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婧媛,李麗
(河南大學 土木建筑學院,河南開封 475004)
懸魚,在宋代被稱為垂魚,是中國傳統建筑的裝飾構件。主要應用于中國傳統建筑的懸山頂和歇山頂的正脊上[1],在山墻兩側博風板的連接處安裝,垂懸而下,不僅可以加固博風板,而且對檁頭有保護作用[2]。因為這個構件大多數都以魚作為原型,所以稱為“懸魚”(圖1,圖2)。

圖1 豫東陵墓建筑木質懸魚

圖2 豫東民居磚制硬山山墻懸魚
中國傳統建筑中懸魚裝飾的使用,深含易經八卦的五行相生相克的學說理論。中國傳統建筑多使用木構件,木結構的房子怕火,而魚為水中之物,象征了水,水可克火[3],因此,出現了懸魚的裝飾構件。有的懸魚造型直接用“水”字,和“魚”、“蓮花”等紋樣結合起來,結合中國傳統易經八卦,表達了人們祈求生活富足,平安美滿的愿望,在哲學上表現為“天人合一”的建筑發展觀,在民居建筑中,則表現出重視自然,順應自然,因地制宜,崇尚自然的建筑觀。作為中國傳統建筑中普遍使用的裝飾構件,其藝術風格具有鮮明的民族特征和時代特征,同時也具有極強的地域差異。
豫東地區地處河南省東部,位于中原平原地帶,歷史文化厚重,保存有相對比較完整的傳統民居建筑。位于商水縣的葉氏莊園和位于項城的袁世凱舊居以及袁世凱行宮都為傳統民居建筑,為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實物資料。
豫東地區的近代民居建筑,多使用磚木結構的硬山頂,山墻多為磚制硬山山墻,這類建筑的懸魚就不起固定和防腐的作用,而是單純為了裝飾山墻。結合民居類建筑這一屋頂形式,豫東地區的近代民居建筑中的懸魚裝飾構件的形式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豫東地區的近代民居建筑多為硬山頂磚木結構,這種類型的建筑要想直接采用懸魚作為裝飾構件,在構造做法上就比較困難,為了簡化構造做法,并且延續傳統建筑懸魚構件的裝飾效果和人們給予懸魚構件的美好寓意,豫東地區的民居建筑中就出現了一種比較特殊的懸魚樣式。它既不像傳統的懸魚裝飾一樣,是懸掛在建筑懸山頂和歇山頂的正脊上,垂懸而下;也不像山西地區的硬山頂的民居建筑為了裝飾山墻之用而做的磚雕。它是按照懸魚的形制直接畫在建筑的正脊下方,這樣既可以使懸魚構件與建筑融和一體,簡化屋頂構造,還可以延續懸魚作為傳統建筑裝飾構件的美好寓意,表達當地老百姓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平安喜樂的美好愿望。從而表現出當地居民重視自然,順應自然,因地制宜,崇尚自然的“天人合一”建筑觀。
除了上述的民居建筑之外,豫東地區傳統文廟類和陵墓類建筑的懸魚裝飾材質基本和中原地區懸魚裝飾材料是一致的,大多都是以木材為主,與博風板的顏色統一,使用木材的本色,只在木材上雕刻造形,并不施彩。原木色的懸魚裝飾可謂古色古香,韻味十足。但有些傳統公共建筑的懸魚根據形制的要求施彩,所施色彩多按陰陽五行學說由 “金、木、水、火、土”對應產生的 “白、青、黑、赤、黃”五色。中國傳統色彩講求五行對應,相生相克,趨利求生,大吉大利,也體現了中國傳統的“天人合一”的建筑發展觀。
豫東地區的懸魚構件,無論是公共建筑中傳統的懸魚裝飾構件,還是近代民居中經過發展和演變的懸魚構件,出現的樣式主要分為三大類,即文字紋樣、幾何紋樣和植物紋樣。
2.3.1 豫東地區懸魚文字紋樣
中國的文字是由象形文發展而來的,本身就是一種象形的且凝練內涵的符號。因此,豫東地區傳統建筑的懸魚常常選用寓意比較好的漢字作為裝飾構件,繪制或者懸掛在建筑的山墻上(圖3,圖4)。懸魚中出現的漢字多出自五行、天干地支以及一些吉祥漢字,如福、喜、壬、癸、壽、萬等,這些漢字賦予了懸魚更多的美好寓意和豐富的文化內涵。通過延伸而形成的吉祥紋樣,就是用字的含義直接表達了人們渴求逢兇化吉、吉祥美滿的愿望。在項城袁世凱舊居以及淮陽伏羲太昊陵中可以看到不同文字樣式的懸魚構件,根據建筑類型的區別,這些文字表達了人們希望家中和睦安康以及先人可以庇佑后人平安幸福的美好愿望。

圖3 豫東陵墓建筑文字紋樣懸魚

圖4 豫東民居文字紋樣懸魚

圖5 豫東民居錢幣紋樣懸魚

圖6 豫東民居云紋樣懸魚
2.3.2 豫東地區懸魚幾何紋樣
豫東地區的民居以及陵墓類建筑多數都采用了幾何紋樣的懸魚樣式,所謂幾何紋樣,就是指包括原型非自然生命的各色紋飾,懸魚中最早出現的云紋就屬于幾何紋,此外還包括錢紋、萬字紋和太極八卦紋等。在實地調研的過程中不難發現,豫東地區的懸魚樣式多采用卷云紋,卷云紋是中國傳統代表吉祥寓意紋樣的典范,同時“云”在中國傳統思想中代表滋潤萬物,因此取名為“祥云”。在豫東的文廟建筑中還發現了云紋與蝙蝠紋同時出現的紋樣,俗話說“蝙蝠,蝙蝠,遍地是福”,云紋結合蝙蝠紋樣,代表了多福交好運之說。
除了常見的卷云紋的圖案之外,豫東民居中還出現了古錢幣紋樣的懸魚構件,也寓意著祈福納祥,生活富足,五谷豐登的意向(圖5,圖6)。
2.3.3 豫東地區懸魚植物紋樣
在豫東地區的調研中,看到的以植物紋樣為主題的懸魚構件并不多,只在項城袁世凱舊居中出現了兩次(圖7,圖8)。其中一個是以荷花紋樣出現,周圍配有卷云紋樣,整個圖案清新秀麗,以祈求平安,表達富貴為主,并且居住在此的人希望自己可以有荷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貴品質,用荷花紋樣來承載人們對美好愿望的寄托。
中國傳統建筑的懸魚裝飾構件的設計在制作手法和工藝技術上顯得特別精巧別致,而且取材自然。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密切不可分的,這既是生存的需要,也是生活美的需要。中國傳統建筑的懸魚裝飾構件的設計者深知其中的哲理,它們經常在屋檐下采用動物和植物的圖案如魚、蓮花、牡丹、云紋、瓶花等,與山水協調一致,總使人感到回歸自然,增添生活情趣。體現了古代農業社會,人們祈盼風調雨順,幸福安康,并希望與自然建立一種和諧統一的關系的“天人合一”的建筑思想。這種崇尚自然的設計思想是值得當代設計師學習的。

圖7 豫東民居荷花紋樣懸魚

圖8 豫東民居植物紋樣懸魚
中國傳統建筑的懸魚裝飾不僅有豐富多彩的造型,而且在文化內涵上也體現了中國人特有的哲學思想。傳統建筑中用一些器物圖案、飛禽鳥獸、植物花草來象征一種對生活的美好期盼。如鰲魚代表風調雨順;牡丹代表富貴有福;銅錢代表財源滾滾;花瓶代表平平安安等等。懸魚就像一種符號語言,曾經的“羊續懸魚”是清廉的代名詞,后也有用其作鎮宅辟邪符號,而現在看來更多的是集裝飾和實用為一體的裝飾性語言符號[4]。懸魚是傳統建筑文化的具體載體之一,承載了較多的文化含義,也呈現出一種語言符號的特征。
中國傳統建筑的懸魚裝飾構件對于當代建筑裝飾設計的啟示可能遠遠不只這些,在歐美式風格盛行的今天,中國傳統建筑的元素應該是獨樹一幟的。希望中國設計師能夠從傳統建筑中吸取營養,把具有傳統民族特色的建筑推向全世界,讓更多的帶有中國特色的建筑元素、民族符號在世界范圍內得到傳承與推廣。
浙閩地區的建筑類型是屬于吳越之地典型的江南風格,養育了與中原文明截然不同的地域文化和人文特質。浙閩地區的懸魚裝飾構件材質多以木材為主,不施顏色,懸魚的形狀較為瘦長、纖細。裝飾題材豐富,雕刻復雜、華麗繁復,以中國傳統的吉祥紋樣作為其造型的原型,如花草紋、卷云紋較多,還有太極圖、花瓶以及魚形等紋樣,配有“壬”“葵”等字樣,且同一個懸魚上造型都不單一,為以上幾種類型吉祥紋樣的組合,表達了當地人祈水樂民的寓意[5]。
豫東地區民居建筑懸魚多采用磚墻繪制或灰浮雕的手法,直接將其雕于山墻尖,色彩一般為白色。懸魚形狀相對浙閩地區更加短小。造型也非常多樣,大多選取中國傳統的吉祥紋樣造型,如蝙蝠、花瓶、錢幣、萬字紋、卷云紋等,相對較少使用魚形的抽象幾何形態或者漢字 “水”或其變形體造型的形象,豫東民居的同一個懸魚大多主題單一,造型簡潔,或者只是幾個抽象的幾何形態的組合,相對工藝簡單卻也顯得簡潔大方。
日本的懸魚裝飾最早從中國傳入,由13世紀初,日本模仿中國修建禪宗寺院開始。最初,懸魚裝飾只能在寺院、神社等宗教建筑中使用。到了明治時期,工匠們在修建民居時也開始模仿寺院的樣式,這樣一來,懸魚裝飾在日本傳統民居建筑中才得以廣泛使用。
與中國懸魚裝飾不同的是,日本的懸魚紋樣大多趨于抽象化,追求神似和抽象的意境,以簡練的造型、流暢自然的線條區別于中國的懸魚裝飾。由此可見,懸魚裝飾雖由中國傳入,但并沒有生搬硬套中國的造型樣式,而是融入本土的文化進行設計。如懸魚構件上部中央的花狀裝飾部件,五邊形、六邊形等幾何造型的葉形懸魚,都憑借著均衡簡練的造型、抽象大膽的表現,展現出日本懸魚裝飾的特色。受自然環境、社會文化等因素的影響,日本產生了簡潔質樸的和風建筑。久而久之,類似懸魚這樣搭配和風建筑的裝飾構件,也逐漸形成了相應抽象簡練的裝飾風格。雖然日本的懸魚造型沒有中國的豐富,寓意也沒有那么深遠,卻在適應本土文化的基礎上逐漸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形式。
隨著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和生活環境的急遽變化,人們已將懸魚的設計理念納入現代裝飾的圖形設計中。懸魚作為中國傳統建筑的構件已經傳承、傳播并演變了千年之久,其形態樣式以及文化內涵不斷地在發展演變。從最初的功能性構件演變為現在的裝飾性構件,從最初單純的象征防火消災到現在象征各種吉祥寓意,對傳統建筑的演變與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本文只是簡要概括地敘述了懸魚的樣式及其文化內涵的發展過程,中國傳統建筑的“懸魚”構件在漫長的傳統建筑發展史中以多樣化的形式承載著廣博的人文信息,潛心研究可以探求中國傳統建筑的演變、發展以及與其它文化交流的過程與成果,因此其學術研究價值不可低估。
[1]劉淑婷.中國傳統建筑懸魚裝飾藝術[M].機械工業出版社,2007:1-2.
[2]王海霞,田曉冬.中國古建筑飾件懸魚形象文化探源[J].藝術百家,2013(6):261-262.
[3]米滿寧,李方,田波.中國傳統建筑中的懸魚裝飾藝術[J].民族藝術研究,2012(1):115-119.
[4]翟彬彬,馮柯.懸魚飾件探析[J].四川建筑,2015,35(6):82-83.
[5]高國棟.懸魚裝飾構件的地域分布及文化寓意[J].華章,2011(30):316-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