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次元和三

文 沈奇嵐 圖 一世核桃兒

兩顆藥丸放在你面前。

一顆是紅色的，你吃下去就會離開原來的生活，脫離原有的軌跡，進入另外一種人生。一顆是藍色的，吃下去一切如常，第二天還是上午九點上班，下午六點下班，所有人對你說著“早上好，下午好，再見”。

你選哪一顆？

這是電影《黑客帝國》里的經典情節，它常常成為人們在做出人生選擇時的經典比喻。

這個叫作尼奧的男生，他每天都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被設定的世界里，但一切又那么正常，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他每天按時上班下班，直到有一天，一個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找到了他，告訴他：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話，就跟我來。他服下紅色藥丸，看到了真相——原來他和大多數的人類一樣，都被機器控制著身體和思維，在一個寫好了程序的幻想世界里共同生活。于是他選擇醒來，離開那個被機器控制的二次元世界，成為一個獨立的人。

雖然《黑客帝國》誕生已經快20年了，但它所提出的命題卻離我們很近，毫不過時。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在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間不停地穿梭。

在我熱愛動漫的時候，我的師長和父母不止一次地告訴我：那都是些哄小孩的東西，不該投入太多的時間，也不應將熱情和精力投擲在那些不存在的人物和故事上。盡管如此，我依然無法拒絕二次元世界。

比起習題作業，充滿精彩故事的二次元世界肯定是更有吸引力的存在。這并非我們不夠有定力。

我們對信息的接收，天然地偏愛故事和圖像，因為我們從遠古時代起，就已經通過圖像和故事來儲存我們的記憶了。在我們祖先藏身的洞穴里、巖壁上，就有人類最早的敘事圖像。

用平面圖像記錄和敘事，是根植在每一個文化中的構成元素。這些圖像和最初的繪畫，在文明的進程中，各自演化成為不同的形式，比如西方的油畫和東方的水墨畫。最近十來年興盛的漫畫，更多來源于敘事性更強的西方傳統。杰出的動漫作者，在兩種文化系統中汲取自己的養分，并從文學作品中學習到了好的故事創作方式，這才創作出了動人的作品。

我們的世界有多寬廣，二次元的世界就可以有多寬廣。一開始二次元只是我們世界的一個鏡像。當我們把想象力和創造力一同投入二次元的世界時，會發現那里有無窮的可能性。

二次元的主人公向來都是迷人的。主人公往往有著曲折的身世、驚人的美貌、不凡的使命和各有所長的小伙伴們。他們往往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在那個世界里上天入地，完成那份不凡的使命。一路遇到的困難，往往是主人公成長的契機，總有友情和愛情的火花，也總是要挫敗一下敵人的陰謀。和三次元世界一樣，二次元的審美趣味也在不斷地發生周期性的變化。最初，主人公往往才貌雙全（最初期的《圣斗士》系列），后來他們的性格中需要有些幽默（以《犬夜叉》為代表），再后來必須是有些重要的性格特征甚至缺陷（《銀魂》）才能讓故事更精彩。

創作二次元世界的作者并非只想畫一些哄人的故事，他們有他們的雄心壯志。不少杰出的作者，面對世界有自己的強烈觀點，并通過創作發生在二次元的故事，來和三次元的讀者們探討他們的觀點。

《黑客帝國》的導演正是深受日本動漫《攻殼機動隊》的影響，深入思考了未來世界的人類存在，才創作出了這史詩般的電影三部曲。時下我們正在熱烈探討的人工智能，在這些二次元的作品中早已出現，并且在不同的方向上進行了探討。當初錯過這部電影和這個漫畫的人們，現在才剛剛開始補課。而了解這些故事的我們，面對人工智能時代的來臨，心理上其實已經有所準備。

二次元是個值得被鄭重對待的世界。探討二次元這個問題，對于大多數的學生朋友來說基本是不需要的，就像他們不用探討吃飯其實是吃白米飯一樣，二次元陪伴著大多數人成長，已經成為他們思維上的一種常態。在認識二次元的這件事情上，需要被教育的是已經忘卻了童年的大人們。

學生朋友們唯一要注意的是，在二次元，雖然有各種狗血劇情，但是在設定上，總體是降低和簡化了人生難度的。在三次元世界里，瑣碎的生活浸潤了每個人的生命，這些無法以平面圖像呈現的細節，往往才是最真實的生活。在二次元世界里，我們可以拉著進度條迅速看到大結局，但在需要吃飯睡覺的三次元世界里，時間是真正公平的，它無法快進也無法倒退，它是最大的束縛，也給予了每個人最大的自由，我們都在學習如何與這樣的時間相處。而在次元的穿梭過程中，我們才有可能用想象力和感受力延長我們的感受時間。

無論是二次元的世界，還是三次元的空間，其中流動的始終是人的情感和欲望，我們將自己的心靈放置其中，也在不同的次元之間穿梭。三次元遵循的邏輯和重力原則比較單一，但是在二次元的世界里，這些束縛著人們的原則和邏輯可以被打破，身份可以多重，生死可以多次。學會辨認兩個不同次元之間的相似和不同之處，能讓我們更好地穿梭其中。

愿你的次元穿梭之旅不會因為年齡的增長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