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那些刻骨銘心的尷尬

梅寒

那天的詩文朗誦會分外精彩，從詩文題材的選擇到配樂，從選手們的服裝到朗誦，幾乎無懈可擊。孩子們花費了近兩個月時間精心籌備，在臺上都表現得很優秀，讓我在評分過程中越來越為難。

女孩是中間時段上場的，一個幸運的出場次序。她眉清目秀，長相清純甜美。聲音也不錯，一開口字正腔圓，聲音清脆又飽滿洪亮。盡管那天的選手們都表現不俗，但她的出場亮相，還是亮了評委老師們的眼睛。

誰都沒想到，她會栽在一個最簡單的環節——朗誦到一半，她忘詞了。背景音樂徒然地響著，她的嘴巴微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十秒、二十秒……臺下出現了輕微的騷動。我坐前排的評委席上，她的一舉一動盡在眼底。她茫然無措地站在舞臺上，紅著臉尷尬地看著臺下。長久的沉默后，組織比賽的老師在一旁示意她：“實在想不起就下來吧。”女孩卻在那一刻清晰脆亮地回答：“不，我得把它朗誦完。”

在最窘迫尷尬的一刻，女孩中斷的記憶又起死回生，她認真而投入地繼續朗誦下去——很明顯，她比先前朗誦得更賣力也更好，盡管最后的結局已然難以改寫。

那天，我仍然給了女孩一個高分——為她的勇敢。我很想告訴她，她雖然沒能得到名次，卻有著最大的收獲——她經歷了人生中特別尷尬窘迫的時刻，又勇敢地迎接和化解了它。

如此欣賞這個女孩，是因為在我與她相同的年紀里，也曾有過類似的遭遇：那是一次全校師生的元旦晚會上，我表演女聲獨唱，面對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剛唱了兩句大腦就出現了空白，接下來是自己捂著臉跑向后臺……

那天，在空蕩蕩的教室里，我趴在課桌上哭了好久——感覺像是世界末日。

那次經歷于我來說是刻骨銘心的，事后每每想起，好長一段時間依然覺得尷尬無比。但也正是那次刻骨銘心的經歷，教會我如何更穩當地穿行于世：不打無準備之戰，凡事要做好最充分的準備。也因為那次經歷，讓我在日后面對種種尷尬難堪時，有了更豁達的心態。

人到中年，站在歲月的此岸，遙望當年的少女，忽然間醒悟：這一路上，成就了自己的固然有給自己鼓勵與溫暖的師長和朋友，更有那些曾讓自己刻骨銘心的尷尬與窘迫。是它們，讓我學會在反思中前行，也是它們，讓我在人生的路上愈挫愈勇。

編輯/纖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