。

首先是個人發展方面。一些農村孩子，跳出農村的唯一方式就是考大學，死記硬背比城里孩子更甚。由于從小缺乏想象力訓練，他們到了大學以及參加工作后，在快速變化的環境里，或許會遇到難以預料的發展瓶頸。今后的人才要從事目前根本不存在的工作，使用目前根本未出現的技術，解決目前根本沒想過的問題，而這正是科幻或想象力的內容。

其次是國家層面。據說一些西方發達國家的孩子，從小就生活在科幻氛圍中，他們的發明創造跟讀科幻有一定的關系，喜歡天馬行空地展開想象，像扎克伯格、比爾·蓋茨和馬斯克都是這樣的。這會對人們進行創造發明帶來許多有利的影響。

再就是社會的影響。孩子們的心理、認識、人格的形成，會因社會環境的不同而有差異。有專家講道，教育應促進全人格的形成。那兩堂科幻課后，我曾設想，假如讓北京和河北農村的兩群學生對話，他們會談一些什么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