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廚房及食譜迷思

歐陽宇諾+謝馭飛

有一位建筑師說，夏天的時候，北京的胡同有一些“膀兒爺”，他們之所以不穿上衣，是因為他們把胡同當成了自家空間的延伸，既然胡同是家的延伸，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地不穿衣服自由行走。這位外國建筑師住在北京的胡同里，他認為胡同附近的咖啡館是自家客廳的延伸，圖書館是書房的延伸，菜市場是廚房冰箱的延伸。

我很贊同這種理論。大學剛畢業(yè)的幾年，我住在一套面積較小的酒店式公寓里，除了獨立的洗手間，其余的生活空間都沒有明確的界限。因為擔心油煙影響空間衛(wèi)生，加上我對下廚做飯沒有興趣，所以，那幾年，廚房對我來說只有喝水及煮方便面這兩個用途。如果那時我看到了這位建筑師的“延伸”理論，我大概會對自己不喜歡做飯這件事情更加心安理得——家附近的餐廳不就是公寓廚房的延伸嘛。

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熱愛廚房，喜歡做飯，比如《西雅圖夜未眠》的編劇諾拉·艾芙隆，她說，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朱莉亞·查爾德的《掌握法式烹飪藝術》、克雷格·克萊本的《紐約時報食譜》和邁克爾·菲爾德的《邁克爾·菲爾德的烹飪學校》成了鐵三角。那時，艾芙隆在《紐約郵報》做記者，如果晚上一個人在家，她會照搬烹飪書給自己做頓飯。邊看電視邊吃著自己做的完美晚餐，她覺得自己十分勇敢無畏。

讀到艾芙隆的這本書時，我剛好搬了新家，新家里有親戚朋友們送的一堆漂亮廚房用品。我結婚7年了，有一個5歲的女兒，但我給他們做飯的次數(shù)總共不超過20次，我感到很內疚，于是買了一堆有關烹飪的書籍，試圖提高我的廚藝。但書中的一些表述讓我感覺有些困惑：姜絲適量，橄欖油兩勺，高湯五分之一杯，翻炒兩分鐘即可……多少算適量？“勺”是咖啡勺還是湯勺？“杯”是馬克杯還是保溫杯？翻炒兩分鐘之后食物明明還是半生的該怎么辦？

還好我女兒很懂得照顧我的情緒，她在吃我做的飯時，會擠出滿臉笑容，跑過來擁抱我說：“媽媽做的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其實，餐桌上只有凱撒沙拉、白灼蝦。我只有把她抱得更緊，來掩飾我對自己水平低下的廚藝的內疚。

美劇里的麥瑟爾夫人說：“女性注定要成為母親，天生如此，但是就沒有例外嗎？或許有人應該經常去旅行呢，或許應該穿著工作服在郊區(qū)經營24小時餐館呢，或許就有人應該和成年人聊一輩子呢？”看到這里，我終于釋然了，或許在某個時刻我是能夠真心愛上廚房的，當我坐在廚房吧臺邊的高腳椅上喝咖啡、碼字的時候。

艾芙隆后來以她的失敗婚姻為主題寫了一本小說，里面寫上了她心心念念的自創(chuàng)食譜。有美食評論家說，她的食譜毫無原創(chuàng)性可言，但艾芙隆說評論家漏掉了關鍵的一點：“找到你自己的風格，無論它是什么，都務必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