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硬

孫鈺

在我們的身邊，似乎總不缺“彈硬”的父母。“彈硬”是上海話，核心意思就在“硬”——遇到困難能堅持，有了傷痛不叫苦。常常，父母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咬緊牙關，恨不得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

朋友的媽媽是一個平凡但又特別的人，她的性格很內向，懼怕社交不愛熱鬧，去飯店永遠挑最深處的角落，一群人做事她很樂于聽從別人的指揮。生活中，她有個頭疼腦熱基本不和任何人說，甚至連住醫院這樣的事也不會告訴女兒和丈夫以外的任何人，她覺得讓別人來看望只會給人家添麻煩。

一次，聊到女兒幼年時的事。她回憶道，女兒還只會爬的時候，頑皮地把家里的熱水瓶拖倒了，開水燙傷了大腿，傷得不輕。那個年代，普通工人請事假不容易，她又不想走后門開病假單。結果，你猜她怎么著——她為了能在家里照顧女兒幾天，居然把炒菜滾燙的油潑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整個手背燙出了水泡，她如愿以償開出了三天病假。

朋友是頭一回聽媽媽講這件事，眼淚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轉，這確實就是她印象中的媽媽，印象中那一貫“彈硬”的風格。

聽完故事，朋友凝神看著媽媽，陡然間發現，眼前的媽媽多了好些白發，多了好些皺紋，在她看自己的眼神中，竟少了一些“彈硬”，多了一些“依賴”。

靜下心想想，工作后的我們總是醉心追逐我們喜愛的，不太在意愛著我們的。會對陌生人微笑，會向廣闊的世界展示理想，卻越來越忽視父母。而他們，總打電話問我們工作辛不辛苦，卻很少主動講自己的難處。

那些曾經牽著我們的手上路的人，終有一天要跟在我們身后走陌生的路。

本期故事《照顧病癱養女 18年跨越血緣的至愛親情》中的主人公程女士是上海本地人，這些年她咬緊牙關堅持照顧病癱的養女。對她而言，女兒只是沒在她肚子里待過，在她心里就是親生的。只是，去年7月程女士再次生病，這次診斷結果是腦梗。經過治療，她現在并無大礙，依舊照顧著女兒的生活。但她內心是焦慮的，擔心隨時又會有意外發生，她放不下女兒。她哀嘆過命運的不公，但抹完淚還是為自己打氣：“只要還有口氣，我就要一直攙著她走下去！”時間，讓她走到了這一步，真的很想再為孩子拼一把，再繼續“彈硬”下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