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茼蒿試春盤

宮鳳華

茼蒿又名蓬蒿，花葉似野菊，有蒿之清氣，菊之甘香。葉子墨綠，紋絡清晰，如翡翠精雕而成。花形如菊，蕊黃瓣白，招蜂引蝶，香氣彌漫。某個沾露的清晨或迷離的黃昏，撒下的茼蒿種子，見風就長，扭動腰肢，唰唰唰，直躥個兒。

新割的茼蒿，可拌、可炒、可燴、可烀，經俊俏主婦巧手烹制，青滴滴、嬌嫩嫩的茼蒿總能變換著花樣，裝點著尋常人家的餐桌。

爆炒茼蒿清爽養眼。鮮嫩的茼蒿洗凈，摻以蒜頭，刺拉一聲倒進冒泡的油鍋里，上下翻炒，加鹽，放水，文火煸燜片刻，起鍋，一股清香直撲鼻翼。盛入素凈的藍花瓷盤中，端上桌，茼蒿綠得瑩透，蒜頭白得清純，青白相襯，色澤艷麗。搛之品嘗，嫩、脆、香、軟，一股子濃濃的蒿香，一掃久吃膏腴肥甘的膩厭。難怪老饕蘇軾吟詩盛贊“漸覺東風料峭寒，青蒿黃韭試春盤”。

生拌茼蒿可品味其本真至味。將茼蒿擇凈清洗后，放少許細鹽拌勻。鍋內倒油加熱，加入紅辣椒絲，佐以蒜末、白醋、砂糖，做好味汁。然后潷去茼蒿碗中的咸水，拌進味汁，淋上本地的小磨麻油即可。茼蒿綠得天然純粹，細嚼，醇香盈口，直透肺腑，微澀，脆嫩，牙齒如碰瓷器，輕滑爽口。且咯吱作響，那是茼蒿的吟唱，寫在臉上的卻是怡然和自足。

茼蒿豆腐湯可是地道的家常菜呀。綠生生的茼蒿在濁浪排空的油鍋里快樂地歌唱，再劈進幾塊凝脂般的豆腐，或摻進一勺圓滾滾的魚圓，湯沸起鍋，盛在藍花大湯碗里，小家碧玉般的清秀宜人，且清香味濃，色調清雅，充滿著春天溫馨自然的氣息。此時，涎水早已洶涌而至。大家用勺子喝一口湯，那個鮮香！

茼蒿烀肉圓，是廚間巧手們樂此不疲的一道美味。葷素搭配，紅綠相間，濃香四溢，直吃得人齒頰生香，滿臉春色。拳頭大的獅子頭，油汪汪，圓溜溜，外焦內酥，肉末里摻以蔥段姜末，咬一口，糯軟潤滑，油漬直流，嫩活軟香，直抵舌尖。茼蒿浸著肉香，淹在綠湯里，刺激著你的味蕾，入口，清香沿著喉嚨直鉆肚腹。一碗米飯，唰唰唰便見底了。

茼蒿粥里的茼蒿綠瑩瑩的，連粥湯都滲著綠意。咕嚕一口，滿嘴的香。若是把茼蒿切碎，和米燒煮，盛上一碗，十分耐看，米飯晶亮瑩潤，茼蒿碧綠生青，入口柔韌不黏，清香宜人，滋味醇厚綿長。挑一塊豬油摁入碗中，攪拌，泛著油光，就著燉麻蝦或莧菜梗，咂咂聲中，饕餮之相盡覽無余。

茼蒿綠意盈盈，味道清雋，頗受文人雅士的垂青。陸游對茼蒿可謂鐘愛有加，“小園五畝翦蓬蒿，便覺人跡間可逃”一句可窺見其對田園詩意生活的喜愛。杜甫飽受肺病襲擾，從四川輾轉至湖北公安時，常用茼蒿就糯米粉食用，肺病也漸減輕，故當地人稱茼蒿為“杜甫菜”。蘇軾贊茼蒿“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青青茼蒿，有一份清歡之味令人沉醉。

作家劉墉寫道：“茼蒿既可蔬，又可賞，又有鄉情濃郁之味，田園的依稀印記，一舉而多得。”是的，有了茼蒿綠生生的點綴，尋常生活便有了“詩和遠方的田野”，便有了“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的怡然快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