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眼輕掀悲劇幕

江蘇省丹陽市第五中學 陳 珈

一、孤女灑淚赴金陵

讀過《紅樓夢》的讀者印象尤為深刻的是黛玉梨花帶雨的佳人淚，上課伊始我問：“此節選部分選自哪回具體章目？”學生低首翻書陸續說“是托內兄如海酬西賓，接外孫賈母惜孤女。”黛玉還沒進賈府，她已經給我們留下了讓人動容的眼淚，“汝父年將半百，在無續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黛玉聽了，方灑淚拜別。”直言黛玉失母之痛無兄弟姐妹扶持更是將黛玉之淚“灑”了出來，這和本章寶黛初會最后“淌眼抹淚”有著巨大的差別，是傷到深處的真實的情感宣泄。這樣的主人公在自己曾經天倫之樂的揚州之家尚不得其幸，況其入于那大染缸樣的賈府。

二、與別家不同的賈府

棄舟登岸后那母親賈敏口中“他外母家與別家不同”的賈府真切地呈現在林黛玉眼中，究竟怎么樣隨黛玉一雙眼去看。設置了分別從賈府的建筑器物、家風、人際關系三個視角去審視，寧府的小巧別致和榮府的軒昂壯麗；曹雪芹的用筆精妙可見一斑。榮府賈政以大家族讀書長者自居，自然其府邸建筑正統威嚴處處顯出尊貴之相。例如名貴汝窯美人觚那清麗脫俗的天雨青色和優美的器型顯示了賈府的高品位審美情趣，烏木聯牌上東安郡王氣勢不凡兼具文采熠熠的墨寶等，這樣的建筑器物陳設竟是冷子興口中那“蕭索，不比先時光景”的賈府，這是有敗落氣象大家族的“回光返照”，賈府的悲劇可從中窺斑見豹。

侯門深似海，與此對應的是賈府的家風，從賈母晚飯座次的安排，從斂聲屏氣的仆人這簡單的三個人物群體視覺不難發現其家風的謹嚴。

三、不守規矩的王熙鳳

俗言道：“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林黛玉初到賈府所見到的“吃穿用度，已是不凡”的三等仆婦和一眾小廝丫鬟無不循規蹈矩，整肅殷勤。例如，黛玉進垂花門后進正房大院時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這些可愛的賈府丫頭們既忙且笑，一個“迎”字更是寫出了賈府下人們的訓練有素，讓初來的黛玉感受到了熱情。隨后的“爭”字更是精彩這不能單單解釋為對主任貴賓的討好，而是自然下意識真實的行為。

這樣的賈府后院中隨著鳳姐的“人未到，聲先傳”而全然打破。如果聽到鳳姐聲音的黛玉已經很震驚，那么接下來黛玉眼中的鳳姐則讓這位知書達理的才女連忙起身接見，因為“氣場”實在是太強大。而這些聲音和外貌的描摹最大程度地反應了王熙鳳的不守規矩，敢放肆高聲那是鳳姐在新客面前極力彰顯其地位和權威，這是鳳姐的特權，而王熙鳳將其用到了極致。一家執牛耳者應該處處周全大小事務，從容內斂。而黛玉看到的王熙鳳則是開始了一場“個人秀”和“脫口秀”。曹雪芹安排王熙鳳突兀地“闖”了進來無不在借黛玉的眼睛告訴我們日后定少不了這位“璉嫂子”戲份。讀罷全書我們發現有關鳳姐她不斷的制造著別人的悲劇。如讓賈瑞知道其手段而死、不信陰司報應弄權鐵檻寺活生生搞出兩條人命、賺尤二姐入大觀園最后使其吞金自逝等，同時其本人的悲劇：一令、二從、三人木伴隨著賈府的悲劇同步上演。那么回看王熙鳳的出場其處處打破規矩，不按規章辦事的舉止似乎就是在給悲劇啟幕。

四、驚世駭俗的寶黛初會

賈府中賈寶玉是另一位最不守規矩的主角，賈寶玉的不守規矩和放蕩不羈在寶黛初會前王夫人的口中已有鋪墊。她對黛玉如此說“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偌大的府第中竟然無法約束住這樣的一位貴公子，以至于做母親的要在來客面前小心提醒，這不能不說是父母教育的失敗，是這個家風謹嚴家族的悲劇。“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見你妹妹。”賈母一語我們可見寶玉平時在府中隨心所欲，不慮其他，也就此讓我們看到了二人初會的情景。

寶玉對黛玉上來就沒有鞠躬作揖的禮節性舉動，取而代之的是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的“任性”表達。接著就是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他，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舊相識……”這兩句笑語雖說有“木石前盟”伏筆在，但我們今天看來寶黛的初會寶玉依舊“先聲奪人”，毫無封建大家庭中的“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觀念，言語間少了點莊重，之后更是主動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加上之后的送表字。但古語有云：“發乎情而止乎禮”，顯然寶玉的一系列示好的舉動是他真情流露，但唯獨少的是禮。寶黛初會到這里波瀾不驚，不過隨后一句“可也有玉沒有？”則徹底弄暈了眾人和黛玉，黛玉的小心忖度回答卻最終換來了寶黛初會的“火山爆發”——摔玉。

這一狠命摔去，讓我們看到了寶黛二人的愛情之路的悲劇初兆，初次見面就驚世駭俗地摔玉，這固然是寶玉自己發起癡狂病，但我們不難發現全書中只要是寶玉失了玉輕則神志不清，重則有性命之虞。也預示著二人愛情之路的坎坷、艱辛和寶玉瘋癲后賈府用結婚來沖喜的悲劇收場，因為這是一場開始就注定了的悲劇。

雖然文章到這里隨著黛玉的到來之后的安頓就像投進塘中的小石塊，漣漪很快暈撒開來，趨于平靜，但她的到來畢竟徐徐掀開了一場家族衰敗，愛情毀滅巨大悲劇的序幕。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的大劇就此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