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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風月:民國貴陽的愛情背影

2018-02-02 08:42:08
貴陽文史 2017年6期
關鍵詞:愛情

我遇見你,我記得你,這座城市天生就適合戀愛,你天生就適合我的靈魂。

——瑪格麗特·杜拉斯《情人》

開篇

民國的貴陽就是那部老片子,那些曾經風月的愛情背影,一下激活了我們對于老貴陽遙遠而美好的記憶。一個城市的愛情,就是這個城市性格的投射;而一個城市的性格,又何嘗不受這個城市愛情的渲染呢?

每當天氣預報開始憂心忡忡地公布寒流南下的消息,曾經燦爛的秋日陽光變得罕見,城市被大霧籠罩,天空變得陰暗,貴陽的冬天就到了。

但是,貴陽的冬天卻一點也不陰郁,更不蕭瑟。相反,在這個生活味道濃郁的休閑城市,初冬降臨的12月份,各種裝飾把購物中心、店鋪和大街裝點得五彩繽紛。一連串的中外節日和對新年的期望,構成了年終這個城市快樂而輕松的氛圍,空氣里也開始充滿著愛情的味道。凜冽的寒風與綿綿陰雨,反而像是為了增加這個城市的甜蜜與拉近戀人之間的距離而故意設置的襯托。

確實,貴陽是一個非常適合戀愛的城市。

這里的氣候宜人:既沒有焦躁暴虐的酷熱,也沒有滴水成冰的嚴寒。在和煦而充滿溫情的氣溫里,愛情也更容易滋生蔓延。

這里的風景迷人:南明河岸楊柳飛絮,濕地公園碧水清波,黔靈山麓鐘靈毓秀……還有散落于城市各處的近千個公園,為愛情提供著詩意棲居之所。

這里的氣質浪漫:移民文化積淀下來的兼收并蓄,使得這個城市寬厚而溫和,愛情盡可以在這里跟隨自己的個性恣意生長,而不會招來異樣眼光的打量。

這里的內容豐富:無論是寸土寸金的商業鬧市,還是城市邊緣的居民小區,只要有房子的地方,都會有綿延不絕的美食小吃、茶飲咖啡,讓愛情可以在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舒適地生長;而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另一個貴陽開始慢慢從夜色中浮現,豐富而多姿的貴陽夜生活,不僅有著不亞于白天的繁華與熱烈,更有著白天貴陽所沒有的曖昧與誘惑,愛情在這里不再是一天的某一段,而是貫穿全天的24小時。

這里的生活悠閑:和所有大城市一樣,這里也擠滿了為夢想而奮斗的年輕人,但是,這個城市總體的氣氛是悠閑而從容的。人們總會在某個時刻停下匆忙來去的腳步,隨著這個城市的節奏舒緩一下緊張的神經,看一看這個城市到處可見的美麗風景,于是,這里也就少了幾分欲望的煙火和功利,多了幾分愛情的脫俗與淡定。

最重要的是,貴陽是個不大的城市。即便以現在的“大貴陽”規模,也不過與北上廣深三環相當而已。城市太大,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容易變得疏離和淡漠,愛情更容易有不確定的浮萍感,或許充滿刺激,卻不容易長久和穩定。而城市小了,人們非常容易就能找到共同的熟人和朋友,也更容易親近起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牢固而持久,就算有了什么矛盾,大家都這么熟了,很多事也更容易一笑而過。

如果單以這個指標來衡量,80年以前的貴陽尤勝今天。

那時的貴陽城,南北從大南門至六廣門,東西由老東門到大西門,步行不超過半個小時;城內市西河和貫城河縱橫,頗有幾分江南水鄉情致;城邊南明河逶迤而過,城周秀峰四立、風景清幽。城內沒有高樓,最豪華的大概是“世杰花園”和“王伯群別墅”這樣的西式三層建筑,中式院落鱗次櫛比。多雨的小城,悠長的小巷,被雨水打濕的青石板倒影出兩邊屋頂的飛檐,就像戴望舒那一首《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這條雨巷里,有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撐著油紙傘”,“冷漠,凄清,又惆悵”,像夢境中一般凄婉迷茫飄過身旁……

好美的意境。

遺憾的是,所有關于貴陽的記憶中,好像都缺失了曾經風月的優美,而只剩下故紙堆中人與事的刻板和古舊。發黃的照片與褪色的歷史,就像一部滿是劃痕的黑白老片子,在無聲中泛著滄桑。然而愛情卻永遠是鮮活的,一旦這部片子有了愛情的故事,哪怕它再也不能回復拍攝當初的生動,卻也有了讓人感動和心旌搖曳的特質。

民國的貴陽就是那部老片子,那些曾經風月的愛情背影,一下激活了我們對于老貴陽遙遠而美好的記憶。在這個愛情的季節里,我們遙望那些早已消逝的愛情,卻可以觸摸到那些愛情留給今天的氣質:一個城市的愛情,就是這個城市性格的投射;而一個城市的性格,又何嘗不受這個城市愛情的渲染呢?

這些或平淡或動人的愛情故事里,總有一些因素與貴陽有關:它的一方主人公是貴陽人,或者愛情里一個關鍵的時刻發生在貴陽……但最根本的,還是這些愛情中體現著貴陽的特點:看似不起眼的平常中,卻蘊藏著動人心魄的魅力。

這些故事已經屬于過去,但是愛情卻屬于永恒。這里要講的民國貴陽愛情故事,是講給今天的人和這個充滿戀愛空氣的貴陽冬天,并期待這個城市的未來,永遠充滿那一份值得珍藏的、純粹而真摯的愛情。

第一部分

臻愛如茶 歷久彌新的中國式愛情

這里要講的民國的貴陽愛情故事,都是舊式的傳統婚姻,含蓄內斂,卻如茗茶一般歷久彌新,在這些看上去注定平淡的舊式婚姻中,卻會在人生的某個關鍵時刻迸發激情浪漫的愛情火花。

愛情總是一個容易讓人誤會的概念,尤其是民國時候的愛情。

晚清中國受到現代工業文明沖擊,傳統觀念和社會結構轟然坍塌,傳統生活范式受到極大挑戰。新文化運動對個性解放的肯定,以及由此而來的各種現代思想涌入中國,被知識青年們所接受。在知識傳播有限和文盲率極高的時代,知識青年們留下的聲音,似乎就成為中國唯一的聲音。所以大量中國現代文學表現的那些沖破家庭包辦婚姻牢籠自由戀愛的故事,就成了一般人對那個時期愛情的主流印象。

事實果真如此嗎?恐怕未必。

中國傳統社會的婚姻范式一般講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個人擇偶的范圍和權利相當有限,但這并不意味著這種范式中就沒有愛情的存在。巴金《家》中所描繪的愛情悲劇固然并非特例,但是其實質不是愛情的悲劇,而是專制的悲劇。就像福柯說強奸其實不是性犯罪,而是暴力犯罪,背后的本質不是性而是暴力,道理是一樣的。對傳統家庭婚姻的清算,應該是對專制的清算而不是對舊式男女關系的清算,更不是對中國式愛情的清算。中國傳統婚姻不提愛情,并非不存在愛情,只是因為文化差異而導致的愛情表達與現代意義上的愛情有所區別而已。作為一種具有人類普遍性質的情感,任何文化背景下,愛情總是不會缺位的。endprint

現代社會是權利義務型的契約社會,個人承擔了很大的責任,當然應當享有相應的自由。蕭伯納曾經說過:“自由意味著責任,正因為如此,多數人懼怕自由。”這句話從反面說明了這個道理。可剛剛開始追求個性獨立的新青年們,責任意識弱,權利意識強。對個人權利的強調和對個人責任的忽視,使得他們在打破家庭包辦這種相對容易的事情上樂此不疲,而在更為重大的選擇上卻常常陷入迷茫無助。這就造成了一個印象:愛情總是站在中國傳統婚姻的對立面。其實事實并非如此。自由主義者胡適和沒有文化的小腳太太江冬秀相濡以沫一輩子,巨大的文化差距并不妨礙他們之間的浪漫表達;徐志摩和張幼儀、林徽因、陸小曼之間的愛情糾葛也未必有多少自由權利的文化追求,一般的癡男怨女醋海生波。當然,并非所有拒絕包辦婚姻的都是用愛情的新瓶裝了喜新厭舊的舊酒,我的意思是,愛情的復雜在于其多樣性,每一個個體的愛情都是獨特的,永遠不能用一種模式去套所有人。強求一律的自由戀愛和強求一律的包辦婚姻其實一樣讓人反感。愛情既不是順從的同義語,更不是叛逆的近義詞,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僅此而已。

這里要講的民國的貴陽愛情故事,都是舊式的傳統婚姻,含蓄內斂,卻如茗茶一般歷久彌新,在這些看上去注定平淡的舊式婚姻中,卻會在人生的某個關鍵時刻迸發激情浪漫的愛情火花。

恩愛姐弟戀·梁啟超與李蕙仙

中國近代史上康梁齊名,二者既是師生,又是變法的政治戰友。但論及真實的歷史地位和對后世的影響,做學生的梁啟超要超過其師康有為。論學術,梁啟超的新史學可謂現代中國歷史研究的開山之作,開創了一種迥異于中國傳統史學的方法;論文章,其風格汪洋恣肆,一篇文章可敵十方報紙,袁世凱孫中山都爭著要他;論政治,他眼光敏銳,總能以今日之我打到昨日之我,一生總是選擇正確方向:從最初拜倒在康有為門下接受的君主立憲,到無懼背負叛師惡名主張共和革命。表面上充滿變化的政治觀點,背后卻是一以貫之的改良邏輯,希望以最小的社會代價實現中國社會轉型。晚年梁啟超回歸教育,是著名的清華大學國學院四大導師之一(其余三人是王國維、陳寅恪、趙元任),這四位大師開創了中國學術獨立傳統,應了清華校長梅貽琦的話:“所謂大學者,非為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康有為卻實在要遜色得多。早年的兩部學術著作,《孔子改制考》和《新學偽經考》有剽竊廖平《辟劉篇》和《知圣篇》的嫌疑,況且這兩部著作工具意味太強,盡管是為變法而作,終究學術意義有限,把儒學搞成宗教孔子搞成教主,實在不怎么說得過去;政治上則死抱君主立憲不放,不問環境的變化和現實政治形式。而且其人善于包裝自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早年編造“公車上書”,戊戌變法時編造光緒密詔,并以此為據密謀政變除掉慈禧,引發戊戌政變。晚年康有為拿著編造的光緒密詔在海外招搖撞騙,弄了不少錢。所以民國后梁啟超依然活躍于政治界和文化界,而康有為除了張勛復辟時露了一面,就再也沒有什么影響。

梁啟超不僅本人很牛,其9個子女也都是人才:長女梁思順(令嫻)編有《藝蘅館詞選》;長子梁思成是著名建筑學家,國徽圖案及人民英雄紀念碑的設計領銜者,我國古建筑研究的先驅者之一,北京城市規劃“梁陳方案”的提出者之一;次子梁思永是著名考古學家,中國近代考古學和近代考古教育開拓者之一;三子梁思忠畢業于美國弗吉尼亞陸軍學院和西點軍校,回國后任國民黨十九路軍炮兵校官,1932年患腹膜炎,因貽誤治療而去世,年僅 25歲;次女梁思莊是著名圖書館學家,1952年任北京大學圖書館副館長,是西文編目全國首屈一指的專家;四子梁思達是經濟學家;三女梁思懿是社會活動家;四女梁思寧生于上海,后參加新四軍,因梁啟超女兒身份蒙冤35載,現已離休;幼子梁思禮是著名火箭控制系統專家,我國航天事業的開拓者之一。儒家傳統說“誠正修齊治平”,梁啟超一生正逢“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未能得到治國平天下的機會,但修身齊家確實是少見的成功。

但有誰知道,在梁啟超成功的背后,有著一位貴陽姑娘倔強、潑辣、果敢的身影?這位貴陽姑娘,便是梁啟超的首任夫人李蕙仙。

李蕙仙出身世家,其父李朝儀為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進士,李朝儀父于乾嘉年間征調入黔,落籍貴陽,家住勇烈路——即今天連接富水路與中華中路,省府路北側道路,也叫王家巷。及第后,李朝儀從知縣做到順天府尹,為官37年。同治八年(1869年),經直隸總督曾國藩薦舉,李朝儀升永定河道員,負責管理該河兩岸水利事務。在此期間,李蕙仙出生于北京南邊的固安縣,她熟讀古詩,善于吟詩作文,且擅長琴棋書畫,有才女美譽。

李蕙仙有個大名鼎鼎的堂兄,也是李朝儀最器重的侄子——李端棻。

光緒十五年(1889年),李端棻主持廣東鄉試,來自新會縣的梁啟超一舉中的,榜列第八名舉人。舉人不稀奇,可年僅16歲的舉人就很罕見了。李端棻很愛才,得知梁啟超11歲中秀才,被廣東學政葉大焯譽為“神童”秀才,后來入 “學海堂”深造,熟讀經、史、子集,兼具訓詁詞章之學,從而成為學海堂出類拔萃的高材生的經歷后,動了將堂妹李蕙仙許配給梁啟超的念頭。副主考王仁堪本想招梁啟超為婿,誰知道被李端棻先開了口,只好作罷。

開口前,老成持重的李端棻事先與梁啟超私下見過一面。初次見面,這位16歲的天才少年給李端棻極好的印象:青澀的面孔英氣逼人,炯炯的目光充滿自信;得體的舉止洋溢著書卷氣,對答之際流露出聰明睿智;在梁啟超眼中,李端棻儒雅謙和,和藹可親,有長者之風,與那些滿臉驕矜、一身戾氣的達官顯宦判若兩人。由于雙方推誠相見,交談的氣氛愈加和諧。當李端棻向其表達“以妹妻之”的心愿時,梁啟超毫不扭捏,慨然應諾。就這樣,梁啟超與貴陽李氏家族結成了秦晉之好。

梁李二人的婚禮在北京李家舉行,由李端棻親手操辦。梁啟超由廣東赴北京成婚,康有為特意賦詩一首為其送行:“道入天人際,江門風月存。小心結豪俊,內熱救黎元。憂國吾其已,乘云世易尊。賈生正年少,訣蕩上天門。”endprint

李蕙仙雖然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卻絲毫沒有大小姐的驕嬌二氣,婚后認認真真做起梁太太和梁家兒媳婦。成親第二年,李蕙仙即隨梁啟超回了梁啟超的老家廣東新會縣茶坑村。和李家相比,兩代都靠教書維持生活的耕讀梁家,生活條件自然不怎么樣。見到新媳婦,梁家專門把梁啟超曾祖父建的“怡堂書室”布置成新房,讓新婚夫婦暫住這里。不過,對從小錦衣玉食的李蕙仙來說,這里的生活還是比較艱苦的。廣東炎熱潮濕的天氣、外語一般的方言、完全迥異的生活習慣,都讓李蕙仙生活上產生了很大困難。但她依然盡著一個媳婦的本分,努力適應南方的生活環境,親自挑水、舂米、煮飯。這時梁啟超的生母已經病逝,繼母只年長李蕙仙兩歲,但李蕙仙總是很尊敬她,兩人相處融洽。

客觀地說,梁李二人的婚姻是不對等的。按照當時的觀念,成親時23歲的李蕙仙已經是老姑娘了,大梁啟超4歲;李蕙仙是官宦家庭,而梁啟超是貧寒子弟;兩人婚前從未謀面,自然更沒有自由戀愛,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相愛一生。李蕙仙潑辣能干、意志堅強、遇事果斷,年紀又比梁啟超大,所以很多人說梁啟超怕老婆,其實,這個怕未嘗不是愛的另一種體現呢?

戊戌失敗,梁啟超流亡日本,李蕙仙帶著女兒思順避難澳門,梁啟超的父親梁寶瑛(蓮澗)也帶著其他家屬一起避居澳門。李蕙仙思念丈夫,但得知梁啟超要游歷美洲,決定暫緩接眷屬去日本時,她依然支持丈夫的決定,在澳門代夫盡孝,侍奉老人、撫養幼女,讓梁啟超非常感動。梁啟超自己曾經說過:結婚以后,常受夫人之策勵和幫助。年輕時無錢買書,夫人便將陪嫁時的首飾變賣給了丈夫。中年時,屢遇艱險,夫人以大義鼓勵他的勇氣。袁世凱復辟帝制,梁啟超要去云南與蔡鍔等組織護國軍討袁。深夜告別,李蕙仙說:“上自高堂,下逮兒女,我一身任之,君但為國死,無反顧也。”

愛情其實并不是什么虛幻的美景,脫離了具體生活談論愛情,真的沒有什么意義。這種全身心為對方考慮、打算和付出,不是愛情又是什么呢?梁啟超對夫人也是既愛且敬,充滿信任、體貼和關懷。他在給李蕙仙的信中曾得意地說:兩人的結合是“美滿姻緣,百年恩愛。”

李蕙仙本人也非傳統意義上的內宅主人,而更像梁啟超的密友良伴。她是當年婦女運動的發起人之一,刊物《婦女報》的主編之一,有著自己的事業和追求。

愛情總是排他的,李蕙仙是一個具有新思想同時帶著舊傳統底色的女性。當時中國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男人娶妾天經地義,女人不但不能阻止,連嫉妒都是不對的。李蕙仙在處理這個問題上,也體現出極為矛盾的心情,但其做法,卻不失聰慧與大氣。

梁啟超到夏威夷游歷,20歲的何蕙珍擔任梁啟超的翻譯,相處之下,二人有了感情。當地一家英文報紙發表系列攻擊梁的文章,梁苦于不通英語無法回擊,可不久報上竟有不少以梁的名義發表的文章,頗有梁任公的風格。原來是何小姐看不過去毅然出手,梁啟超終于墜入情網。

不過梁啟超還是很尊重自己的妻子,他寫信給李蕙仙報告了這件事。李蕙仙不好直接拒絕,而是聰明地告訴梁啟超,自己不反對梁啟超納妾,但是必須得到梁父的同意。梁啟超知道老父對李蕙仙很滿意,絕不準自己再娶,趕緊寫信給李蕙仙,說我不娶了,從今后把何小姐當成親妹妹,你也別再告訴父親這事。一段插曲,很快落幕。

但是,王桂荃的事情,就沒這么簡單了。王是梁啟超側室,第二位夫人,梁家老四到老九的母親。

王桂荃是李蕙仙帶入梁家的陪嫁丫鬟,聰明勤快,深得李蕙仙喜愛信任,二人情同姐妹,家中事務甚至財政都交由她掌管。梁啟超與王桂荃朝夕相處,情愫暗生。李蕙仙對待這件事的態度有兩說。一說李蕙仙發現兩人感情已經不可阻擋,干脆順水推舟,主動要求梁啟超把王桂荃納為二房。另一說梁啟超與王桂荃先背著李蕙仙同居,被李蕙仙發現之后鬧了一陣,后來王桂荃生下梁思永,李蕙仙才捏著鼻子認了這件事。依筆者揣測,再大度的女人得知自己丈夫和閨蜜好上了都不會開心,只是受傳統觀念影響和當時社會大環境使然,李蕙仙不得不認可這件事。不過聰慧如李蕙仙,未必會鬧出醋海生波的不雅之事,悄悄設置些障礙倒是難免。所以當李蕙仙主動向丈夫提出納王桂荃為二房時,梁啟超目瞪口呆,還推辭了幾次——真心推辭還是假裝客氣,就難說了。

1924年春,李蕙仙的乳腺癌復發,1924年9月13日與世長辭,終年55歲。梁啟超在當年《晨報》紀念增刊所寫《苦痛中的小玩意》一文里,自述了他這年的苦痛情形:“我今年受環境的酷待,情緒十分無力,我的夫人從燈節起臥病半年,到中秋日奄然化去,她的病極人間未有之痛苦,自初發時醫生便已宣告不治,半年以來,耳所觸的,只有病人的呻吟,目所接的,只有兒女的涕淚。……哎,哀樂之感,凡在有情,其誰能免?平日意態活潑興會淋漓的我,這回也嗒然氣盡了。”

一生愛一人·何應欽與王文湘

1917年4月,初春的貴陽城還略帶一絲寒意,位于護國路上的王氏公館卻鼓樂喧天熱鬧非常,寒意被一場盛大的婚禮驅趕得一干二凈。這場婚禮的新郎是貴州講武學校校長、警務處長、省會警察廳長、黔軍第一師第四團團長何應欽,新娘則是一名叫王文湘的大家閨秀。

說起來,兩人還是舊識。

何應欽與王文湘都是興義人,何應欽與王文湘的哥哥王文華是遠房親戚和兒時玩伴。1906年,王文華在貴陽考入貴州通省公立中學堂,隨后轉入貴陽優級師范選科。何應欽則在1907年考入貴陽的貴州陸軍小學,直到1908年被選送武昌陸軍第三中學,王文華則一直在貴陽呆到1911年才回興義任高等小學學堂堂長,其間二人交集頗多。何應欽離開貴陽到武昌不久,清政府陸軍部招考留日學生,何應欽以第一名的好成績應選,入日本振武學校。當時蔣介石(蔣志清)也就讀于該校,比何高一級。何應欽在在學習期間加入了同盟會。1911年,辛亥革命勝利,何應欽與其他同盟會員一同回到中國,與蔣介石同在上海陳其美的滬軍都督府任職,先后任科員、連長、營長。陳其美所部大都是由江浙的青幫組成,晚清孫中山和同盟會領導的革命倚重會黨,結果辛亥革命勝利后這些人沒有革命理想,紛紛開堂口公開活動,搞得地方烏煙瘴氣。蔣介石是浙江同鄉,和青幫眾人氣味相投,很受陳其美信任,而持身嚴謹的何應欽卻有些格格不入,同事邀他去日賭夜嫖均被他拒絕,被陳部上下視為異類。護國討袁失敗后,何應欽干脆再次東渡日本繼續學習,結業后轉入日本士官學校27期步科。endprint

此時的王文華,已經不再是興義的一個小學校長,而成為堂堂的黔軍總司令。原來,王文華的舅舅是興義豪戶、清末辦團練起家的劉顯世。貴州辛亥前,貴州巡撫沈瑜慶急調劉顯世到貴陽鎮壓新軍,結果走到半路就聽說貴州光復。劉顯世走得急,連武器都沒帶,帶的500人都是赤手空拳,還是王文華進言支持光復并親身前往貴陽與大漢軍政府聯絡,劉顯世才得以進入貴陽并成為任可澄何麟書等憲政派倚重的力量。貴陽“二二事變”,憲政派和劉顯世借云南軍事力量顛覆大漢軍政府,劉顯世在云南唐繼堯支持下當上貴州護軍使,成為貴州實際統治者,這一時期被稱為貴州歷史上的“興義系”軍閥統治時期。劉顯世在政治上倚重憲政派,這一派也被稱為“舊興義系”;軍事上則倚重王文華,任命王文華當了黔軍總司令,這一派被成為“新興義系”。

1916年秋,何應欽在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已經成為貴州督軍的劉顯世創辦貴州講武學堂,急需軍事人才。劉顯世電囑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的兒子劉燧昌聘請何應欽等人回貴陽為黔軍訓練新軍。重回貴陽的何應欽與老友見面,正值王文華為妹妹王文湘議婚,王文湘一個也看不上,遠道而來的何應欽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一下子闖進她的心中,成為再也抹不去的心靈印痕。1917年,兩人喜結連理,便有了開頭那一幕。

王文湘小何應欽8歲,又是富家小姐出身,卻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新婚燕爾的何應欽身兼數職,既是講武學堂校長要訓練新軍,又是省會警察廳廳長、全省警務處長辦理貴州現代警務,還是黔軍第五混成旅旅長。尤其是,當時新舊興義系矛盾尖銳到爆發程度,何應欽身兼數職,正是王文華與劉顯世攤牌最重要的一步棋,其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舊興義系多是貴州地方官僚,思想保守,主張黔人治黔,反對外來干涉,無論外來的是孫中山還是袁世凱或者別的什么勢力。而王文華受其兄、老同盟會員王伯群影響,思想傾向孫中山。在討袁護國戰爭前后,新舊兩派就有斗爭。何應欽的到來無疑壯大了王文華的力量,很快成為“新興義系”的骨干。二人不僅是郎舅關系,思想傾向也非常接近。在王文華的支持下,何應欽借新文化運動機會組織“少年貴州會”宣傳民主與科學;“五四運動”爆發后,他又發起召開貴州國民大會,支持學生愛國運動,抵制日貨,反對巴黎和會及北洋賣國政府,深孚民望。

1920年,王文華為避免落下“外甥趕走母舅”口實,離開貴陽前往上海,由何應欽在貴陽直接指揮實施了“民九事變”。劉顯世下臺,黔軍通電擁王文華上臺,王文華卻在上海意外被黔軍另一位將領袁祖銘派人刺死。新興義系群龍無首,自己鬧起了內訌,谷正倫和孫劍鋒聯手將何應欽趕出貴陽。劉顯世漁翁得利重返貴陽執政,對直接指揮“民九事變”的何應欽恨之入骨。何應欽不得不逃亡昆明,卻在昆明遭到劉顯世派來的殺手暗殺,右肺中彈,血流如注,幸得及時送往醫院,保住了一條性命。大難不死的何應欽一待傷口痊愈,便即刻啟程沿滇越鐵路去了越南海防,再乘船赴上海。在這期間,王文湘夜以繼日地守護在床前,親自端水喂藥,照料得十分精心,何應欽的傷才好得這么快。

到上海后,何應欽在王文湘精心照料下養好了傷,受到極大震動的精神也逐步恢復。1924年,何應欽到廣州參加籌建黃埔軍校,何應欽被授予少將軍銜,任黃埔軍校副總教官,開始了國民黨高層生涯。王文湘也隨著丈夫行走在現代中國的時空中。

在國民黨高層里,何應欽是有名的“第一好丈夫”,這不是對何應欽的嘲笑,而是對他的贊許。王文湘不會生育,何應欽卻一直不離不棄。國民黨高官換夫人置外室都是常事,何應欽卻一生只忠于王文湘一人。他在生活上是一個很淡泊的人,當年的遇刺經歷也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每天應付官場和戰場,隨時有一種身處險境朝不保夕的危機感。所以何應欽一直認為,一個能讓自己放松、安寧的家庭,一段值得完全信賴和托付的感情,才能換來心靈的平靜和溫暖。據何應欽的副官說,何應欽給自己定了兩條不成文的規矩:一,每天不管多忙、多累、回家多晚,都要和夫人聊會兒天;二,每天至少要和夫人一起吃一頓飯,要么是早餐,要么是晚餐。

王文湘既是何應欽的港灣,又是他事業的賢內助。何應欽因個性原因,雖與蔣介石關系緊密,卻經常得罪蔣,并在國民黨內的多次權力斗爭關頭與他人聯手暗算蔣介石。王文湘便與權貴的妻妾們周旋,更是借助基督徒身份與宋美齡來往密切,借求教《圣經》的解說和敘姊妹情誼加以側面調緩,替丈夫辯解、開脫。王文湘六十大壽時,多才多藝的宋美齡親手繪制了一幅墨蘭圖,蔣介石于畫幅左上寫下“滿座芳馨文湘夫人周甲榮慶蔣中正敬題”,贈給王文湘。這在國民黨上層人物中,能得“第一夫人”作畫、蔣介石題詞賀壽,亦是一種殊榮。到了臺灣后,何應欽“失勢不失寵”,王文湘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王文湘還很注意為何應欽廣結人緣。何應欽從來不在身邊培植私人關系網,有貴州同鄉或朋友熟人介紹的人來求職時,他有不便回絕的,都是王文湘出面“得罪人”。因此,何應欽在貴州籍軍官中口碑很好,王文湘的聲名就差得多,都說她仗勢壓人。

上個世紀70年代中后期,何應欽各方面的應酬開支較大,未免囊中羞澀。王文湘曾托人暗中變賣一些飾物,以應需要,總不讓何應欽感到絲毫拮據。

何應欽王文湘夫妻雖然恩愛,但王文湘不能生育,何應欽一直膝下無子,這在當時是件非常嚴重的問題。于是有人勸何應欽納妾生兒育女,接續何家的香火,王文湘也答應了,但反被何應欽怒斥。后來還是何應欽的弟弟將女兒何麗珠過繼給了何應欽夫婦。

1949年國民黨敗走臺灣,王文湘隨何應欽一同到臺,身體一直不好。1952年即被醫生診斷為乳腺癌,且癌細胞已經擴散,無法手術。王文湘病重期間,何應欽親奉湯水,侍應于左右,并每年送王到日本治療。何應欽為自己定的規矩又多了兩條:一,每年陪夫人出國求醫治病;二,定期和夫人離開臺北外出度假。

王文湘生性開朗,加上與何應欽感情甚篤,精神上非常放松。從確診到病逝,王文湘活了20多年,1978年4月病逝,終年82歲。

老妻的離去,讓何應欽非常悲傷。兩人相依相靠,由大陸到臺灣,攜手度過幾十年風雨人生。如今妻子撒手先去,一種孤獨感便油然而生。有一天,他把女兒叫到書房,就像朋友一樣,向女兒娓娓講述了與妻子多年來相濡以沫的故事。說著說著,何應欽又流下了傷心的淚水。何麗珠趕緊叫丈夫一起搬到何應欽身邊,才讓他從悲傷和孤獨中走了出來。endprint

科學家研究,所謂愛情不過是人分泌的多巴胺和內啡肽,兩年就會過期。但是何應欽和王文湘的愛情故事證明,人畢竟是一種精神的情感動物,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愛情就能克服人的生物本能,而成為漫漫人生最好、最美麗的陪伴。

生死愛之光·何麟書與冉文莊

上文講述何應欽與王文湘的愛情故事提到,何應欽曾直接指揮“民九事變”,逼劉顯世退位,擁王文華上位。本文所要講的故事,就是“民九事變”中愛情在血光中迸現的一幕。主角何麟書,憲政派代表人物,劉顯世倚重的政治助手之一,“舊興義系”骨干。何麟書的夫人冉文莊,是貴州冉家的大家閨秀,和何麟書也是舊式婚姻。然而,在“民九事變”生死危機關頭,冉文莊表現出常人難以企及的鎮定、果斷,何麟書也因此大難不死逃過一劫。不過,在講述這驚魂一刻之前,有必要先梳理一下“民九事變”產生的前因后果。

“民九事變”是新舊興義系的內部權力之爭,但其前因,卻在貴州辛亥時就埋下伏筆。

貴州辛亥勝利之后,憲政派和劉顯世發動“二二事變”,劉顯世上臺,興義系全面掌權。劉顯世在政治上倚重任可澄何麟書等為代表的憲政派舊式士紳,他們主張黔人治黔,反對一切外來勢力,思想保守,視野有局限,缺少順應時勢的眼光和胸襟。軍事上則倚重以王文華為代表的少壯派軍人,他們受到外來思潮影響較深,主張適應世界潮流,刷新貴州政治。因此,雙方在如何對待北洋政府與孫中山、與云南軍閥的關系、貴州財政等問題上分歧深重。劉顯世本人是舊官僚,施政上偏向舊興義系,但由于軍事上不得不倚重少壯派軍人,在一些重大問題上又被新興義系推著往前走。

劉顯世和王伯群都希望興修鐵路,改善貴州交通,增加貴州財政收入。于是兩人在上海草簽了由華僑實業公司承筑渝柳鐵路合約。合約共借款500萬美金,20年還清,以銅仁所有礦山作為抵押,各種條件極為苛刻,不過當時中國向外國借款大抵如此,沒有超出一般分寸。

當時貴州積欠黔軍歷年餉款100萬,王文華要求在借款中先把這筆欠餉兌現,可是當時黔軍一部在湖南,大部在四川,就食于當地。任財政廳長的張協陸和陳廷策等舊興義系官員認為如此用款是王文華中飽私囊,加上王伯群在國民黨內資格老地位高,害怕鐵路修成之后王伯群介入貴州政壇,增強孫中山及南方政府對貴州的影響,于是以此事為理由,廣為散發消息,指責王伯群和王文華兄弟出賣貴州利益營私,在省內掀起軒然大波,劉顯世也改了主意,不再同意借款。雙方就此大開輿論戰,最后借款事宜不了了之。

少壯派對此極為憤怒,迅速展開反擊,指責元老派把持財政,并從1915年到1918年貪污公款180多萬。時值貴州遭受多種天災,加上連年戰亂,物價暴漲、民不聊生,一時間輿論沸騰,矛頭指向元老派。黔軍還組織了幾百個黔軍傷兵集體到財政廳要錢,他們三五成群,手拿棍棒到張協陸家鬧事。張協陸辭職未獲批準。他們又暗中組織平民大會,準備公審張協陸和熊范輿。11月26日夜間,陳廷策被人開槍打傷。兩天后,省議會以審議歷年決算出入不合為理由,提出查辦財政廳長案,張協陸服毒自殺。少壯派隨后公布財政廳黑幕。元老派張彭年逃亡上海,警察廳長李映雪下臺,由少壯派人代替。財政廳長由王文華的妻兄段家榕接替,王伯群被省議會推選為省長。劉顯世只好答應南北統一之后,由王文華任都督,王伯群任省長,以為緩兵之計(當時廣州的南方政府和北京的北洋政府正在談判南北議和)。這件事情發生于民國八年,被稱為“民八事變”。事到如今,興義系新舊兩派已經勢成水火,同時王文華也動了和劉顯世攤牌的念頭,于是便有了第二年的“民九事變”。

1920年,王文華決心將劉顯世趕下臺,在作了周密部署后避往上海,行動由掌握貴陽治安的何應欽直接指揮,行動主要目標是舊興義系大佬熊范輿、郭重光、何麟書。11月10日,黔軍士兵從警察廳內涌出,撲向預定目標。

何麟書,字季綱,別號鵠叟,貴陽府貴筑縣人,生于清光緒六年(1880年)8月20日。是光緒癸卯科舉人,與任可澄、唐爾鏞等同科,他們第二年又一起參加甲辰科會試,何麟書未能及第。后來清政府廢除科舉,效仿西方開辦新式學堂。作為傳統科舉出來的何麟書對此既無了解,也就談不上什么好感。所以李端棻支持任可澄在貴州辦新式學堂,何麟書就沒有參與。后來貴州巡撫林紹年分兩批向日本派遣留學生151人,猶猶豫豫的何麟書又一次錯過機會,最后只好棄文從商,對此,何麟書內心非常掙扎和痛苦。何家是貴陽有名的書香門第,出了九個進士、舉人若干,現在迫于生計從商,對一個傳統中國知識分子來說,確實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何麟書的痛苦,是清末中舉的所有知識精英迷茫彷徨的一個縮影。最終,他去找比自己大30多歲的李端棻,想聽聽這位最有出息的表哥的意見。沒想到李端棻一口贊成,并以孔子門徒子貢為例鼓勵何麟書先自救而救國,并在此基礎上精研“商學”,這才讓他才下定了決心。

1906年1月4日,位于貴陽悅來巷(今省府西路)的“泰豐”典鋪開張,這便是何麟書的手筆,他還準備聯合他人一起開設鹽號。但何麟書的心中總有一個讀書人的靈魂,1907年秋,受好友唐爾鏞、任可澄邀請,加入貴州通省公立中學堂任國文教員,后任學堂監學。1910年任憲群法政學堂教員和貴州陸軍小學堂教官。辛亥革命風起云涌,何麟書也被卷入時代大潮,成為劉顯世的政治骨干與“二二事變”的主要策劃者。

“民九事變”前,風聲已被廣西督軍陸廷榮所聞。陸廷榮想借此機會染指貴州,致信私交甚篤的何麟書,將王文華兵變消息告知,并提出愿意派兵相助。何麟書連夜求見劉顯世,把信給劉看了,卻和劉顯世一起判斷這個事情是陸廷榮挑撥離間,何麟書當場寫信拒絕。這與何麟書的江湖地位有關,長期擔任各種學校教師的何麟書門生無數,王文華何應欽諸人都曾是他的學生,他無論如何不相信這些見面時恭敬有禮的學生,怎么會兵戎相見?

這一天,卻如此突兀地來了。

政變士兵各自撲向目標,熊范輿被亂槍擊斃,郭重光身首異處,不過那些與本文無關,本文單說撲向何麟書宅邸這一路。endprint

何家應門的是馬夫兼門房,門一開便被亂槍打死。何麟書的兩個兒子被大刀砍殺,侄子被亂槍打死,何家頓時亂成一鍋粥。此時的何麟書與夫人冉文莊在二進院二樓臥室已經就寢,聽到樓下大亂,何麟書翻身爬起,從枕頭底下抽出手槍準備沖出去拼命,冉文莊一把將何麟書緊緊抱住,一邊不停勸說。

發動政變的士兵得到命令:殺男不殺女。一樓男丁已經被殺一空,政變士兵闖進二進院落,發現一樓堂屋堆滿了各種財物。原來何麟書女兒已經許配給華家兒子,那些財物是華家送來的聘禮,一些士兵開始動手搶東西,耽誤了一會時間。這時,二樓的冉文莊猛推丈夫上了窗臺,窗下就是隔壁朱家花園。顧不得二樓距地面丈余高,冉文莊叫何麟書趕緊去朱家暫避一時,等士兵走后再想辦法。這時一部分士兵欲上二樓,冉文莊抓起臥室里的首飾和大洋拋灑下來,引得士兵們搶奪,為何麟書脫逃爭取時間。恰好二樓窗子旁有一株楠竹,何麟書抱著竹子滑到地面,躲到朱家花園的茅廁之中。士兵們找不到何麟書,以為其已經預先知道消息離家避禍,才從何家離去。

政變成功,何麟書下落不明卻成為新興義系諸人的一塊心病,于是下令各部嚴加搜查,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士兵在貴陽城內各處搜索,卻一直沒有找到,何麟書去了哪里呢?

當夜何麟書躲到朱家花園后被朱家發現,朱家主人將何麟書藏好,嚴令家人不得外傳,第二天一早以吊喪之名來到何麟書家向冉文莊報信。這天來的還有冉文莊的幼弟冉文濟,聽說姐姐家遭難,特地帶人來幫忙。進門只見橫尸數具,冉文莊在一針一線為失去頭顱的兒子和侄子縫合尸身。冉文濟大哭,冉文莊卻很冷靜——當務之急,是趕緊商量如何將何麟書送出貴陽逃離險境。

何麟書宅邸在普定街——今天的黔靈西路,冉文莊是天主教徒,與今天和平路上的天主教堂的法國神父素有往來。姐弟倆商量將何麟書送至天主教堂避難,并由冉文濟到廣西向陸榮廷求助。

第三天中午,一乘小轎從朱家抬出,向和平路的天主教堂出發。冉文濟和哥哥在前面探路,走到化龍橋(今黔靈東路近中華北路)發現有黔軍崗哨盤查過往行人,兄弟倆突然當街扭打,將哨兵吸引過來,小轎趁機穿過化龍橋直奔天主堂,算是暫時安全落腳。半個月后,冉文濟帶回陸榮廷歡迎何麟書到廣西落腳的消息,天主教堂正好建在城墻邊,有一面窗外就是城墻。于是,11月26日深夜,法國神父將何麟書扮成神父,坐在大竹筐里,用白布挽成繩索,將何麟書從窗外放到城下,星夜趕往廣西。后來陸榮廷將何麟書送往云南,云南省省長顧品珍親自到昆明大板橋迎接,并將冉文莊及家小接往昆明。夫妻相見,劫后余生,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其后何麟書遠離政治,在昆明生活20余年,直到臨終前才返回貴陽。

何麟書的悲劇,是大時代中國傳統知識分子被卷入時代大潮,錯誤地參與政治的悲劇。然而,冉文莊在悲劇中迸發出的愛之光芒,給這段悲劇多少添上了一點人間的暖色。這,大概是何家不幸中的一點萬幸吧。

第二部分

驛路夏花漂泊中的愛情

漂泊作為一種個人審美體驗可能很美好,但是必須有一個能夠實現這種體驗的國泰民安的環境,否則,漂泊就是一場災難。

還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認識一個文藝范兒大男孩,職業攝影師,大慶人,全國各地到處漂泊。漂到貴陽卻停了下來,問原因,是在這里找到了愛情。

很多人心中都有一個漂泊的夢,夢中都有一段美麗的愛情。中國當代民謠里常常吟誦的“到不了的遠方,追不到的姑娘”,大概是對漂泊夢的最好注腳。漂泊不僅有一路陌生景觀帶來的心理距離產生的美感,更有一種前路不明的人生唏噓和自我感動,有如霧里看花、水中望月,它拔高了生活,屏蔽了人間的煙火氣,讓人顯得有一種超凡脫俗卓爾不群的錯覺。

真實的漂泊又如何?

20世紀30年代,日本入侵中國,山河變色、風雨飄搖,先是東北,然后是華北,最后是全國各地,大量的人群踏上逃離日占區的漂泊之路。整個中華民族的前路也仿佛處在漂泊之中。

1940年,因抗戰需要,國民政府緊急修通了貴州歷史上第一條鐵路——黔桂鐵路。1943年,鐵路修通至貴州獨山。1944年,日軍為挽回太平洋戰場頹勢,發動打通中國大陸交通線作戰,先后發動豫中會戰、長衡會戰和桂柳會戰,國軍大多數一觸即潰,日軍一支3000人的先頭部隊攆著國軍屁股從廣西沿黔桂線一路打到獨山。成千上萬的難民乘火車沿黔桂鐵路和公路逃往貴州。能攀則攀,能爬則爬,趕不上的也要沿著軌道、公路向前逃,拖兒扯女,血淚四濺,場面混亂不堪。火車上,人員如楔,釘得水泄不通,連車頂也坐滿了人,怎么喊話也不下來。列車一過隧道,悲劇發生了:許多攀爬在車廂外的難民紛紛被刮落,死傷無數。公路上,人流滾滾,行李扔滿路邊;上坡的汽車,如果前車熄火,后車的人就合力將其推下山谷;失去汽車的難民,只能匯入人流中,一家人倘若被擠散,也就妻離子散、骨肉分離,悽慘的人流長達百余公里。

在難民流中,有著名作家邵荃麟、葛琴夫婦,大難來臨時夫婦倆正在柳州,聽聞日軍打來,趕緊買票從柳州到獨山,機車卻缺少燃煤,走了一小半竟然沒有燃料了,于是一路走一路燒鐵軌枕木,從柳州到獨山整整走了兩個星期,比走路還慢。

日軍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打到獨山縣城,很多難民滯留這里,眼看就要成為刀下亡魂。幸好駐守獨山機場的美軍上尉伊文思沒有按照預定計劃先炸深河橋,自己乘飛機撤離,而是先炸毀了機場放難民過橋,待日軍快到的千鈞一發之際才把深河橋炸毀,然后和難民們一起徒步前往貴陽。逃過一劫的人群中,有著名影星胡蝶、潘有聲夫婦以及上海灘名人虞洽卿。

我的意思是說,漂泊作為一種個人審美體驗可能很美好,但是必須有一個能夠實現這種體驗的國泰民安的環境,否則,漂泊就是一場災難。當人生前路個人真的無法掌握的時候,個人就只能如浮萍般隨波逐流,那不是審美,而是深深的無力與無奈。

中國近代的漂泊,非自從抗日戰爭始。自鴉片戰爭以降,戰亂頻仍,外敵入侵,天災人禍,人民流離失所。正是在這種漂泊離散中,愛情才顯得如此彌足珍貴,有如驛路上的夏花,在看不到終點的人生路上燦爛地開放。而彼時的貴陽,正是那座漂泊路上的驛站,在風雨中給旅人點亮一盞希望的燈。endprint

所以,貴陽也與許多漂泊的愛情有關。

漂洋過海來愛你·鄧光濟與巖瀕婦佐

鄧光濟(1886~1961),字文波,號晴川。祖籍江西省高安縣,出生于貴州省貴陽市(縣)。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入貴州省修文縣學中秀才。后來清政府廢除科舉,改讀新學。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貴州巡撫林紹年兩批共派遣151名學生赴日留學,鄧光濟即為其中之一。到日后,鄧光濟先到東京第一高等學校學習,兩年后考入京都帝國大學法政系,畢業時獲法學學士學位。在日學習期間,經貴陽同鄉平剛介紹,加入成立不久的同盟會,參加孫中山先生領導下的反清活動。

辛亥革命前夕,鄧光濟學成歸國回鄉,卻在途經南京時因一口流利的日語被誤為“日本探子”而被捕。雖然不久獲釋,但國內政治動蕩、經濟衰退的環境,讓鄧光濟深感前路坎坷,覺得以法律改造中國社會之困難讓人看不到希望。于是重返日本,轉而學醫,以一技之長做具體事務,還可以造福鄉梓。鄧光濟的選擇,恰與先學醫后轉向文化治療社會的魯迅選擇相反。鄧光濟學成歸國后,開辦了貴州省第一家公立醫院,救治了很多病人,切切實實造福于人,并開創了貴州的婦幼衛生事業;而魯迅以不屈姿態與專制與黑暗現實抗爭,喚醒廣大青年的覺悟,自己卻深陷無力與彷徨之痛,仙逝以后成為中國現代文化的一面旗幟。二者的選擇差異,恰如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對社會貢獻的孰優孰劣,如果不單以名氣論的話,還真是難得說清楚的事情。

重返日本的鄧光濟考入日本千葉醫科大學,1915年畢業,獲醫學學士學位,并獲“精勤賞”金牌一枚,留在該大學附屬醫院任外科、耳鼻喉科醫師4年,并在此期間與醫院同事,助產士、醫士巖瀨婦佐成為好友。異國女性的關懷,給孤身異鄉的鄧光濟帶來別樣的溫暖,情愫在兩人的來往中滋生。不知道是因為傳統中國人含蓄性格的緣故,還是鄧光濟自己沒有意識到愛的產生,幾年中,兩人竟然一直保持著好友的身份。

民國八年(1919年)初,時任貴州督軍的劉顯世決定創辦貴州第一個省立醫院,特別請遠在海外的鄧光濟返筑主持,并要他再約一些醫務人員回國效力,以提高醫院的診療水平。第一個闖進鄧光濟腦海的,便是巖瀨婦佐。他覺得巖瀨婦佐一直對中國有好感,有向往之心,于是便去找巖瀨婦佐。誰知道他一說對方便爽快地答應了。鄧光濟也不想想,單憑對中國的好感,一個女孩兒怎么可能告別父母與家鄉,跟著一個男人遠涉重洋到陌生國度生活?況且,巖瀨婦佐所有對中國的好感,還不是從他自己身上產生的?

好在愛情有時候是無需訴說的。兩人帶著購買的一批醫療器械、藥品等來到貴陽開始創辦貴州省立醫院。剛開始的時候,全院只有3名醫師,8張簡易病床,鄧光濟當院長兼醫生,巖瀨婦佐主持婦產嬰科。由于貴陽人對西醫完全不了解,沒人來看病,醫院很難維持。兩人相互支持、相互鼓勵,想盡一切辦法戰勝困難。他們一起到處宣傳西醫西藥,勸說病家;巖瀨婦佐還主動給難產患者接生,讓瀕危的母子脫離危險;鄧光濟還利用學校講課的機會宣傳現代醫學知識。在這期間,愛的種子終于發芽開花,兩人正式結為夫婦。

鄧光濟夫婦的愛情沒有沉湎在卿卿我我的小世界里,而是綻放在開創貴州婦幼保健事業中。婚后,二人成立貴州省婦嬰醫科傳習所,鄧光濟自任所長,由省政府下文要求各地選送女青年到傳習所學習。傳習所為期10個月,培養學生百余名,除少數留在貴陽外,其余均分赴全省各縣,充實了地方各級醫療機構,特別是婦幼保健、醫療的力量。現代婦產技術的傳入,極大提高了貴州各地產婦的生存率。

現代醫學技術畢竟比傳統中醫療效更顯著,隨著病患增多,原來用作醫院的湖廣會館不敷使用。1928年,周西成當政期間,撥給鄧光濟大馬槽的跑馬場地皮做院址,也就是今天都司路貴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位置。

地方有了,但是沒錢修醫院。直到第二年,南京政府特派員何輯五到貴陽患上背疾,疼痛難忍,經鄧光濟妙手回春,何輯五將時任省長毛光翔所贈川資一萬元轉贈給省立醫院,鄧光濟才得以修起一座5層大樓,使省立醫院得以遷入。

民國十一年(1922年)6月,鄧光濟兼任省長公署軍務處軍醫科長。次年,兼任滇黔聯合陸軍醫院院長。民國十六年(1927年)主編《衛生半月刊》。民國二十年(1931年),兼任貴陽縣(當時貴陽還未設市)西醫同業公會主席,創辦《新醫藥刊》。民國二十七年(1938年)中華圣公會傳入貴州,鄧光濟給予積極支持,后任貴陽中華圣公會董事會第一屆董事長。民國三十六年(1947年),圣公會興建貴陽圣安德烈堂,他是教徒中捐款最多的。同時,鄧光濟對中醫并無排斥,而是身體力行地用中醫中藥和西醫方式相結合的辦法治療疑難病癥并取得良好效果,是貴州最早的中西醫結合的研究和實踐者。

“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國內掀起抗日戰爭高潮,鄧光濟毅然奔赴前線,開展搶救傷員等醫療救護工作。從前線回來后,和巖瀨婦佐一道開設“濟生診所”。除此之外,他們夫婦還擠出時間積極參加開展醫療教學、宗教事務和抗日救亡等社會活動。

抗戰爆發后,日僑紛紛撤離回國,但巖瀨婦佐卻選擇了鄧光濟和他的這座城市,留在貴陽繼續救死扶傷。民國二十八年(1939年)貴陽發生“二四慘案”,慘遭日機轟炸,巖瀨婦佐義無反顧地投身到抗日救亡中去:她加入貴陽市救護團,積極地救護傷員,義務為老百姓看病拿藥,把自己的心身完全融入到貴陽這片曾經屬于愛人、現在也屬于她的土地。

解放后,鄧光濟夫婦開辦的“濟生診所”改造成為集體性質的黔靈西路聯合診所,1958年以此為基礎建成云巖區人民醫院,鄧光濟任首任院長、巖瀨任該院婦產科主任。

1953年全面遣返日僑,巖瀨婦佐被迫回到日本,但她始終牽掛著遠在貴陽的鄧光濟。直到1956年得到中國首任衛生部長李德全的幫助,才取得中國國籍回到鄧光濟身邊。1958年大躍進中,夫婦二人因工作積勞成疾,不久先后去世。

有文章評論說:“一對異國伉儷。一個是留日學者,一個是國際友人,他們共同留給我們的精神財富是不顧個人安危與得失,醫德高尚、醫術精湛地發揚了救死扶傷的人道主義大無畏精神和高尚的國際主義精神!”此說固然不錯。但我想,首先印在兩人心中的,還是彼此深沉的愛吧——愛情本來就是可以超越國界、種族和時空的。endprint

漂泊旅途的忠貞愛情·巴金與蕭珊

巴金是中國現代著名作家,一套《家》、《春》、《秋》不知迷倒多少上世紀30年代的文藝青年,尤其是覺新和梅表姐的愛情悲劇,賺取了好多癡男怨女的眼淚。可如此善寫愛情的巴金,卻在中國文壇有“只寫戀愛,不談戀愛”的名聲——這是蕭乾對他的評價。實際上,巴金并非不會談戀愛,而是愛得專一,愛得深沉。他一生只有過蕭珊一位愛人,而且從未傳過緋聞。他們愛情開花的地方,有個美麗的名字:花溪。

也許是在大家庭里看到的悲劇太多,巴金(原名李芾甘)對愛情一直采取逃避態度,19歲即離開家鄉成都到北京求學,開始漂泊歲月。時逢亂世,巴金覺得不能拖累他人,所以直到32歲依然孑然一身。

此時的巴金,已經是國內文壇著名作家,在上海主編《文化生活叢刊》,有了一大批粉絲。這些粉絲經常給巴金寫信,其中一個特殊的粉絲來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來信署名總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這個“十多歲的女孩”幾乎通讀了巴金所有的文學作品,還時常在來信中關心巴金的日常生活。到最后,這個“十多歲的女孩”提出要與巴金見面。懼怕愛情的巴金考慮到這個女孩年齡太小,拒絕見面,但女孩非見不可,還在信中寫道:“筆談如此和諧,為什么就不能面談呢?希望李先生能答應我的請求……”信中不僅約了時間、地點,還夾著一張她的照片。于是,巴金按信中的約定來到飯店。一會兒,一位梳著學生頭、身著校服的女生出現了,還沒等巴金回過味來,那女孩已像熟人似的歡快地叫起來:“哎呀,李先生,您早來啦。”巴金謙遜地一笑:“唉,你也早啊。”她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著巴金笑著說:“李先生,您比我猜想的可年輕多了。”不善言語的巴金一下子少了許多拘束,開心地說道:“你比我想象的還像個娃娃呀!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于是,18歲的蕭珊開始介紹自己。這次會面之后,兩人通信更為頻繁,感情也由最初的喜歡升華為愛了,蕭珊經常來到巴金家中,巴金的一顆心也開始為她怦然而動,兩人開始熱戀。

1938年3月,巴金完成《春》的寫作,7月16日攜蕭珊同往廣州,住在惠新東街(在惠福東路大佛寺附近)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廣州分社。蕭珊被安排在出版社里幫忙。1938年10月18日,日軍進攻廣州,巴金帶著蕭珊和文化出版社廣州分社的同行,一起急忙包木船去桂林,10多個小時后,廣州就陷入敵人手中。去桂林途中,換船等船,防敵機,躲警報,一共9天。后來,巴金根據這段顛沛流離的生活,寫了《從廣州出來》等一系列文章,“這些通訊寫了我愛情生活中一段經歷,沒有修飾,也沒有詩意,我們就是那樣生活,是沒有半點虛假。” 幾個月后,蕭珊考入昆明西南聯大讀書,巴金則留在桂林工作,寫了《旅途通迅》和長篇《火》。

這段時間,是兩個戀人因漂泊而不得不異地戀的時間。巴金家有一大家子人,由于戰爭爆發,兩地阻隔,原由三哥承擔的家庭生活費用現在只能靠巴金了。這段時間里,巴金不得不拼命地寫書、譯書、編書,所以不能常伴在昆明念書的蕭珊左右。兩人只能鴻雁傳書,一吐心中思念。盡管如此,巴金還是盡力抽時間去看蕭珊,1939年和1940年,巴金3次到過昆明。

1942年,由于抗戰吃緊,桂林的文化生活出版社難以堅持,許多同事相繼離去,巴金頓感悲寂,不知所措。蕭珊不等大學畢業,第一時間來到巴金身邊,并說:“你不要難過,我不會離開你,我永遠在你身邊。”巴金的眼睛濕潤了,他顫抖地說:“蕭珊,我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再等我一年,好嗎?”這一年,巴金寫出了《火》第三卷,翻譯完了屠格涅夫的《父與子》、《處女地》,幫侄兒、侄女解決了學費,也積攢夠結婚成家的費用。

1944年5月1日,蕭珊和巴金決定結婚。8年苦戀終于修成正果,此時巴金已經40歲了,而蕭珊只有27歲。這8年中,他們因戰火幾度離散又幾度相聚,天各一方卻兩情依依。如今就要長相廝守,卻因種種條件無法周知親友舉辦盛大婚禮,只委托弟弟李濟生以雙方家長名義,向親友印發了一張旅行結婚的“通知”。

他們旅行結婚的目的地,就是貴陽的花溪。或許是這里清幽的水邊風景讓巴金牢牢記住,或許是這里遠離戰爭烽火而有著世外桃源般的寧靜……總之,巴金為什么選擇花溪現在已經不可考。當年這里人跡罕至,其實條件并不好,巴金蕭珊來到的這幢小白樓孤零零矗立在花溪河畔,當時被稱為“花溪小憩”招待所。

1944年5月4日,巴金和蕭珊悄然來到這里。雖說這是“招待所”,但只供住宿,不管餐食。新婚那天,這對戀人只好到鎮上的小飯館就餐,一份清燉雞加兩碟小萊便是他們結婚喜慶的“宴席”。巴金后來在《關于<第四病室>》這篇文章里記敘了當時的情景:“我們結婚那天的晚上,在鎮上小飯館里要了一份清燉雞和兩樣小菜,我們兩個在黯淡的燈光下從容地夾菜、碰杯,吃完晚飯,散著步回到賓館。賓館里,我們在一盞清油燈的微光下談著過去的事情和未來的日子。我們當時的打算是這樣的:蕭珊去四川旅行,我回桂林繼續寫作,并安排我們婚后的生活。我們談著,談著,感到寧靜的幸福。四周沒有一聲人語,但是溪水流得很急,整夜都是水聲,聲音大而單調。那個時候我對生活并沒有什么要求。我只是感覺到自己有不少的精力和感情,需要把他們消耗,我準備寫幾部長篇和中篇小說。”

幾天的相聚轉瞬即逝,蕭珊按計劃去了重慶,巴金卻沒有回桂林,而是繼續留在貴陽治鼻子。他來到中央醫院看病,醫生說要做手術“矯正鼻中隔”。中央醫院就在現在紀念塔保利國際廣場那個位置,1938年由南京遷到貴陽。由于沒有床位,巴金等了兩天。他白天到大街上散步,更多的時間是去旅館附近的茶館,泡一碗茶在躺椅上躺一兩個小時,在那里觀察人。前前后后巴金在貴陽住了一個月,并創作了小說《憩園》。

《憩園》這篇小說創作于貴陽,寫的卻非花溪故事。作品早在1941年巴金便開始醞釀,描寫了一個作家戰時回到故鄉成都,寄居一個名叫“憩園”的寓所之所見所聞。文學批評家李廣田讀了《憩園》之后說:“巴金的《憩園》是一本好書,在我所讀過的巴金作品中,我以為這是最好的一本。”香港文史學家司馬長風曾如此評論《憩園》:“論謹嚴可與魯迅爭衡,論優美則可與沈從文競耀,論生動不讓老舍,論繾綣不下郁達夫,但是論藝術的節制和純粹,情節與角色,趣旨和技巧的均衡和諧,以及整個作品的晶瑩渾圓,從各個角度看者恰到好處,則遠超過諸人。”endprint

巴金對花溪有著特別的感情,一個月后,巴金去四川陪蕭珊,臨走之前又到花溪小憩去住了兩天。這棟作為巴金蕭珊愛情見證的小樓今天還在,就是花溪公園內的東舍。到了重慶后,巴金以貴陽經歷為原型,創作了小說《第四病室》。小說描寫一個青年因病住進醫院有24張病床的“第四病室”,然后看到周圍的人如何受苦,如何死去。這部調性陰郁的小說,正是那個時代的社會縮影。

行文至此,巴金與蕭珊兩個漂泊者的愛情,在貴陽這個愛情驛站開花的故事也就講完了。不過,或許是由于貴陽于愛情的特有魔力,使得他們成為相互的一生摯愛。所以對于巴金蕭珊離開貴陽之后的愛情故事,也簡單交代幾筆。

新中國成立之后,雖然巴金在文學界地位高,生活穩定下來,但是社會活動很多,十分繁忙,一年中好幾個月不著家。“文革”開始,夫婦倆都遭受迫害,顛沛流離。所以,他們后來的日子未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漂泊,所幸有愛情支撐著他們,沒有成為無根的浮萍隨風飛舞,而是緊緊地相互支持著。巴金遭受折磨后向蕭珊訴苦:“日子難過啊!”蕭珊也回他:“日子難過啊!”但隨即又來一句:“但要堅持下去。”兩人就這樣走過艱難的日子。在苦苦堅持的歲月里,飽受精神摧殘的蕭珊病倒了,她患了腸癌,因沒能得到及時治療,她一天天消瘦下去。

蕭珊手術前對巴金說:“看來,我們要分別了。”巴金輕輕用手捂上她的嘴巴,低頭不語,卻熱淚盈眶,兩人淚眼相對。蕭珊說:“我不愿丟下你。沒有我,誰來照顧你呀?” 然而天妒此情,蕭珊還是丟下了巴金,只留下無限思念陪伴著巴金度過日后的每一天、每一年。

蕭珊辭世后,她的骨灰放在巴金的臥室里,她的譯作也放在巴金的床頭。在懷念蕭珊的日子里,巴金陸續寫下了《懷念蕭珊》、《再憶蕭珊》、《一雙美麗的眼睛》。蕭珊在天有靈,一定能感受到巴金對她的癡心一片,一定會為他們相濡以沫的愛情感到欣慰。

漂泊的愛情也需要終點·徐悲鴻與廖靜文

“貴陽的冬天是寒冷的,天氣陰沉,太陽好像跟人們生氣似地不肯露面,沉甸甸的烏云像淤泥一樣總是懸在天空,幾乎每天都下雨,空氣潮濕得令人難受。”這段話出自《徐悲鴻的一生》,作者廖靜文,徐悲鴻夫人。這段文字描寫的,正是1943年廖靜文只身從重慶來到貴陽時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時的特殊心境,這段文字顯得沉悶而焦躁。

廖靜文來貴陽的目的,是希望說服在貴陽師范學院念書的姐姐同意自己與徐悲鴻的婚事,進而和自己一起說服父親。廖靜文的父親不同意剛剛大學畢業的女兒和徐悲鴻的婚事,實在是有理由的。兩人年紀相差太大(相差28歲)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作為藝術家的徐悲鴻情史豐富而且鬧得沸沸揚揚。

徐悲鴻的第一任夫人蔣碧薇是江蘇宜興大家閨秀,13歲時由父親做主與蘇州查家公子查紫含訂下婚約。徐悲鴻與蔣碧薇的伯父蔣兆蘭和姐夫程伯威同在宜興女子學校教書,由此建立了同蔣家的聯系,深得蔣碧薇父母喜愛。容易動情,大概是藝術家的通病,經常在蔣家出入的徐悲鴻很快如癡如醉地迷上了蔣碧薇,而蔣碧薇也被徐悲鴻的氣質和性格所吸引。就在她矛盾痛苦中的時候,傳來查紫含在考試中企圖作弊的消息,這件事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朱了洲的慫恿下,蔣碧薇決定和徐悲鴻私奔,東渡日本。蔣碧薇父母在某天早晨發現女兒留下的信,只有心中叫苦,為了給查家一個交代,不得不說女兒得急病死了。

到了日本,兩人的錢不到半年就花光了,短暫歸國在蔣碧薇家住了一段。后來徐悲鴻得康有為幫助弄了一個官費留學名額去了法國,雖然有官費,但兩人的日子依然過得異常清苦,有時候甚至到了斷糧的地步,但兩人依然恩愛如故。

徐悲鴻夫婦在法國結識的中國人中,有一位名叫張道藩的貴州人。張道藩生于貴州盤縣,1911年考入盤縣高等學堂,1914年畢業后在普安任教,1916年考取天津南開中學。1919年底西渡英國,憑著一身才氣,于1921年入倫敦大學大學院美術部就讀,成為該院有史以來第一位中國留學生。1924年,聽說著名畫家徐悲鴻到了歐洲,張道藩特地登門拜訪,與蔣碧薇一見之下,頓時驚為天人,從此開始與蔣碧薇長達半個世紀的感情糾葛。不過,對于張道藩的熱烈追求,蔣碧薇還是理智拒絕,并回了一封長信,弄得張道藩失望至極,匆匆與法國姑娘蘇珊結婚,并在結婚當天喝得酩酊大醉。

1927年10月,蔣碧薇和丈夫徐悲鴻一起回到了中國(一說徐悲鴻先期回國,蔣碧薇發現有了身孕才回國待產)。12月,兒子出世,一家人其樂融融。此時,徐悲鴻接受了南京中央大學的聘用,每個月300法幣(相當于現在人民幣兩萬多元的購買力)。不久,徐悲鴻在南京置購了一座兩層小樓,一家人離開了上海,他們又有了一個女兒。蔣碧薇把時間都用在了孩子身上,她親自給孩子喂奶,相夫教子。

1930年,蔣碧薇回鄉奔喪,先是弟弟患病死去,接著就是姑母去世,由于事情很多,蔣碧薇就在家鄉多住了幾個月。1931年,蔣碧薇忽然接到了徐悲鴻的一封來信,信上說:“碧薇,你來南京吧,你再不來的話,我會愛上別人的。”

其實,這時候徐悲鴻已經愛上了別人。她就是孫韻君,又名孫多慈,安徽省壽縣人,1912年出生于書香門第,其父孫傳瑗曾做過孫傳芳的秘書,后任大學教授、教務長,母親湯氏也任過女校校長。1930年暑假,孫多慈報考南京中央大學文學院未考上,于是作為旁聽生到藝術系隨徐悲鴻學畫。1931年夏天,孫多慈以圖畫滿分的優異成績被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錄取,正式成為徐悲鴻的學生,兩人很快有了感情,而且鬧得沸沸揚揚,當時的南京《朝報》不知登了多少有關二人的戀愛故事。

回到南京的蔣碧薇怒不可遏,她當眾羞辱孫多慈,并向她發出離開徐悲鴻的最后通牒。徐悲鴻干脆不聲不響地搬出了家,并經常跑到湖南去找孫多慈。1936年,徐悲鴻與孫多慈去了桂林,此時,抗戰已經爆發,南京經常遭到日機轟炸,蔣碧薇失望之余,接受了一直鍥而不舍追求自己并關懷備至的張道藩,兩人于1937年同居。此時,張道藩名義上還有一位法國夫人,而徐悲鴻盡管一直沒有和蔣碧薇舉辦婚禮,卻已經有了還未解除的事實婚姻。這種奇怪的漂泊愛情,大概只有民國才會出現吧。風雅還是瘋癲,真的很難界定。endprint

徐悲鴻與孫多慈的愛情遭到了孫父的堅決反對。孫多慈屢屢催促徐悲鴻離婚,徐悲鴻卻一直沒能了斷與蔣碧薇的關系。1938年7月徐悲鴻在《廣西日報》公開聲明:“徐悲鴻啟事:鄙人與蔣碧微女士久已脫離同居關系,彼在社會上的一切事業概由其個人負責。特此聲明。”他以為這樣便可以給孫多慈一個交代,隨后托沈宜甲去找孫父提親,誰知卻被孫老先生罵了個狗血淋頭攆了出來。孫家立刻舉家遷回浙江麗水,途中路遇郁達夫夫人王映霞,王映霞也認為孫多慈和徐悲鴻不會有結果,徐悲鴻不敢也不會為了她去和蔣碧微離婚。也不知道王映霞怎么想的,把與自己關系曖昧的浙江省教育廳廳長許紹棣介紹給了孫多慈,兩人很快結了婚。不過婚后孫多慈并不幸福,1939年8月,孫多慈還在給徐悲鴻的一封信中說:“我后悔當日因為父母的反對,沒有勇氣和你結婚,但我相信今生今世總會再看到我的悲鴻。”

之后,徐悲鴻游歷印度,遠走南洋,直到1942年6月回到重慶。回到重慶的徐悲鴻主動向蔣碧薇示好要求復合,蔣碧薇考慮再三,還是果斷回絕。

1942年,一個叫廖靜文的湖南姑娘千里迢迢只身去廣西桂林考大學,可是她坐的火車因遭到敵人轟炸停開了,被耽擱在路上,等她趕到桂林,大學報名的日期已經過了。廖靜文只得想辦法在桂林找工作以安身。此時,擔任中國美術學院院長的徐悲鴻正在招募圖書管理員,廖靜文前去應聘,兩人就這樣相遇了。那一年,廖靜文只有19歲,而徐悲鴻47歲。廖靜文對徐悲鴻的第一印象是“他當時有一點未老先衰的情況,40多歲的人,就白了頭發。但是他的眼睛,是閃亮閃亮的。”

據說,徐悲鴻登報招聘圖書管理員只是個幌子,為自己物色生活伴侶才是其本意。那時中國美術院剛成立,只有徐悲鴻和張大千兩位研究員,根本不必配備專職的圖書管理員。徐悲鴻認定廖靜文就是他苦苦尋覓的那個人。起初,廖靜文并不知情,一個有意一個無心,兩人朝夕相處一段時間后,廖靜文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有家不能回的大叔。

有天晚上,廖靜文聽見徐悲鴻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也披件大衣下去了。她關心地說了句:“我覺得您好像有很多痛苦。”徐悲鴻回答說:“小鬼,你不要管我的事情了。我已經告訴過你,我8年無家可歸了。”廖靜文心疼地說:“你一定會冷的。”隨手把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廖靜文病了,感冒發燒。知道廖靜文病因的徐悲鴻每天都要到廖靜文床前探望她,摸摸她的頭,給她量體溫。而每天,廖靜文都在盼望著他的到來中度過。廖靜文后來回憶說,她一心想上大學,可考上金陵女大后,她根本沒心思讀書,只好輟學回到徐悲鴻的身邊。

此說確否,其實已無必要追究。即便徐悲鴻開始的動機未必純潔,但單純善良的廖靜文給了徐悲鴻另一種純粹而寧靜的愛,這是他與蔣碧薇、孫多慈轟轟烈烈的愛中沒有的。很難說哪一種愛更好,它們之間大概只有方式的不同,沒有高下之別。只能說,徐悲鴻在年近半百走向沉靜人生的歲月,能夠遇到這樣的愛,應當是一種幸運。徐悲鴻也從心底里愛上了廖靜文。可惜的是,徐悲鴻名氣太大,愛情的動靜鬧騰得也太大,于是便有了本文開篇那一幕。

1943年貴陽的這個冬天,也讓廖靜文的心情起起伏伏,不安而忐忑。

姐姐還是理解妹妹的,了解到徐悲鴻廖靜文是真愛,姐姐已經不準備阻撓他們了,唯一的要求,是出于對妹妹負責,堅持和徐悲鴻面對面談一次。徐悲鴻不僅同意,而且告訴廖靜文,他將在臘月最后一天趕到貴陽,與廖靜文共度新年。

那天,從早晨起就下著雨,廖靜文一聽到門口的腳步就去開門看,然而,來的都不是徐悲鴻。從早上到下午,時間一分一秒消失,貴陽冬日黯淡的黃昏降臨,依然沒有徐悲鴻的蹤影。除夕夜,姐妹兩個圍著小火爐,聽窗外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姐姐不相信徐悲鴻會來,妹妹卻堅持相信徐悲鴻對自己的愛。

直到深夜12點,叩門聲響起,廖靜文發狂一樣沖到門前,打開房門,藍布大褂上濺滿泥漿的徐悲鴻出現在面前。原來,徐悲鴻早在4天前便從重慶出發,路上換了3次車,最后搭乘的一輛貨車壞在了離貴陽20多公里的地方,他是連夜在雨水和泥漿里步行了40多里趕到的。

一切無需解釋,姐姐釋然了。

1944年2月9日大年初一,貴陽迎來了罕見的陽光。貴陽版的中央日報上出現了一則廣告:“悲鴻與蔣碧薇女士因意志不和,斷絕‘同居關系已歷八年,中經親友調解,蔣女士堅持‘己見,破鏡已難重圓。此后悲鴻一切與蔣女士毫不相干。”3天后,得到父親首肯的廖靜文與徐悲鴻在貴陽舉行了訂婚儀式。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訂婚儀式舉辦的地點,正是巴金蕭珊當年結婚的“花溪小憩”。

與梁啟超、何應欽、巴金等人穩定持久的愛情不同,徐悲鴻的愛情充滿了漂泊和遷移,大概是藝術需要藝術家不斷尋找新的靈感,而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愛情更與藝術相近、更能激起藝術家的向往呢?其中是非,斷非我輩所能置喙。不過,再漂泊的情感也有終點,徐悲鴻能找到后半生的摯愛并在貴陽訂婚,也算是他與這個愛情之城的一種緣分了。

最后,簡單說說幾位主人公的命運。

1945年,徐悲鴻與蔣碧薇由沈鈞儒律師作證簽下離婚協議,徐悲鴻當場支付蔣碧薇現金100萬,畫100幅。

1953年初徐悲鴻病逝于北京,廖靜文將徐悲鴻藏品與作品捐獻給新中國,那一年她僅僅30歲。此后廖靜文把他們的孩子拉扯大,終生未再嫁,2015年96歲高齡去世。

1978年12月,蔣碧薇在臺北去世。晚年與張道藩分道揚鑣的蔣碧薇,因為徐悲鴻贈送的畫作,獨立富足地生活。她去世的時候,臥室里還掛著徐悲鴻為她畫的肖像《琴課》。

1953年9月,孫多慈到紐約參加一個藝術研討會,接到徐悲鴻突然逝世的消息當場昏厥。據說她后來當著許紹棣的面為徐悲鴻戴了3年孝。由于長期抑郁,孫多慈于1975年3月因患癌癥病逝于美國洛杉磯,享年64歲。

第三部分

風物情懷 日常生活中的愛情貴陽

這座城市,或許閉塞了一點,或許落后了一點,但在愛情的風花雪月中,不輸中國任何一個城市,甚至,因為它自己的特點,反而比中國大多數城市更適宜戀愛。endprint

河干風景如前綠,時見賣花人過橋。

一磬聲隨流水去,雙欄影倩夕陽描。

清將夏氣唯蘭佩,浣得秋光是柳條。

最恨搗衣砧杵急,不曾寄遠亦魂消。

這是一首清末的寫景詩,描寫了一條穿城而過的小河,河上的小橋,一雙人影倚在橋欄上,身上灑滿夕陽。河邊的垂柳在秋風中飛舞,柳枝下有人在默默洗衣……好一幅江南小橋流水人家的風景畫。事實上,這首詩寫的是貴陽,作者何履潔,清末女詩人。貴陽的曾經風月,并非只有名人留下的纏綿悱惻,更有日常生活的溫婉動人。這座城市,或許閉塞了一點,或許落后了一點,但在愛情的風花雪月中,不輸中國任何一個城市,甚至,因為它自己的特點,反而比中國大多數城市更適宜戀愛。

貴陽多雨,想一想那個遙遠的雨中老貴陽:迷迷蒙蒙的天空,如煙如霧似夢幻的雨絲,濕漉漉的青石板……一帶藍瑩瑩的貫城河穿街而過,雨點漾起淺淺的波紋,打碎了被雨水漂洗得愈加烏黑發亮的屋瓦,蓮青色的房屋,以及懸掛在屋檐下如火焰般跳動的燈籠——風月實在是已經滲透到這個城市的骨頭里。

愛在滋味

這個城市更為可貴的是市井生活的煙火氣,親切而隨和。抽象的愛情總要在現實落腳,在體驗完兩情相悅的充分精神享受后,戀人們更需要一個合適的地方安放生活:吃吃飯、喝喝茶、看看電影、買買東西……老民國的貴陽,似乎一切都為戀人們準備好了——這可是一個連煙熏火燎的小吃,都可以用“戀愛”來命名的城市。

這個小吃,叫“戀愛豆腐果”,今天依然遍布貴陽街頭。不過因為現在吃的東西太多了,所以不太引人注目,可放在從前,不僅在民國,就算是筆者小時候,也是一種讓人向往和垂涎的美食。

傳統的豆腐果,是把酸湯豆腐切成5厘米寬、7厘米長、3厘米厚的長方塊——老實說,一用數字描述,豆腐果帶來的美感便蕩然無存。那就想象一下,大概三分之一個華為P10那么大就可以了。然后用堿水泡過,放在竹籃里,拿到街上去現烤現吃。民國的豆腐果攤,一般是一個鐵盆,里面裝著很細的木屑,貴陽話叫“鋸木面”,生上火之后可以慢慢地燃燒。這玩意很好找,不花錢,用炭成本太高。鐵盆上放一個鐵網,豆腐就放在鐵網上烤著,有人來吃的時候,客人根據個人喜好選自己中意的用手一指——有的還要在豆腐上輕輕按一下——小販也不怕燙,飛快地將豆腐果拿在手中,另一手拿起形如書簽的薄竹片,迅疾地在豆腐側面切開一道口子,熱氣升騰中,小販用竹片在事先用煳辣椒、生姜米、點蔥、蒜泥、醬油、醋、味精等拌好的蘸水中一挑,作料便由切開的口子滑進豆腐中,一塊豆腐果變成了。客人從小販手中接過來還在發燙,一邊兩手換著一邊用嘴吹氣,香氣便已順著鼻腔沖進大腦,還未張口,口水便自己在嘴里冒了出來。現在滿大街的豆腐果用上了食品袋、一次性筷子,燃料也換成了炭火,價格自然也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小販還保持著推車上街的習慣,但做好后裝在食品袋里遞給客人,遠沒有當日的生動與趣味。

豆腐果起源于何時已經不可考,大概晚清就有了吧。不過得“戀愛”之名,卻是抗戰時候的事情。抗戰爆發之后,東北、華北、華中大量國土淪陷,日軍不斷對西南后方進行空襲,貴陽也曾遭到空襲,空襲警報頻繁,有時候一天好幾次。貴陽市郊的東山,紅邊門外的彭家橋都是人們躲避空襲的藏身之地。彭家橋附近有一對年近半百的張華豐夫婦,在菜地里搭了數間茅屋作為制造“烤豆腐果”場地,在這里做好的烤豆腐果拿到別處設攤和沿街叫賣。空襲開始后,這幾間茅屋成了避空襲的場所,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張華豐夫婦因為空襲也不上街做買賣,他們發現躲警報的人往往腹中饑餓,又無法回家就餐,就將這幾間作坊辟成店鋪,向躲警報的人出售烤豆腐果。由于烤豆腐果來得快、吃起來簡單、價格便宜又能充饑,很快就打開了銷路。

一般人吃豆腐果往往是解饞或充饑,吃完了便走。唯有一些熱戀中的青年男女,干脆買一盤,蘸著辣椒水,細嚼慢咽,談天說地,一坐就是半天。還有一些青年因經常在此相聚,逐漸談起戀愛來,一時成了街談巷議的佳話。久而久之,人們常說吃烤豆腐果為吃戀愛豆腐果,張氏夫婦干脆就把烤豆腐果改名為“戀愛豆腐果”,這個名字就很快流傳開來。

民國貴陽的餐飲業發達,除了滿街的小吃之外,餐館也很多,尤其是抗戰期間,雖然當局禁酒導致筵席減少,方便戀人們的小餐館小食店卻如雨后春筍一般,當時統計即有二三百家。菜肴口味更是五湖四海,比如像“天津館”、“燕市酒家”這樣的北方風味,“蘇州茶室”、“南京酒家”這樣的江南風味,“迎賓樓”、“松鶴樓”這樣的蘇菜代表,“杏花村”、“西湖飯店”這樣的川菜代表……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如果戀人們覺得中餐環境不夠浪漫,那就去吃西餐。當年有名的西餐廳有“貴陽招待所”、“冠生園”、“福祿壽”等等。這些西餐廳不僅能吃西餐,還可以點咖啡來喝。此外,像“有生生園”、“五羊茶室”、“樂園”這樣的廣東餐館,還有粵式早茶可喝。本地黔菜有近水樓臺之利,搶占了大十字、銅像臺(今噴水池)的繁華路段,著名的“云榮春”、“醉陽春”等就在這一帶。前者是貴州名廚羅積榮的手筆,為當時貴陽最有名的酒樓。

對年輕的戀人們來說,酒樓飯館未免過于正式了一些,價格也不是頓頓吃得起的。但是遍布大街小巷的小吃店卻價廉物美,深得情侶們的喜愛。像“培養正氣”的燉雞粉面、蘇德盛的腸旺面店、潯陽食品店的鍋貼、老不管的餛飩……

老貴陽沒有現在隨處可見的咖啡館,喝咖啡得到西餐廳,但有到處都是的茶館。大多數茶館價格低廉,設施簡陋,是下層百姓聚集之所,充滿市井熱鬧。茶館里有人說書,或者唱小調,這樣的環境,于戀人大概是不相宜的,偶爾看看熱鬧還行,但情侶之間需要交流。中華南路的“會仙茶樓”環境整潔,大十字的“大中國茶廳”和富水北路的“喜相逢茶室”注重茶的質量,座位舒適,還有躺椅,這樣的環境更適合愛情的浪漫氣氛。要說最受戀人歡迎的,大概是水口寺臨河的一家茶樓,開設在南明河畔吊腳樓上,窗明幾凈。吊腳樓下流水淙淙,臨窗倚欄,河風拂面,頗有幾分風雅。endprint

到40年代末,中山東路開了一家歐式風格的“音樂茶廳”,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西洋樂曲,深受戀愛中青年男女的歡迎。到上個世紀80年代初,中山東路小十字“東新餐廳”還有音樂茶座,但是與這家“音樂茶廳”有無繼承就無法考證了。

愛在夜色

1943年5月9日的《貴州日報》發表了一篇《港風襲筑》的文章,文中描述了現代生活方式引起貴陽流行趨勢的變化,其中講到一位到貴陽的外縣人抱怨,貴陽女性“頭發起圈圈,嘴角血紅,雖不一定出大太陽卻架起一副黑眼鏡,拖一條狗,橫線條寬大衣,或無袖,臉泛油光,細眉毛,全身洋貨,皮鞋由全高跟而平底,樣子動人,富于誘惑。”雖然這段話的眼光是從傳統視角看待新女性,總有諸多別扭和不習慣,但是“樣子動人富于誘惑”卻是沒跑的,文字頗為生動有趣。其實,“女為悅己者容”,沒有生活方式的差別,有差別的是如何“容”而已。貴陽女孩敢于追趕潮流追求幸福的潑辣性格,看來從民國就開始了。

隨著現代生活方式而來的,還有夜生活的興起。《新世界晚報》一篇文章描述貴陽夜生活:商業繁華鬧市固然人來人往,就連“僻靜小巷,到處陳設著地攤舊貨,中西貨色、羅列雜陳……”

在夜生活的諸多項目中,看電影大約是最受情侶們熱愛的,電影院也為貴陽夜色增色不少。茅盾先生在《貴陽巡禮》中描述:“電影院的內部雖然還不夠講究,但那門面堪稱一句富麗堂皇,特別是裝飾在大門上的數百盞電燈,替貴陽的夜色生色不少。”

早在1925年,一個叫劉源春的人就把電影帶到了貴陽,那個時候,貴陽甚至連發電廠都沒有。說起來,劉源春既非商賈巨富,也非實權官吏,就是個普通錫匠,家住南大街大興寺隔壁(大概在今天的大十字諾富特酒店旁百花廣場),一樓開了個五金鋪,二樓自住。但劉源春是個十足的技術男,特別愛擺弄新鮮玩意,加上本人是天主教徒,從神父那里接觸到一些最新的科技產品,經常自己動手。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臺小型發電機,給自己家裝上了電燈,引來全城轟動,貴陽各處的人都來看稀奇看古怪。后來他從上海買來一部小型電影放映機和幾部短片,利用自己的發電機,在家中一間30平米的房間里開起了電影院。屋子里放了30把椅子,票價竟高達大洋五角,一樣天天爆滿。

1930年,貴陽第一家正規電影院“明星電影院”在劉源春家旁邊開張,劉源春的山寨版很快就被擠垮了。隨后幾年,大同、金筑、群新等幾家電影院相繼成立。到1940年代,除了群新外,貴州電影院、貴陽電影院、大華電影院也是貴陽有名的影院。戀人們買票進場后,端盆提籃的小販在過道里游走,售賣花生瓜子等小吃,要到電影開場才離開。不過那時的設備和放映技術都有問題,經常放著放著就斷了,然后亮燈等待。沉浸在故事情節中的觀眾自然不滿意,口哨尖叫一片,這樣的情形直到上個世紀70年代末依然如故。不過戀人們大約是不會過于計較吧,兩個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開心了。

貴陽夜生活的娛樂,還有戲劇可看。黔陽舞臺和文明戲院以上演評劇、川劇為主,同時話劇在貴陽非常流行。查1942年《貴州日報》,有多篇反映話劇演出的報道。演出劇目有《北京人》、《雷雨》、《日出》、《原野》等,演出團體多是政府機關團體,比如青年團、市黨部等,這些機關組織有專門的劇團,如“國風劇社”、“青年劇團”等。報章還對演員的表演作出評價,有的演員很可能是當時貴陽的明星,只是沒有找到確證不敢杜撰罷了。演出最早在民眾教育館內的民眾劇場,后來因為民眾教育館被貴陽市政府征用為辦公地,一般在省黨部大禮堂舉行。所以當時專門描述貴陽娛樂的文章才會感嘆:“貴陽今日娛樂場所之多,可謂空前矣。”

看完電影或者戲劇出來,夜已深沉了。情侶們相擁著到街頭的“開水面”攤吃一碗面或者餛飩,帶著一天的甜蜜回到家中,進入夢鄉。

愛在四鄉

貴陽雖是移民城市——這在抗戰中尤其表現明顯,但貴陽的風月卻不僅只城里的流行與現代,也有四鄉的絢麗和奔放。尤其是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習慣,長期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貴陽少數民族,為貴陽的愛情增添了別樣的韻律與調性。民國時一篇關于貴陽苗族同胞跳廠的報道開頭是這樣的:“他們以原始形式的歌舞來娛樂自己,并揭開彼此間愛情追逐的序幕……”可以說,這句話是對貴陽少數民族同胞愛情的準確概括,并不僅限于苗族。

貴陽生活的主要少數民族是苗族與布依族,苗族青年男女的交往主要是在各種節日上,如四月八吹蘆笙,跳花場(即上文跳廠)等,主要形式是通過對歌舞蹈相互了解定情。各地跳花場的日期不一樣,貴陽青苗多在正月初八到初十到桐木嶺跳,傳說因為桐木嶺是苗王陵寢所在地。但苗胞更熟悉另外一個傳說:桐木嶺左側的山峰是仙女的化身,為了取悅仙女,人們必須在正月跳場聚會,求得仙女的保佑。否則,附近的村寨會死得雞犬不留。

跳場那幾天,桐木嶺附近漫山遍野都是趕會苗胞,女孩頸項和手腕間閃動著銀飾的亮光,百褶裙的雜色花邊搖曳不停。跳場的地方是一個山間草坪,男孩們抱著蘆笙走入草坪翩翩起舞,女孩們則站在旁邊的山坡上看,用挑剔的眼光評判男孩們的高下——這不就是鄉間版的“非誠勿擾”么?只不過自我介紹由VCR變成了蘆笙舞,滅燈變成了腰帶——舞蹈一結束,女孩們紛紛下場,把嶄新腰帶的一端系在已經獲得她們青睞的男孩身上,然后緩緩繞場一周。最優秀的男孩可能掛滿一二十條腰帶,后面跟著同樣多的女孩繞場;而有的男孩可能無人垂青黯然離場。

跳場并不是為了確定戀愛關系,但是為苗族青年男女相互認識和初步了解提供機會。跳場完畢,對上眼的男女另找僻靜處閑談歌唱,一個男孩可能同時交到幾個女孩,一個女孩也可能同時交到幾個男孩,等到其中一對正式成親,與其他人的關系才冷淡下去。

苗族婚俗中,并非所有的婚姻都是自由戀愛,有大量的婚約也是男女雙方父母作主定的親。然而與漢族不同,包辦情侶之間的交往可以完全自由進行。同時如果兒女有了自己的交往對象,父母不但不干涉,反而引以為榮,情侶間繼續交往,父母照樣作主擇配,愛情跟婚姻分得比較清楚,戀愛的目的也不完全是為了結婚。endprint

每年的正月初二、十六、三月初三、四月初八都是青年男女公開相會的日子。這幾天,已成情侶關系的男孩可以公開到女孩家作客,如果住得太遠,還可以在女孩家住幾天。女方預備佳肴款待,但是不備酒。男孩告辭時,女孩要陪送四五里路才獨自返回,并贈送親手準備的小禮物。數量多少,依時節不同而異。正月初二送草鞋兩雙,繡花布裹腿一到兩雙,繡花手帕一到二條;十六送鞋16雙,草鞋麻鞋各8雙;三月初三送草鞋3雙,女方家預備三餐糯米飯,由女孩送到附近的土坡下和男孩一起享用;四月初八送草鞋8雙,吃8餐黑糯米飯,男孩則要買一只花提籃送給女孩。

趕龍場的日子也是青年男女公開相會的時間。男孩到女孩家附近,依規矩不得進門,而是在女孩家背后的土坡上信號相邀。一年頭4個月邀約信號是短竹笛,其余以手吹哨。女孩聽到了會換上新衣裝扮一番和男孩相會。七月間農事清閑,趕場日常常擠滿青年男女,男的吹蘆笙,女的唱歌,一直狂歡到下午四五點鐘,才由男孩把女孩送回家。

“布依族”是1953年才定名的,之前都稱“仲家”或“夷家”。布依族男女相會最重要的節日是六月六,這一天也是布依族最隆重的傳統節日。人們祭神祭祖、祈福消災、制訂鄉規民約。青年男女穿著盛裝,相邀相約成群結隊,趕六月坡、六月橋,唱歌娛樂,以歌會友,以歌傳情,非常熱鬧;小孩子就跟父母要點錢去趕場,買點好玩、好吃的東西。

傳說在人類早期,布依族始祖“盤古”會種水稻。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海龍王的女兒,互相愛慕而結為夫妻,一年后生了個兒子,名叫新模。若干年后盤古六月初六去世,為了紀念他發明的水稻種植技術,確保五谷豐登,每年農歷六月初六大家殺豬宰羊供奉盤古,世代相傳形成了民族節日。

六月六也是布依族男女青年的傳統歌節,是結交異性朋友的一種形式,屆時到處都是古歌、山歌、木葉、月琴聲,置身其間,宛如墜入歌的海洋,歡樂的世界。

布依族青年男女之間的交往叫“郎紹”,在節日或趕場天,男女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各為一方,相距一定距離互相觀察,小伙子一旦中意了某個姑娘,先是吹口哨或吹木葉將對方留住。這時姑娘們會停步或原地坐下,小伙子當即唱起山歌試探女方。若女方有意,就還歌,互相對答。反之,姑娘們竊竊一笑,又繼續趕路,小伙子也不必再唱。但有的小伙子因留戀,也會多次唱歌挽留,有的姑娘被小伙子誠心打動改變主意,并還歌對答。

姑娘喜歡小伙子后,“客歌”(問路歌)可進一步深入至“花園歌”(情歌)。通過對歌,雙方認識,若彼此印象好,下一次趕場或走親訪友見面就互相打呼問候。經過一定時間的接觸,雙方產生了感情,就相約下次會面的時間、地點(一般為趕場天)。如此直到男女有較深的感情,就互贈信物。女方送的信物一般是親手做的鞋墊、布鞋等,小伙子送給姑娘的禮品一般是毛巾、相片之類。兩情相悅的戀人,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就可以托媒人提親了。

布依族有一種特殊的婚俗。成親之后的新娘要在娘家住3至5年。在此期間,男方家在農忙時節、或有什么大事時,由新郎的母親或妹妹接新娘來幫忙。在男方家期間,新郎新娘同吃同住,每次農忙活路、大事結束后,新娘就返回娘家,一直到女方懷上小孩后,女方才正式到男方家和丈夫一起生活。在此期間,男方、女方都可以和其他異性自由“郎紹”。

第四部分

特薦約會地 追著老貴陽,談新時代的戀愛

貴陽依然是一個適宜戀愛的城市,一個漂泊的人生旅途中充滿愛情奇跡的驛站。就像一個脫胎換骨的成年人,性格中依然保持著青春期的特質和烙印。

走在今天的貴陽,昨日的那個小城已經沒有了蹤影。各個區之間由快速道路、公共交通相連,城市生活的形態發生了很大變化。游走在今天高樓林立的貴陽街頭,只有偶爾誤入小巷深處,在斑駁的院墻之間流連,才能依稀找到幾分民國貴陽的身影。

然而,這個城市風月依舊,沉浸到骨子里的風月,只是以另外的形式表達出來而已。就像是巴金蕭珊的“花溪小憩”換了今天的“十里河灘”,普定街的清幽院落換了今天高樓小區的公共綠地,大門裝滿電燈泡的電影院換了今天的購物中心……

當然,最大的不同在于時代:今天已經不會再有因為國破家亡而導致的顛沛流離,富足安寧的生活使得人們面對命運有了更多的選擇。貴陽人向往未來,外地人看好貴陽的未來,無數人來到貴陽為追求自己的幸福開始另外一種意義的漂泊,但這已不是命運的無奈,而是主動的抉擇。

不過,貴陽依然是一個適宜戀愛的城市,一個漂泊的人生旅途中充滿愛情奇跡的驛站。就像一個脫胎換骨的成年人,性格中依然保持著青春期的特質和烙印。在這個充滿愛意的冬日,編輯特別挑選了貴陽一些可以追憶曾經風月的地方,推薦給情侶們作為約會的地點,讓情侶們享受兩情相悅的同時,可以追尋歷史上民國貴陽的愛情背影,和那些動人的往事。

No.1【花溪東舍】

地址:貴州省貴陽市花溪區花溪大道南段3108號花溪公園內

這就是巴金和蕭珊喜結連理的“花溪小憩”,徐悲鴻和廖靜文在旁邊的河畔訂婚。這樣的地方,愛情指數怎么都挺高吧。

東舍在花溪公園內百步橋旁,公園有70多年歷史了,風景很美。東舍是一幢兩層樓的白色“小洋房”,掩映在一片竹林中。上世紀40年代,公園新建的時候這幢樓就有了,那時,它只是一層簡陋而蕭條的小小招待所,空有其名,很少有人問津。據巴金回憶叫做“花溪小憩”。1958年,貴州省政府在花溪興建賓館時,在原尚武俱樂部西鄰新建兩層樓房,同時用水泥花墻把尚武俱樂部一起圍成一個大院,稱為西舍。為與西舍對稱,花溪小憩也將原有的招待所改建為現在的兩層樓房,并稱為東舍。2004年,這里恢復了“巴金紀念館”。

在這里約會,除了在如畫風景中揮灑愛的甜美,還可以和戀人一起追憶大師當年的愛情足跡,別有一番趣味。

No.2【水墨春秋】

地址:貴陽云巖區黔靈西路48號華城酒店旁的北京餃子館左側巷內endprint

水墨春秋是一家很小的咖啡館,而且躲在一個不起眼的院落里,周圍是上個世紀80年代修建的鴿子籠般的老樓。這個小小的咖啡館就在其中一棟的一樓。它的旁邊,是高大的華城酒店。

這里的約會,寧靜而溫馨,小小咖啡館里充滿書卷的文藝氣息。它門口這條路叫“黔靈西路”,當年叫做“普定街”。別看現在黔靈西路在周圍的大街中已經變得很不起眼,當年可是大戶人家聚集的地方。水墨春秋所在的位置,就是貴陽赫赫有名的書香門第顏家大院。再往前走幾步馬家巷那里,是晚明首輔馬士英的宅邸。

坐在咖啡館昏黃的燈光下,生活仿佛靜止下來,一切顯得那么安靜和從容,就連門外大街上城市的喧囂也顯得如此慵懶。誰會想到,就在街對面,100年前的貴陽曾經發生過血腥往事;即便知道,也難以想象冉文莊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勇氣在喪子之痛前還能保持鎮定和冷靜?

除了愛,別無原因。只是,愛在如此極端的環境里表達出來,感人之余,還是讓人覺得太殘酷了一點。

所以,在某個冬日黃昏,戀人們走進這里的時候,戀愛之余應該慶幸,那個動輒血流成河的年代,已經離我們遠去了。

No.3【小十字】

之所以不給一個具體的約會地點,實在是因為小十字到處都可以找到這樣的地方。別的不說,但是購物中心就有兩個:世紀星光和銀座隔著中山東路相對而立。雖然它們因修建年代較早,和現在那些金碧輝煌的購物中心相比顯得有些落寞和老舊,但濃濃的市井生活氣息反而讓人感到親切。

民國時候的小十字,是茶館云集、娛樂場所眾多的地方,也是戀人們約會常去的地方。現在的世紀星光旁有著名的群新電影院,而小十字的西北角,則是當年時髦的“音樂茶廳”所在地。

在冬日的小十字街頭,戀人們可以排隊買冒著騰騰熱氣的香酥鴨——有時候,和戀人一起排隊也是一種樂趣——然后到電影院里看場電影,等天黑的時候在貴陽最有生活味兒的街頭走一走,這里沒有“小酒館”,卻有更多的咖啡與茶。然后,女孩拉著男孩的衣袖,男孩把手揣進褲兜。

和成都不同的是,小十字街頭的燈不會熄滅,徹夜長明。

No.2【甲秀樓——冠洲橋】

民國的貴陽八景,甲秀樓及其附屬設施占了7個:甲秀樓、翠微閣、芳杜洲、鰲磯石、浮玉橋、涵碧潭、武侯祠。其實民國時貴陽的美景很多,不知為什么對甲秀樓如此情有獨鐘,以至于民國貴陽八景有注水的嫌疑。不管怎么樣,甲秀樓在那個年代成為戀人們的約會地,那是一定的。對于今天的戀人,筆者也隆重地將甲秀樓推薦為約會地。不過不僅是甲秀樓,游覽完甲秀樓和翠微閣后,沿著南明河邊一路向東漫步。

從甲秀樓前行不遠,河對岸的觀風山民國時就是貴陽有名的風景名勝,旁邊是今天的貴州省委所在地,民國時叫南明堂,沒有公園之名卻有公園之實,是人們游覽休閑宴飲的絕佳去處。走到冠洲橋,旁邊的保利國際廣場是當年市二醫所在地。抗戰時是中央醫院所在地。1944年,巴金蕭珊在花溪完婚,巴金送走蕭珊后即到這里住院動鼻子手術,并以這里的經歷為靈感,寫下了《第四病室》。

戀人們到這里就可以離開河畔了,到保利國際廣場的購物中心“逸天成”去坐坐,遙望南明河的同時,追憶巴金與蕭珊專注而深沉的一生摯愛。

No.5【百花廣場】

很多貴陽年輕人不知道百花廣場在哪里,實在因為它太不起眼,夾在現代的諾富特酒店和古樸的達德學校之間。上個世紀80年代,那里是“百花影劇院”的地址,川劇團和越劇團也在這里。后來命名為“百花廣場”,大概來源于此。

這個地方最早叫大興寺,是貴陽最早的佛教寺院,修建于元代至正年間。清嘉慶八年(1803年)把般若義學遷到此處,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又將成童義學遷入,慢慢演變成學校。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在這里設立官立第九初等小學,完全變成學校。1925年,劉源春就在旁邊的五金店樓上放映貴陽最早的電影。1931年,寺門外的石坊石墻被拆除,寺院前半部分改建為貴陽第一個正規電影院:明星電影院。

百花廣場很小,在這里約會的話見面即可。周圍的環境設施卻很豐富,旁邊的達德學校可以喝茶聽相聲,這里也是貴陽最早排演話劇的地方。另一邊的智誠百貨大樓一樓有星巴克,諾富特酒店頂樓有紅酒廊,都是適合戀人的去處。

No.6【高原咖啡】

地址:貴陽市六洞街1號

博愛路旁的六洞街有一家高原咖啡,鬧中取靜,是約會的好地方。六洞街是民國貴陽最有江南情調的地方,本文前引的何履潔詩,描寫的就是這一段的景色。貴陽多元文化的特點在這里也得到突出體現:百米左右的河岸邊,各種宮觀、廟宇、祠院達10多個,福建會館和兩廣會館也坐落此處。當年貴陽的各種會館,已經不止于為同鄉服務,而是向貴陽人傳播外來文化的地方、福建會館就修建了考究的戲臺,經常有川戲戲班在此演出。會館內辦有貴陽最具實力和規模的興群茶園,可以一邊喝茶一邊看戲。

福建會館旁就是兩廣會館,兩廣會館面對南明河,位于一個土丘之上,視野開闊,極目遠眺,遠山依稀,近水潺潺。館內有戲臺,有花園。1919年,鄧光濟和巖瀨婦佐回到貴陽,就是在這里創辦了貴州第一所現代公立醫院:貴州省立醫院。它不僅是貴州現代醫學服務的起源,也是鄧光濟和巖瀨婦佐跨國愛情的見證。后來省立醫院搬遷,院址也在離此不遠的博愛路和都司路口,現在市一醫那里。

No.7【白云區都拉鄉都溪村】

公交:55路公交車奔土路口下,步行3公里

自駕:北二環進Y025行駛2.8公里后,轉入信邦大道,行駛1.2公里即到

跳場是貴陽苗族傳統節日,也是苗族青年男女相互示愛的時候。在每年的農歷二月十五,貴陽白云區都拉鄉都溪村都會舉行跳場節活動。在這樣的日子相約到那里去,是不是別有一番愛的滋味?

都溪村有專門的跳場壩,貴陽各地苗族胞身著節日盛裝載歌載舞,在這里歡聚一堂。跳場節當天以苗族傳統祭祀俗禮展現,包含開幕式文藝表演,苗族、布依族民歌舞蹈表演、民間斗雞斗鳥等板塊,活動共舉辦3天。

2015年,都溪村的跳場被列為貴陽市非遺項目。

No.8【烏當區新堡鄉】

布依族的三月三是布依族最隆重的節日,也是傳達愛情的日子。每年農歷三月初三,烏當區新堡鄉都要舉辦民族文化節活動,活動分布于新堡鄉各個村寨。包括隴上村的布依婚禮,“庖湯第一村”王崗村的“布依八大碗”特色庖湯飯,高原畫鄉渡寨的簸箕畫等。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在香紙溝景區,布依族青年男女將焰火點燃,許多未婚的青年男女,圍坐在一起對唱起愛情的歌謠,以歌相識相戀,最后一訂終身。

這樣的氣氛下約會,遙望漫天星空,還有什么能比這更浪漫呢?

參考文獻:

云泉·文人風流自不同

海碰子·一妻一妾與一次外戀——梁啟超與李蕙仙、王桂荃及何蕙珍

劉毅翔·貴州辛亥人物傳稿

近代貴州稿本影印叢書何麟書卷序

何克勤·“民九政變”:月黑風高殺戮夜

鄧宗岳·留日學者鄧光濟(鄧文波)與國際友人巖瀨婦佐

浮生拾憶 留日學子鄧文波對桑梓的杰出貢獻

劉福林·華裔日本巾幗在筑城

巴金與妻子蕭珊的忘年之戀

走進花溪東舍“巴金紀念館”

姚曼·巴金和貴陽的不解之緣

徐悲鴻與孫多慈 特立獨行的豬先生

蔣碧薇與張道藩:30年婚外戀,兩封分手信

李曉莉·廖靜文:一個為徐悲鴻而生的女人

何靜梧 鄭榮晴 林嵐·《貴陽掌故》貴州教育出版社

《貴陽舊事》貴陽市檔案館 貴州人民出版社

《貴陽商業的變遷》政協貴陽市委 貴州人民出版社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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