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家都有“故宮”冠名的文創商店——“故宮淘寶”和“故宮文化創意館” 微店,競相發布“故宮口紅”,引發了吃瓜群眾的“宮斗”聯想。這場真假口紅風波,掀起了文創授權現狀的一角。□逢舟? ?段崇政
“真假口紅”這個偽命題
12月9日,微信公眾號“故宮博物院文化創意館”發布了一篇名為《故宮口紅,真的真的來了》的文章后,依托微店,開始對“故宮口紅”(下稱“文創版故宮口紅”)進行首發預售。
“文創版”故宮口紅一套六色,宣傳稱俱為故宮館藏“國寶色”:“郎窯紅”對應“郎窯紅釉觀音尊”、“豆沙紅”對應“豇豆紅釉菊瓣瓶”,剩下的“玫紫色”“楓葉紅”“碧璽色”“人魚姬”也有院藏文物一一對應。一夜之間系列口紅就突破了1000支的預定量。
這一微信公眾號的認證主體,顯示是故宮博物院。從事文化產業多年,和故宮多有合作的肖凜(化名)告訴記者,“故宮文化創意館”實際上是隸屬于故宮博物院的機構——經營管理處。
當天晚上23時許,“故宮淘寶”在微博上對此發言,“目前市面上見到的所有彩妝并非我們所設計,來自故宮淘寶的原創彩妝,我們周二見”,一并轉發了它在2017年4月所發的微博文章《假如故宮進軍彩妝界》。文中所提的口紅色號,和“文創版”故宮口紅有所重合。
“故宮淘寶” 在微博、微信上的認證主體都是故宮博物院全資控股的“北京故宮文化服務中心”,其經營主體是自然人企業“北京尚潮創意紀念品開發有限公司”。雖然該條微博不久后就被刪除,但在周二,也就是11號,“故宮淘寶”如約發布了全套“仙鶴”元素系列彩妝,包括口紅、眼影以及腮紅。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改動之后,“故宮博物院文創館”“故宮淘寶”“故宮文創旗艦店”“故宮商城”的四個文創商店入口,最終都被固定在了官網上。看來,故宮博物院官方終究是難以舍棄多家平臺的并存。
有人這樣比喻“故宮博物院文化創意館”與“故宮淘寶”的差別:“故宮文創”是嫡出的次子,“故宮淘寶”是庶出的長子。
事實上,在“真假故宮口紅”事件爆發之前,兩者的產品定位差別明顯。“故宮博物院文化創意館”于2015年在宮內開設了實體店,定位是“集中展示銷售故宮博物院研發的故宮文創產品精品的主題場館”,曾被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稱為“故宮的最后一個展廳”。它于2018年初開設了微店之后,仍舊走“精品”路線,店內最便宜的文創產品兒童碗的價格,也逼近300元。而“故宮淘寶”在2008年就已經上線,一直在走Q版的趣味路線,主打商品如膠帶、貼紙的價格,更加親民。然而,兩者分別開發的“故宮口紅”價位差距并不大。
“因為這兩家都是下屬于故宮機構的企業,因此,生產的其實都可以被稱為‘故宮口紅。”肖凜認為,“真假口紅”這個命題其實并不存在,兩家競爭的,不過是推出這個高期待度產品的時間差。
故宮“宮斗”的歷史與現實
故宮文創“外包”的嘗試,始于2008年,那時國內幾乎沒有文創的概念,博物館作為非盈利事業單位,也無法自行“下海”。同時,正如大多數其他博物館直到現在也如此的情況,那時故宮博物院因為設計、營銷人才短缺、缺乏生產配套條件,完全“外包”幾乎是向市場推出文創產品唯一可行的方法。
完全“外包”的第一塊試驗田,是“故宮淘寶”背后的主體“北京尚潮創意紀念品開發有限公司”。轉機出現在2013年,臺北“故宮博物院”出品的“朕知道了”膠帶,成為了第一個爆紅的IP文創產品,也成為了促成北京故宮博物院大力發展文創產業的契機。或許正是“朕知道了”給的啟發,“故宮淘寶”開始嘗試挖掘帝王這樣的故宮人物形象IP,以一篇《雍正:感覺自己萌萌噠》的微信文章刷爆朋友圈后,成功轉型。
到了2016年,國務院下發了文化部、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國家文物局四部委《關于推動文化文物單位文化創意產品開發的若干意見》,鼓勵博物館這樣的事業單位參與到文創產業的市場競爭中,但需通過注冊成立的企業為主體的方式,實行“事企分離”。故宮博物院收編“故宮淘寶”這樣的頗有淵源的企業,掛靠在“北京故宮文化服務中心”正是順水推舟。
不過,被收編后的“故宮淘寶”,事實上仍舊相當獨立,可以自行設計甚至委托授權開發文創產品,只要上報故宮博物院辦公室準許之后,就可以生產,于是一直堅持著“萌萌噠”的路線。
在“收編”發生之前,2015年故宮90年院慶時,坐落于神武門的故宮文化創意館成立了。除了為游客提供文化實地體驗空間,也是故宮試著將文創產品從“外包”向“授權”模式轉移的嘗試。
肖凜介紹,“故宮文化創意館”是下屬于經營管理處的,經營管理處一方面負責高端產品、院禮的研發,一般都在百萬元以上,另一方面也承擔維護故宮文創產品產權的工作。
今年初起,“故宮文化創意館”也開始往線上發展。微店“故宮文化創意館”店內商品價格多在千元以上,但和“華熙生物”旗下品牌“潤百顏”合作的“故宮口紅”,僅僅定在了190多元的價格,僅比走親民路線的“故宮淘寶”高了70元,于是雙方擠在了同一個競爭區間。
“故宮和潤百顏的合作,其實是一種‘雙品牌模式,基本上相當于‘品牌授權。”曾經深入過故宮文創產業鏈的從業者賀翀解釋道。之前故宮授權往往采用完全“外包”授權方式,實際是比較寬松的。代工方一般僅僅需要提交設計稿,院辦通過之后,“外包”方就可以自行生產交工,也可以在合同里協商是否保留代工方的署名權。但對于之前的故宮而言,“外包”是在人手短缺、缺乏配套的條件下,向市場推出更豐富的文創產品的解決方法。
賀翀認為,如果故宮博物院要從完全“外包”的文創授權模式中尋求突破的可能性,選擇和成熟的品牌合作是一個最容易操作的方向,因為后者往往已經獨立擁有設計、生產、銷售的一條龍流水線。不過,他認為,在國內文創授權產業尚且是一片草莽的狀況下,不可能將現在各方自行其是的授權,嚴絲合縫地卡進“品牌授權”“圖像授權”這樣的國際“藝術授權”的分類之中。
其實,故宮看似復雜的“授權”問題,不過是剛剛興起的國內文創行業諸多問題的一個側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