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華友

1.進京趕考
何聲是一位音樂老師,專教二胡,他有個兒子叫何鳴。或許是基因遺傳跟環境影響的雙重原因,何鳴從小就表現出超常的音樂天賦。何聲因勢利導,在何鳴上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教他拉二胡。現在何鳴上高三了,正面臨高考,他的目標是考上北京一所著名的音樂學院。眼下春節剛過,藝考即將開始,何聲帶上兒子踏上開往北京的列車,去趕赴這場關系整個家庭命運的考試。
初春的北京春寒料峭,走出火車站,何聲怕兒子凍感冒了,他急忙招停了一輛出租車。今天是考生簽到日,何聲決定先到兒子報考的音樂學院簽好到,再去入住的酒店。
出租車輕車熟路,在北京城內左轉右拐,很快就把父子倆送到了目的地。付完車費,父子倆下了出租車,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音樂學院的大門口,烏壓壓擠滿了人,真可謂萬頭攢動。
何聲找了處人少的地方,把行李放下,對兒子說:“趕緊去簽到,簽完后來這兒找我,我在這兒等你!”何鳴答應一聲,拿著資料去簽到了。
何聲站在原地,正在感嘆報考的人多,就聽背后有人喊“老何!”何聲回頭一看,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他身后,正沖自己笑。何聲想起來了,此人叫魏重禮,是去年他帶兒子參加一場二胡大賽上認識的。當時魏重禮也是帶兒子魏大志去參賽,比賽期間,魏重禮拉著何聲說了很多話,因此何聲對他的印象還是挺深的。
兩個人不說也知道,都是陪兒子藝考來的。同是天涯陪考人,就不缺共同話題,兩個人就聊了起來。正聊得起勁兒,何鳴跟魏大志肩并肩走了過來,原來他倆在簽到處也遇上了。魏重禮看了看何聲腳下的行李,說:“你們爺倆住哪家酒店?我開車送你們吧!”
何聲謝絕了魏重禮的好意,為了兒子能好好備考,他之前在網上訂了一家條件不錯的酒店,酒店距離音樂學院很近,雖然價格貴了點兒,但何聲覺得很值。
告別了魏重禮父子,何聲父子倆拖帶著行李,朝酒店走去。一邊走,何鳴一邊小聲說:“爸爸,您說就魏大志那水平,他怎么也敢來報考這所學校?”何聲呵呵一樂,沒有說話。通過去年那場比賽,何聲對魏大志的二胡水平也有所了解,當時一首極簡單的二胡曲,被魏大志拉得要節奏沒節奏,要音準沒音準!
說話間,父子倆走進了酒店。在大堂前臺,何聲掏出爺倆的身份證遞給了服務員。誰知服務員接過身份證一看,就還給了何聲,微笑道:“對不起先生,您預訂的房間被取消了!”
何聲以為自己聽錯了,急忙問道:“你說什么?!”服務員依然笑容可掬,說:“我們剛剛接到上面通知,說有一批重要客人要入住!為了安全起見,不光是您的,之前所有預訂的房間都被取消了!”
何聲有些惱怒,詰問道:“你什么意思?難道我們就不重要嗎?!”服務員立馬換上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說:“這是領導的意思,我們也沒辦法!這是給你的一千元補償,請收好!”說完,服務員從抽屜里拿出一沓錢,放在了何聲面前的吧臺上。
事情已經沒了轉機的可能,何聲只得拿起錢,帶著兒子氣呼呼往酒店外走。走到酒店門口時,正巧有一群人走進酒店,為首的是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父子倆跟老人打了個照面,三人同時一愣,何聲慌忙中剛要開口說話,老人卻沖他使了個眼色,然后就像是不認識一樣,帶著人進了酒店。
何聲呆呆地望著老人的背影,問兒子:“何鳴,我沒認錯吧!剛剛那位不是你師父嗎?”何鳴趕緊點頭說:“沒認錯!就是我師父!可師父他為什么不理我們呀?!”
何鳴的師父劉老在二胡界是個泰斗級人物!說起父子倆跟劉老的淵源,還有一段故事。多年前,劉老到何聲所在的縣城參加一項學術活動,當時,何聲帶著何鳴也參加了。活動期間,何鳴演奏了一首二胡名曲,沒想到得到了劉老的高度贊賞。活動結束后,劉老把何聲父子喊到自己的房間,對何聲說:“何鳴這孩子,對二胡有著敏銳的感知能力,是個拉二胡的好料子!不過就你們這里的教學條件,對他今后的發展很不利!要是現在就讓他去北京學習,你們的經濟條件也達不到!這樣吧,今后只要是有二胡學習方面的事,你們給我打電話就可以!放寒暑假后,你把孩子送到我那里,我負責教他!”就這樣,劉老當場收徒,把何鳴收在了門下。
這次進京趕考,何聲事先告訴了劉老,劉老還特意囑咐何聲,當父子倆到北京后,就給他打電話,他也好指導一下何鳴的備考曲目。何聲本想等入住酒店后,就給劉老打電話的,誰知剛剛在酒店門口來了個不期而遇,可劉老卻裝作不認識他們。
何鳴噘著嘴,一臉的不高興,何聲見狀,急忙勸解說:“看樣子,你師父帶領的那些人,好像就是服務員所說的那些重要客人,他不理我們,應該有他的原因,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何鳴覺得父親說的有道理,心里一下就釋然了。
2.高人指點
父子倆拖帶著行李,在音樂學院周圍找了半天,最后傻眼了,所有酒店賓館都住滿了!走累了,父子倆只好站在路邊暫時休息一會兒。
何聲正在暗自懊惱,一位老太太湊了過來,笑瞇瞇地問何聲:“是不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何聲急忙點頭說是。老太太說:“我們小區里有個小旅館,雖說是地下室,但還算干凈,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一聽說是地下室,何聲想都沒想,一口就拒絕了。老太太顯然很熱心,繼續勸說道:“每年都這樣,一到藝考的時候,就一房難求,就我說的那個小旅館,去晚了都不一定有房間!”
一聽老太太這么說,何鳴急了,沖父親說:“爸爸,不就是找個住的地方嘛,哪里不都一樣!”何聲看看一臉疲憊相的兒子,只好答應老太太,先跟她去看看再說。
老太太在前面帶路,進了一個小區,穿過一個小公園后,在一棟居民樓前停了下來。老太太指著地下室通道口,對何聲說:“下面就是了,我腿腳不方便,你們自己下去吧!”何聲謝過老太太,硬著頭皮,帶著兒子進了地下室。
一走進地下室,就是一間廳房,雖然有些低矮,但亮著一盞大功率燈泡,也沒何聲想象的那么昏暗。老板是一位中年婦女,顯然見過世面,一看到父子倆的狀況,沒等何聲開口,就從墻上摘下一大串鑰匙,帶著父子倆走到走廊盡頭,打開了一扇門,側身站到門邊,對何聲說:“就剩這一間了,你們進去看看,要是滿意就跟我去辦住房手續。”
父子倆先后走進房間,發現房間很狹促,除了兩張單人床外,幾乎別無他物。老太太說的沒錯,整個房間看上去還算干凈。何聲還在猶豫,何鳴卻一屁股坐到一張單人床上,說:“爸爸,住下吧,比我們學校里的宿舍還強呢!”事已至此,何聲只好放下行李,跟著老板娘去辦理入住手續。
簡單收拾完,何鳴就覺得手癢,于是拿出二胡,坐在床邊開始拉練習曲。沒過幾分鐘,響起了敲門聲,何聲急忙起身開門,老板娘站在門外,一臉的不悅,沖何聲道:“房間內不準練琴!客人干啥的都有,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休息!”說完,不等何聲言語,就轉身走了。
何聲傻了眼:距離藝考還有兩天時間呢,兒子長時間不練琴,考試的時候難免會手生!這時,何鳴站起身,把二胡收進琴盒,對何聲說:“爸爸,我有個好地方能練琴!”何聲一愣,問兒子:“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上哪兒去找好地方練琴?!”何鳴沖父親調皮地眨眨眼,說:“您別問了,跟我走,一會兒就知道啦!”
何聲將信將疑,只好鎖了門,跟在兒子屁股后面走出地下室。何鳴背著二胡,按照來時的路,很快來到一個小公園。小公園環境優雅,由于是初春季節,幾乎沒什么游人。何鳴在一處僻靜的角落里找了個木凳坐好,又取出二胡,仰臉沖父親笑道:“在這里練琴,看看還能影響到誰?!”
此情此景,讓何聲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他抬頭環顧四周,說:“天氣這么冷,不一會兒就凍得你手指發僵,還怎么練?!”何鳴卻是滿臉的不在乎,說:“您回去把我的暖手寶拿來,我練一會兒暖一會兒手,保準沒事!”何聲沒別的辦法,只好轉身去取暖手寶。
何聲回到地下室,拿了暖手寶后又急匆匆往兒子練琴的地方走。遠遠的,他看到兒子跟前站著個人,正俯身跟兒子說著什么。何聲見狀,心猛地一沉,暗道:這是又影響到誰了?他不禁加快了腳步,來到兒子跟前時卻有點吃驚。站在兒子跟前的,是一位身材瘦高的老者,醺醺儒雅,一縷白須飄在頜下,自有一股不同凡俗的氣質。
看到何聲,老者站直身子問道:“你就是孩子的家長?”何聲急忙說是。老者不多話,又轉臉對何鳴說:“記住,以后按我說的指法去拉!”說完,老者沖何聲微微一點頭,轉身走了。
望著老者遠去的背影,何聲趕緊問兒子怎么回事?何鳴一臉的懵懂,說:“剛剛您一走,這位爺爺就來了,他問我要考哪所學校?這首曲子是跟誰學的?我都跟他說了,最后他就說我這段指法不對,給我改了!”
何鳴一邊說,一邊演示給何聲聽。何聲是行家,他一下就聽出來了,雖然老者對指法的改動很輕微,但整個曲風卻為之一變,不用說,他也是一位二胡大家。這首曲子的指法,是劉老給何鳴訂的,要想改動,也得取得劉老的同意。想到這兒,何聲掏出手機,撥打劉老的電話。許久,手機里傳出關機的提示音。
父子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何聲只得對兒子說:“我的意思,還是按之前的指法拉吧!一是沒得到你師父的同意,隨便改動,是對他老人家的不尊重;二呢,現在臨近藝考,匆忙換指法,就怕考試時出差錯!”何鳴點點頭,仍然按之前的指法練了起來。
3.陰謀會面
當晚吃過晚飯,何鳴坐在床邊看起了樂理書,這時,何聲的手機響了。何聲以為是劉老打來的,他趕緊拿起手機一看,內心不由一陣失落,電話是魏重禮打來的。
電話中,魏重禮問何聲住哪家酒店?何聲不好說住的是地下室,就把小區的名字說了。魏重禮又說:“我們離得不遠,你現在馬上到小區門口,我有重要的事兒跟你商量!”何聲隱隱覺得,魏重禮找自己,肯定是為了孩子們藝考的事。何聲叮囑了兒子幾句,走出地下室,往小區門口走去。
魏重禮的轎車早等在了小區門口的路邊,看到何聲走過來,魏重禮透過車窗,示意他趕緊上車。何聲打開副駕駛的門鉆進了轎車,屁股還沒坐穩,就問魏重禮:“老魏,你找我有什么事兒?”
魏重禮看著何聲,表情耐人尋味,許久,他才開口說道:“老何,相信音樂學院的招生簡章你也看了,就二胡專業,人家的招生指標只有十六個,但是你知道今年有多少考生報考嗎?一千多個啊!”魏重禮一番話,讓何聲心里一驚,他知道報考的人少不了,但沒想到會有那么多!不用說,競爭是多么的慘烈!
沒等何聲說話,魏重禮突然壓低聲音,問何聲:“老何,你實話跟我說,這次藝考,你私下里走動了沒?”說著,魏重禮做了個點錢的動作。何聲當然明白魏重禮的意思,他急忙搖頭說沒有!魏重禮用懷疑的目光看了何聲半天,表情緩和下來。看樣子,他相信了何聲的話。
突然,魏重禮湊到何聲的耳邊,低聲說:“老何,我看你是個實在人,就跟你實話實說吧!通過朋友,我認識了一位藝術輔導機構的老師,這位老師可不簡單,經過他手的考生,十有八九都能考上!剛剛我跟那位老師見過面了,他說只要肯出一百萬,他就能保證咱們的孩子考上那所音樂學院!”
一百萬,何聲驚得差點蹦起來!這些年來,為了何鳴學琴,他跟妻子省吃儉用,戒除了所有生活嗜好,幾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就說這次進京藝考,他還是向一位親戚借了兩萬塊才成行的。
看到何聲一副受驚嚇的樣子,魏重禮拍拍他的肩膀,說:“經過我再三懇求,人家終于答應了,要是兩個孩子的話,他可以打個八折,也就是每個孩子八十萬就夠了!”話說到這里,何聲似乎有些明白了,魏重禮拉上自己,僅僅是為了省下二十萬!
何聲坐不住了,他難掩一臉的厭惡,說:“對不起,別說八十萬,就是八百塊,我也不會拿來干這種事兒!”說完,他打開車門就要下車。魏重禮見狀,急忙伸手去拉何聲,何聲奮力掙脫了他的拉扯,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小區大門。
很快,何聲的手機來了條短信,是魏重禮發來的:老何,跟你鬧著玩呢,別當真啊!
整個藝考要經過三試,那就是初試,復試跟終試!初試跟復試,何鳴很輕松都考過了,由于初試跟復試的成績不帶入終試,所以接下來終試,才是決定命運的關鍵一試!
經過前兩試,已經淘汰了大部分考生,遠遠的,何聲在人群中看到了魏重禮父子的身影!按魏大志的水平,他無論如何也走不到終試這一步!難道魏重禮說的那些,都在暗地里發生了?何聲的心里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考生被工作人員帶進了備考區,備考區有一條長凳,所有考生坐在長凳上,按照事先抽簽的順序,依次等待著進入考場考試。
考場設在一個小型音樂廳內,舞臺中央端放著一把椅子,那是為考生準備的。舞臺下方,是一張長條幾,后面坐著一排評委。何鳴手持二胡走上舞臺,內心一陣緊張,他坐到椅子上,不敢直視臺下的評委席,而是緊閉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臺下所有評委的目光,一下都落在何鳴身上。
何鳴終試的曲目是《雪山魂塑》,是一位著名的作曲家為紀念長征勝利而作的。整首曲子風格鮮明,畫面感十足,演奏難度極高。
何鳴操弓運弦,一幅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一組衣衫襤褸的紅軍隊伍,正在奮力攀爬一座高聳入云的雪山!刺骨的寒風卷起漫天飛雪,呼嘯著向紅軍隊伍襲來,紅軍戰士們相互攙扶著,神情剛毅地向著雪山之巔登攀!突然,一位羸弱的紅軍小戰士倒下了,他一路翻滾著跌下山去,前方不遠處,就是萬丈深淵!一位紅軍老戰士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仿佛雕塑一般,抬著一只胳膊,手指著前方勝利的方向!終于,紅軍隊伍登上了雪山之巔。這時,風停了,雪住了,一輪紅日映照著圣潔的雪山,也映照著紅軍戰士們勝利的歡顏……
何鳴完全沉浸在音樂帶給自己的歡愉之中,直到拉完最后一個音符,他才猛然醒悟,決定自己命運的考試,已經完成了!
何鳴站起身,沖評委席深鞠一躬。突然,他發現坐在評委席中間的一位,竟然是那天在公園內為自己改指法的老者!此時,老者正陰沉著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何鳴就覺得內心一陣慌亂,趕緊低頭走出了考場。
一看到等在考場外的父親,何鳴帶著哭腔兒說:“爸爸,您知道評委會主席是誰嗎?就是那天在公園里給我改指法的那位爺爺,我剛剛聽工作人員說,他就是這所學校的民樂系主任陳冬陽!我沒聽他的話改指法,他會不會扣我的分呀?!”
聽了兒子的話,何聲也是大吃一驚,當時他就覺得那位老者不一般,但萬萬沒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陳冬陽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沒了挽回的余地,何聲只得安慰了兒子幾句,父子倆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地下室。
經過三天焦心的等待,終試結果出來了!
榜單張貼在音樂學院的大門口,榜單前人頭攢動,父子倆奮力擠了半天,終于擠到了榜單前面。父子倆瞪大眼睛,從榜單第一名一直搜尋到最后一名,越看心越冷,一連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到何鳴的名字,反倒是魏大志的名字赫然在目!何聲的心如墜深淵,何鳴早已淚如泉涌,嗚嗚地哭出了聲。何聲強壓內心的苦痛,把兒子緊緊地摟在懷里,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父子倆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地下室的,一進門,何聲的手機響了。何聲拿起手機一看,不禁驚喜交加,電話是劉老打來的!劉老問道:“小何,你們爺倆住哪里呀?”何聲趕緊把地下室的位置告訴了劉老。劉老說:“你們等著,我一會兒就到!”
掛斷電話,何聲父子就走出地下室,站在外面等劉老。沒等多久,劉老來了。一看到師父,何鳴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劉老撫摸著愛徒的頭,滿臉愛惜地說:“事情我都知道了,咱們進房間再說!”
走進地下室,三個人在床邊坐好,劉老開口道:“今年情況特殊!針對這些年來藝考中出現的問題,教育部會同公安部以及最高檢,緊急成立了藝考督察組,我作為藝術專家,被聘為督察組組長,為了保密,藝考期間督察組組員必須與外界斷絕聯系,所以那天在酒店遇上你們,我只能裝作不認識!這些天,我的手機也上交了,剛剛督察組的工作一結束,我第一時間就給你們打電話!”劉老一番話,何聲父子才恍然大悟。
4.峰回路轉
劉老撫摸著何鳴的頭,慈藹地說:“你們的比賽視頻我都看了,你表現得很好,沒給我丟臉!”劉老一番話,何鳴聽了又是一陣委屈,眼淚又掉了下來。
何聲在一旁忍不住說道:“劉老,別的考生我不知道,但那個魏大志的二胡水平,我實在不敢恭維,這次考試他通過了,而何鳴卻被淘汰了,我覺得很不公平!”
劉老望著何聲,問道:“你說的那個魏大志,他父親是不是叫魏重禮?”何聲一愣,急忙說是。劉老微微點點頭,說:“那個魏重禮,已經被督察組控制起來了,連同他一起被抓的,還有一些社會上藝術輔導機構的人,可以看出,最近幾年藝考中存在的問題是多么的嚴重!”
一聽魏重禮被抓,何聲不禁雙眼一亮,他仿佛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劉老看出了何聲的意思,沖他說道:“有些問題牽扯到機密,我在這里不便多說!這次藝考所有考生的成績我都看了,卻沒有何鳴的最終成績!”
一聽說兒子沒有成績,何聲就覺得一頭霧水,他滿腹疑惑地問劉老:“不管是第一還是倒數第一,何鳴參加了一回考試,總該有個成績吧?怎么可能沒有成績呢?!”面對何聲的疑問,劉老呵呵一樂,說:“要是我沒猜錯的話,肯定是陳冬陽那個老家伙心里有他的小九九!”
一提到陳冬陽,何聲一下想起來他給何鳴改指法的事,趕緊對劉老說了。劉老聽后,忍不住笑出聲,說:“這個老家伙,他明知道何鳴是我的學生,還要給你改指法,看來他是想給我個下馬威啊!”
接下來,劉老告訴何聲父子,外人很少知道,在二胡界是分為兩派的:一派是以陳冬陽為首的,他們以發揚傳統二胡曲目,挖掘整理古有演奏技法為己任,圈內人稱他們為保守派;另一派是以劉老為首的,他們主張二胡演奏技法創新,借鑒西方樂器小提琴的演奏技法,改編移植了許多西方經典曲目,圈內人稱之為創新派。
劉老說:“其實我跟陳冬陽之間并沒有什么,都是我們那些學生在搞事情。這些年來他們一直明爭暗斗,非得拼個孰高孰低,搞到現在,弄了個兩派分立的局面!”
聽劉老把話說到這里,何聲心里不由暗想:陳冬陽會不會因為何鳴是劉老的徒弟,不是自己一派的,因此沒給何鳴成績呢?
何聲正想著,這時響起了敲門聲。何聲急忙起身去開門。門一打開,他頓時呆在了原地,門外站著的,竟然是陳冬陽!
劉老一看是陳冬陽,當即站起身疾步走到門口,一把握住了陳冬陽的手,一邊用力搖著,一邊哈哈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剛剛我們還在說你呢,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陳冬陽被劉老拉進屋,他斜了一眼劉老,說:“你別忘了,這里可是音樂學院的家屬區,我家就住樓上!剛剛你們在說我什么?是不是說我徇私枉法呀?”
調侃間,陳冬陽被劉老拉到床邊坐好。沒等劉老開口,陳冬陽嘆了口氣,又說:“這些年來,藝考被某些人搞得烏煙瘴氣,這次評委會有五位評委被抓,我作為評委會主席,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啊!”
劉老在一旁不住地點頭,說:“我了解你的處境,大環境這樣,不是你我一兩個人就能改變的!萬幸的是,上級領導發現了這個問題,及時成立了督察組,才讓那些破壞考試紀律的犯罪分子得到懲處!就說你們學校這次藝考,經過我們督察組研究決定,重考是在所難免的了!”
一聽說要重考,何聲父子倆不禁兩眼放光,何鳴更是忍不住叫出聲:“要是重考的話,那我就還有機會!”陳冬陽卻陰沉著臉,望著何鳴說:“你已經沒有重考的機會了!”陳冬陽一句話,嚇得何聲父子變了臉色,都把目光落到了劉老臉上。
劉老見狀,沖陳冬陽一伸手,笑道:“別嚇唬孩子了!你快拿出來吧!”陳冬陽斜了劉老一眼,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紅本,一邊說:“我就知道,啥事也瞞不過你這個老狐貍!”說完,陳冬陽把小紅本遞給何鳴,又道:“拿好了,這可是唯一一張特別通行證!”
其實,當劉老看到何鳴藝考沒成績時,他一下就猜到了,陳冬陽肯定是把“特別通行證”留給了何鳴!原來,按照慣例,作為評委會主席,陳冬陽可以拿出一個名額,免試留給專業表現最優秀的那個孩子!業內人稱這張合格證為“特別通行證”。
何鳴雙手接過陳冬陽手上的“特別通行證”,一下撲進父親的懷里,父子倆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這時,陳冬陽調侃劉老道:“以后你創新派的弟子,就成為我保守派的高徒了,你心里很難受吧!”劉老一聽,哈哈笑道:“藝術只有流派,哪有幫派?從現在開始,這孩子就是咱倆共同的弟子啦!以后我們兩個老家伙,都要把看家本領拿出來才行!”
兩位藝術大家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