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唐傳奇中托夢文學的社會內涵

摘 要：唐傳奇在繼承漢魏六朝志怪小說的創作基礎上，結合唐朝時代文化特色，實現了小說由描寫神仙鬼怪到人士傳奇的轉變。唐傳奇中以“夢”來講述人事故事的一類題材小說被稱為托夢文學，他們大多借主人公夢中之所見所感，經歷人世之離合悲歡、宦海浮沉，實現對現實社會的辛辣諷刺。本文就以《南柯太守傳》和《枕中記》為例，分析這類托夢小說中所折射出的社會內涵。

關鍵詞：唐傳奇；托夢；諷刺；釋道

作者簡介：陳沖（1993-），河南漯河人，遼寧大學文學院2016級古代文學專業。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06-0-01

《枕中記》描寫的是唐代士子盧生仕途不順，遇道士呂翁授其青瓷枕，于夢中經歷一世三起三落宦海浮沉的故事。而《南柯太守傳》則描寫了主人公淳于棼醉夢槐安國，目睹人世官場險惡之后，棲心道門的故事。二者在故事結構上，都采用了入夢-經世-悟夢的結構。人的一生便是經歷了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過程而已。然而，托夢小說的作者并不滿足于表達人世感悟的言說，而是要通過“夢”這個可以無限徜徉構思的意象，來表達對所處時代社會的不滿、黑暗官場的揭露和對政治現象的諷刺。

一、揭露封建官場黑暗險惡

中國封建制度自產生以來，便在歷朝歷代的不斷發展完善中變得愈加神圣不可侵犯。而歷朝歷代為了皇位的繼承相互傾軋、骨肉相殘的事例不勝枚舉，皇位尚且如此，那些非新非故的封建士子們為了權利的爭奪便更是相互勾心斗角、爾虞我詐。

在兩部托夢小說中，明是寫兩位主人公夢中之事，實是借夢中之事諷現實之黑暗險惡。兩位主人公夢中仕宦的經歷，正是作者對現實社會黑暗面的強烈控訴。《南柯太守傳》中當淳于棼因駙馬的身份得以前往南柯郡任太守時，郡縣官吏、僧道、武衛等爭相迎奉，鐘鼓喧嘩，不覺數十里。而當其遭到槐安國王的猜忌時，他人一封玄象謫間，事在蕭墻的表書，便徹底葬送了他在南柯郡勵精圖治得來的名望和自己的政治前途。在這里，作者無情地諷刺了攀附權貴、阿諛奉承的無恥之徒和那些為了一己之利落井下石的人。而《枕中記》的盧生也有著同樣的遭遇，他的兩次被貶皆是因同行嫉妒橫加誣蔑所致。作者李公佐、沈既濟都曾在唐代官場上任職，故能對官場中爾虞我詐的政治權術、陰謀看得更加透徹、分明，對官場生活的黑暗與險惡體會得更加深刻，所以通過淳于棼、盧生二人的經歷道出他們對封建官場政治的批判態度。

二、諷刺門閥制度的升達捷徑

在唐代，士子們進入仕途的途徑并不僅僅是科舉制度這一條。他們有的可以通過與世家大族締結姻親關系得以步入仕途，而這又是最簡單、快捷的方法。這兩部托夢小說中諷刺的，就是封建士子靠著姻親關系博取顯赫地位的現象。小說中主人公淳于棼靠著駙馬的身份成為南柯郡太守，而盧生因娶崔氏女而得以結交權貴、步步高升。小說中淳于棼為“吳楚游俠之士，累巨產，養豪客”，游俠一詞可看出，他是一位不學無術、縱酒使氣的閑蕩之徒，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偏偏能被任命為南柯大郡的太守。作者在這里揭示了任人唯親、攀附權貴的不良風氣。正是因為現實中太多如淳于棼這樣靠著姻親步入仕途的人，才導致了盧生這樣的青年才俊屈居下僚，才能和抱負得不到施展。

對于世家大族靠著姻親關系榮登仕途的現象，歷來不乏有文人墨客對其指責和批評。魏晉文人左思就有“世胄躡高位，英俊沈下僚”的詩句描寫，而唐朝的大詩人李白也有“珠玉買金笑，糟糠養賢才”的辛辣諷刺。另外，流傳在玄宗年間的民謠：“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做門楣”以戲謔的口吻表達了民間對楊氏一族一榮俱榮顯赫地位的羨慕和諷刺。

三、釋、道宗教思想的呈現

在今天留存下來的諸多歷史文獻和遺址中，我們可以看出佛教發展至唐代可謂是達到了鼎盛時期。如敦煌莫高窟中的壁畫、藏經洞中的萬卷經書、唐代的佛像、寺院的興盛等，都可以看到佛教思想在唐代的繁榮發展。另外，道教作為中國本土的宗教，也因為統治者的推崇而得到進一步的發展。所以，在唐朝便形成了儒釋道三家合流的特殊的文化氛圍。

《南柯太守傳》描寫淳于棼初入槐安國時華陽姑、青溪姑等仙子數言過禪智寺、舞《婆羅門》、講《觀音經》，都是把佛教文化寓于小說創作中的體現，也表達了時下人民對佛家文化的喜愛和追捧。兩篇小說中分別都描寫了主人公從尊榮盛寵到一介布衣的經歷，從而揭示了物極必反的道理，這也是道家思想中陰陽互轉理論的體現。事物的發展達到一個頂點的時候，必然會向相反的方向發展。兩位主人公在經歷了夢中的宦海沉浮之后，淳于棼棲心于道家思想，盧生頓悟寵辱之道、窮達之理、得喪之理、死生之情。是道家的無為思想、佛教中的色空觀念為他們在面對現實世界的殘酷苦苦掙扎的時候指出了一條解脫的道路，告訴他們人世的一切種種，富貴榮華，功名利祿，無非是過眼云煙，最終都逃不過一個“空”字。

唐人小說中的托夢題材小說，在諷刺時事，揭露現實，尋求解脫道路的方面可謂是匠心獨運，他們在刻畫人物、環境描寫、情結構造上也有著極高的藝術成就。明代學者胡應麟曾說過：“變異之談，盛于六朝，然多是傳錄舛訛，未必盡設幻語；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說以寄筆端。”可見小說發展到唐代，其創作大多是針對現實有目的性地寄托作者的思想。托夢小說以其別出心裁的形式，展示了唐傳奇題材多樣、內容豐富的藝術特點。

參考文獻：

[1]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2]汪辟疆編：《唐人小說》[M]. 古典文學出版社，1955。

[3]王平：《中國古典小說與古代文化演講錄》[M].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