吮指英豪

楊玉慧

夜幕降臨，水泊梁山格外熱鬧，聚義大廳外，燈火通明，弟兄們殺豬宰羊，看來是在準備一場盛大的宴會。大家都喜歡的烤肉串是必不可少的。新鮮上好的羊肉塊，用姜、料酒、鹽、五香粉等腌制了半個時辰。負責穿串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兄弟。他本想再多等會兒，好讓肉更入味，可是看起來哥哥們早已等不及了，便開始生炭火。做完準備工作，小兄弟左手拿起竹簽子，右手拿肉往上穿，一邊穿，一邊念念有詞：“一塊瘦、一塊肥、一塊瘦、一塊肥，太肥了膩，太瘦了柴。三瘦兩肥最好吃。穿太緊，會烤煳；穿太松，罵我懶；不松不緊，剛剛好。”小兄弟將肉串拿到烤爐旁遞給“主烤官”。 “主烤官”似乎根本不怕燙，一手攥著十幾串烤串，在燙人的炭火前鎮定自若——翻面、撒鹽、撒孜然、刷油，威武極了。頃刻間，天空中都彌漫著烤肉的香氣。

聚義廳內，眾好漢都在急切地等著烤串上桌。這不，李逵幾乎沒動面前的水果、涼菜，一看肉串來了，趕緊喊：“先給我，先給我。我先替哥哥們嘗嘗咸淡。”眾人大笑。坊間傳言，這黑旋風“遇肉沒命”——有一次喝高了，竟然把穿肉的竹簽咬下，卡到嗓子，差點釀成大禍。從此，給他的烤串都得把肉擼下來放盤子里，讓他自己抓著吃。“吮指英豪”的綽號也就此叫響。這不，傳菜的小廝趕緊把肉取下，奔向李逵。

“慢！”吳用像哄小孩兒一般對李逵說：“兄弟，我知道你無肉不歡，但是聽說你最近總是頭暈眼花，有時還會胸悶氣短？”

“嗯，可能是饞肉饞的。”李逵答道。

“非也！哥哥我略通醫術，你這癥狀是陽亢（現代醫學稱之為高血壓）。就是因為我們常年‘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飲食習慣導致的。你不吃蔬菜水果只吃肉，體內的大油堆積太多。”

李逵有點不耐煩：“嗨，有點油怕什么？”

吳用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反駁，依然平靜地說：“正常的脂肪可以保護身體，調節體溫。可是你看你，大腹便便，走兩步就喘，這都是因為油太多了，不僅堆在肚子上，還包裹了內臟，影響內臟功能。而且，血液里的油脂也會變多，會聚集成團，形成一種叫血栓的東西。傳說三國的張飛是笑死的，你以為他真的是笑死的？那是因為他體內油也大，一激動，血栓就從血管壁脫落，隨著血液流到心臟，堵住了血管，導致死亡。如果你想多陪哥哥們幾年，就要改變飲食習慣。”

李逵向來是聽哥哥話的，但是不讓吃又實在饞得慌，臉上滿是孩童般的委屈。吳用看出了他的心事，笑道：“不給你吃羊肉串，豈不是辱沒了你這‘吮指英豪的名頭？”

吳用一擺手，兩名小兄弟抬進一口大鍋，里邊還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李逵拿筷子往鍋里一劃拉，竟然是一根大骨頭，雖然帶有不少瘦肉，但這與純肉怎么比，于是嚷嚷道：“哥哥難道把小弟當成狗，只讓啃骨頭不成？”

吳用令小廝把骨頭撈出，放到一個巨大的案板上，言道：“這是一整只羊龍骨，你們看像什么？”

眾人異口同聲：“像一只張牙舞爪的蝎子。”

吳用解釋說：“羊龍骨也叫羊蝎子，不腥不臭不膻，煮好后香氣撲鼻。這些骨頭，取自今日清晨宰殺的小羊，用清水泡了4個時辰，每個時辰換一次水，去除膻味。取出后晾干水分，涼水下鍋，先以武火煮開，再用文火燉煮，撇去上面血沫，徹底除凈血污，再撈出羊蝎子備用。”

吳用喝了一口酒，接著說：“然后另起一個油鍋，放入少許油，放蔥、姜、蒜煸炒出香味，放入花椒、大料、冰糖、香葉，翻炒幾下，加醬油、黃醬、料酒，然后倒入開水，把羊蝎子再次請回鍋中，用小火燉兩個時辰，現在正好下酒。”

“經哥哥介紹，鐵牛才明白，原來這不起眼的骨頭還是高檔食材。”李逵道，“可是哥哥，羊蝎子啃起來一點也不爽快，吃著也忒費勁了！”

吳用不慌不忙地解釋說：“兄弟，你這狼吞虎咽的毛病，也要改改了。年輕時行走江湖，吃飯自然顧不得這些規矩。可是現在上了歲數，一身的毛病，只有慢慢吃飯，才能有利于腸胃和健康。羊蝎子得一點一點地啃，正適合你。兄弟即便心急，不小心咬下一塊骨頭，也不礙事。經過兩個時辰的燉煮，羊蝎子早就骨松肉爛了。”

李逵一邊拿起一塊羊蝎子端詳，一邊問：“這肉跟羊肉串都是肉，難道油就少？”

吳用解釋說：“那是自然！烤串用肉必須有肥有瘦，才能好吃，不然干柴得如枯木一般，入不得口。而燉煮的羊蝎子，均為瘦肉，一無肥油，二不經高溫，較之烤串，健康許多。”

李逵知道哥哥是為自己好，再無他話，拿起一塊熱騰騰的羊蝎子，慢慢啃起來。偌大年紀，竟然第一次有了肉香在口腔內彌散開來的感覺，就連手指，都沾染了濃郁的香味。李逵一邊回味，一邊問：“哥哥面前的吃食為啥與鐵牛的不一樣啊？”

吳用回答道：“這是用我珍藏多年的湯汁鹵制而成的鴨翅。鴨翅的骨頭質量輕而韌性大，我怕你莽撞，不小心吃下扎壞食道，所以沒敢給你用。待兄弟你習慣細嚼慢咽之時，哥哥自當與你分享。”

眾兄弟隨即起哄：“這鴨翅看起來怪饞人的，怎么做的？”

吳用放下鴨翅，講道：“一只鴨子僅取兩中翅，拔毛洗凈。鍋內倒入涼水，置于火上，放姜片、料酒，然后放中翅焯水，水開即刻撈出備用。從后山冰窖中取出鹵汁，倒入鍋中，小火慢慢融化。另取一只炒鍋燒熱，放入辣椒、八角、香葉、桂皮、小茴香、豆蔻，小火慢炒，干煸出香味，倒入已煮開的鹵汁中，然后把中翅倒入，加料酒、老抽、冰糖、鹽，鹵制半個時辰即可食用。鹵湯還可以鹵雞蛋、鹵豆皮、鹵腐竹……食之無肉勝有肉啊。”

兄弟們紛紛上前，用手抓鴨翅來下酒，真真是變成了吮指英豪大聚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