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
摘要:罪刑法定原則自誕生時起就以限制權力、保障人權為己任,因而順應了現代社會民主和法制的發展趨勢,成為現代世界各國刑法中的一項重要原則。我國97年刑法修正案確立了這一原則。刑法的這一修訂受到普遍的稱贊。然而要讓這一原則在司法活動中得到實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此漫漫征程之上最重要者莫過于厘定其與司法能動的界限,并以此為原則規范、完善我國的司法解釋。
關鍵詞:罪刑法定原則;刑法解釋;價值沖突
一、罪刑法定原則的產生與發展
在啟蒙思想家那里,罪刑法定原則和刑法解釋是兩個完全絕緣的概念,早期刑事古典學派以個人為本位而提倡的絕對的罪刑法定原則有以下基本含義:(1)絕對禁止或排斥類推適用,(2)排斥習慣法的適用,(3)絕對禁止不定期刑,實行絕對確定的法定刑,(4)禁止適用事后法。但理性萬能、立法完美的幻象很快就被變動不居的社會現實打破,罪刑法定也發生了從絕對到相對的轉變。由刑事實證學派所倡導的相對罪刑法定逐漸取代絕對罪刑法定而成為主流,他們賦予了罪刑法定原則以新的內涵:(1)從完全禁止司法裁量到允許有限制的司法裁量,(2)從完全否定類推到容許有限制的類推適用,(3)從完全禁止事后法到采用從舊兼從輕原則, (4)從采用絕對確定的法定刑到采用不定期刑,(5)排斥習慣法等。罪刑法定由絕對向相對的演變,為刑法司法解釋的誕生提供了契機,因為相對罪刑法定主義下的法官自由裁量權的行使最主要的表現就是對法律進行科學的解釋。
二、罪刑法定原則與刑法司法解釋的價值沖突
如上所述,傳統意義上的罪刑法定與刑法司法解釋在價值目標上各有側重,二者屬于不同層次的概念,罪刑法定原則屬于基本原則的范疇,反映的是基于一定的社會價值觀念所產生的要求,是對刑法實質意義和功能的定位,是構建刑法的基礎,作為一種觀念,罪刑法定的價值目標重在從形式公正中實現刑法的安全價值。而刑法解釋屬于應用規則范疇,是對刑法運作過程中具體適用問題的闡明,是對刑法構建的解說,它影響著刑法的實踐操作和適用結果,作為一種司法實踐活動,刑法解釋的價值目標是如何沖破罪刑法定的束縛以實現實體公正。前者作為刑法的基本原則,主要是一種觀念形態,后者則是在實踐中面臨的現實性問題。這樣,在觀念和現實之間,就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沖突。二者之所以出現對立與沖突,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二者在現實和觀念兩個層面的沖突造成的:
(一)現實性沖突
所謂現實性沖突是指從司法實踐的角度,即從刑法解釋的實然性層面所體現出的與罪刑法定價值的沖突。依照罪刑法定的要求,刑法條文的每個詞匯及由這些詞匯構成的句子都必須是確定無疑的,否則便會因無法操作而失去意義。但是我們的語言博大精深,在不同的讀者面前,同一用語或句子的意義卻可能迥異。在立法者那里,認識上的同一性使法律文本的含義具有了確定性,但是對他人來講,未必就能夠達到與立法者認識同一的最佳效果。因為一方面,立法者在立法技術上有時故意對某些原則性問題持模糊態度;另一方面,即使立法者意欲作明確的表述但又不能保證法官和國民對它的理解與其保持完全一致。而法官和國民對法律條文的理解是法律產生實際效力的源泉。一部不被人理解的法律得到切實的執行是不可能的。由于立法者意欲確定的東西對法官和國民而言并非完全確定,因而所謂的罪刑法定也只能是相對法定。全體國民在法觀念上的一致是立法者與國民進行意思溝通的前提,如若雙方在很多方面都不能達成共識,那么呈現在國民面前的法律就可能被視為異物而被束之高閣。現代法治的理念要求罪刑法定不能是立法者單方面的意志表達,真正實現罪行法定,還必須能使國民對法律有深刻的理解并在此基礎上樹立起對法律的忠誠和信仰。從現實情況來看,法官與立法者認識上的差異是客觀存在的,更不用說全體國民在法觀念上的巨大差異。這些差異,一方面使法官在運用自己的經驗知識進行判案時在某些方面背叛了立法者;另一方面又使國民對法律良惡的評判只能通過法官對法律的實際運用來感受。因此現實中就形成了國民通過法官的行為來認識法律進而理解立法者的局面。在此意義上,法官的行為比法律自身的好壞更重要。這種情形的出現可能是罪刑法定原則誕生之初始料未及的。
(二)觀念性沖突
罪刑法定主義的古典形態無疑是建立在個人自由與人權得到保障基礎之上的,是深受中世紀刑罰權無節制擴張和濫用之苦而作出的價值選擇。就其基本屬性而言,它傾向于保障人權,實現一般正義和增強社會安全感。可以說,罪刑法定是價值偏一的選擇,而并非兼顧各種價值目標和利益。罪刑法定在價值選擇上的偏一性,使其自產生之日起就一直伴隨著與刑法其他價值選擇沖突,這種對立在刑事古典學派與刑事實證學派關于刑法解釋的觀點分歧中得到鮮明體現。因此,罪刑法定原則的價值選擇上的偏一性要求必須以務實的態度去尋求救濟。
刑法解釋在價值選擇上是偏向于刑法的公正價值,并以此來實現刑法的社會保障機能,在刑法的安全價值和公正價值中,立法者從整體出發需給予二者同樣的關注,但當將法律適用于個案時,一個正義的法官卻必須選擇刑法的公平價值以此來實現國民對法的正義的期望。從一定意義上講,刑法的安全價值和公平價值不可能實現完全的統一,從刑法自身發展規律看,社會對刑法價值的選擇具有歷史性的特點。針對中世紀的罪刑擅斷,啟蒙思想家提出了罪刑法定原則,與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相適應,他們重視的是刑法的安全價值,當罪刑法定最終被寫入刑法,消極的服從法律成了當時人們的必然選擇。但隨著人們對法的認識的不斷深入,他們已不再滿足被動的服從法律,而是開始追問法律如此規定的本源,即開始可對正義的訴求,人們對法律的服從已經不再是絕對的服從,而是在經過法官的謹慎選擇后而作出的讓步。同時,刑法學家們認識到法律總是有一定的粗糙與不足,而作為理想的刑法應該是基于過去的同時又能著眼未來,否則就不能預見到未來可能發生的全部情況,現代社會變化之疾之大使刑法即使經常修改也趕不上它的變化。于是刑法司法解釋的存在和發展日益重要。這樣,罪刑法定與司法解釋就在對立中呈現著此消彼長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