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腳樓：生長在山地江岸的古老建筑
——漫談重慶吊腳樓之二

周毅

1 吊腳樓的由來

吊腳樓在中國建筑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是中國傳統民居的重要組成部分。重慶吊腳樓是我國各地區、各民族不同類型吊腳樓中的一種，是山地建筑的典型代表，有別于平原和其他國家及地區的山地建筑，是獨樹一幟的重要山地建筑形式之一，幾乎涵蓋了吊腳樓建筑的所有特征，并具有自己顯著的獨特個性。

吊腳樓與古代長江中下游一帶的干欄式建筑有一定的淵源關系，是干欄式建筑在特定歷史條件和地域環境下，分化出的一種獨特建筑類型（圖1），在我國眾多山地環境里都有不同形式的存在。一般來說，只要底層架空、半架空，或采用了架空地板的建筑都被稱為干欄，在濕地、坡地、平地等各種地理環境下它都可以使用，有著廣泛的適應性和靈活性。它可以根據地形、氣候、材料、地理位置及功能需求的不同，發展出多種形式，如傣家竹樓、壯族麻欄、重慶吊腳樓等等。因此，也有很多專家將吊腳樓稱作半干欄式建筑。在重慶、四川、湖南、湖北、貴州、廣西等地，都把這種建筑形式俗稱為“吊腳樓”。

干欄式建筑在世界上很多國家和地區普遍存在。遠古時期主要集中分布于中國的長江流域以南及東南亞，在東太平洋島嶼、南美洲北海岸和西海岸、非洲馬達加斯加、俄羅斯西伯利亞、日本等地都有類似的建筑存在。

圖1 吊腳樓與古代長江中下游一帶的干欄式建筑有一定的淵源關系

大多數學者認為：干欄式建筑最早源于巢居，是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區的土著建筑形式，大約出現在新石器晚期，在浙江河姆渡、馬家浜、良渚文化、三峽大溪文化和巴蜀地區考古遺址中均有大量發現；韓非在《五蠹篇》中說：“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有圣人作，構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之曰有巢氏”。由此可見，干欄式建筑是人類祖先脫離穴居后，在巢居基礎上逐漸發展出的真正意義上的建筑。

圖2 重慶獨特的山地水岸地理環境造就了吊腳樓群

據考古及文獻研究：荊楚、古江源（今崇州）以及巴蜀地區是巢居的三大發源地，巴蜀是巢居發展的核心地區之一。我國最早有關干欄的記載就是“巴蜀僚人樓居干欄，南平（今南川）僚散布于江州（今重慶）、昌州（今永川）、嘉州（今樂山）等地，以竹木為樓居”。

重慶吊腳樓具有堅實的自然人文基礎，受自然環境、歷史發展、社會經濟、民族文化、宗教信仰、生活習俗等影響，地域特色非常突出，有其自身形成、發生、發展、興盛、衰落、傳承、重構的規律，是在重慶特定的地理環境、社會經濟條件和歷史文化背景下的產物（圖2）。

2 地理環境與重慶吊腳樓

重慶地理環境獨特，山脈連綿，地貌萬千，地勢起伏，高差懸殊；山地地貌約占 60%，丘陵地貌約占 30%，平壩不足 10%；區域內有大小河流105條，主要大河有長江、嘉陵江、烏江、大寧河等；其他中、小型河流縱橫交錯，覆蓋甚廣；長江干流自西南向東北橫貫全境，流程 665公里，把重慶劃分為江南、江北兩大部分，加上中小河流的切割，形成了大量濱水地帶。在交通不便的時期，水路是重慶主要的交通通道，水也是人們生存的必要條件，因此重慶傳統民居多采用擇水而居的建筑模式，許多城市、場鎮和鄉村都是臨江河、溪流而建。

圖3 吊腳樓具有堅實的自然人文基礎

重慶母城選址于長江與嘉陵江交匯處，兩江環抱，依山筑城；區內道路順山環繞，崎嶇不平，蜿蜒曲折，自由靈動，上下盤旋，方向不定，使大多數房屋只能選擇在坡地和濱水地帶順路或傍水建筑；大多數場鎮也據此選址在兩水交匯、地質穩定的三角臺地上，既便于碼頭和街道的設置，也利于輻射鄉村。但由于坡地和濱水地帶場地限制，加上防洪澇災害的需求，大多數建筑只能采用分級筑臺和底部架空的方式修建，并沿道路和江岸展開，順地形向上攀爬，其基面往往由道路的銜接高度隨遇而安，因此自然隨地勢形成了高低錯落、層層疊疊、鱗次櫛比、不沾陰濕、盡享陽光、進退自如、起伏迭宕，傲山視水、道法自然的獨有江岸風光，正如《華陽國志·巴志》記載：“郡治江州，地勢剛險，皆重屋累居”；唐朝杜甫：“赤甲白鹽俱刺天，閭閻繚繞接山巔。楓林橘樹丹青合，復道重樓錦繡懸”；清李調元：“兩頭失路穿心店，三面臨江吊腳樓”。由此可見，重慶吊腳樓文化源遠流長，演化歷史極為悠久（圖3）。

在數千年搭建吊腳樓的實踐中，先民們逐漸總結出吊腳、筑臺、平場、懸挑、附巖、捆綁、夯土、開方、累石、穿斗、洗灰等一整套成熟和便于掌握的營造技藝，加之這種不拘一格的建筑形式能根據不同的外部條件就地取材，并能很好地適應各種極端的自然環境和氣候條件，因此吊腳樓這種獨特的建筑形式，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盛行重慶，輻射周邊，對我國整個西南地區，乃至更大區域范圍的山地建筑發展產生過重要影響。由此可見，特殊的地理條件是重慶吊腳樓這種靈活的適應性建筑形態得以長期存在和發展的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