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青(國家圖書館)
傳記是以人物為研究對象的歷史文獻。傳記文獻一般包括人物的傳記、生平事跡、回憶錄、訪問記、年譜、年表、日記、書信、紀念文集、墓志銘、祭文、悼詞、照片,以及對該人物的評論等。[1]從寫作形式上劃分,傳記可分為自傳、評傳等,其中,自傳是指自述生平的傳記,評傳是指帶有研究與評論性質的傳記,一般不僅僅記述傳主生平,還要對其思想、學術有所考證,[2]做出相對客觀的批評。[3]從被傳人物數量角度劃分,傳記可分為總傳和分傳,總傳是指文獻內容包括多人的傳記集,也稱為列傳,而分傳是指只寫一人的傳記。
《中國圖書館分類法》(以下簡稱《中圖法》)是按照學科門類和知識體系輔助用戶瀏覽和檢索文獻、實現內容檢索的工具,也是我國圖書館用于目錄組織和實體文獻分類排架的重要工具。在應用《中圖法》組織傳記文獻的歸類和入類時,歷來存在的難點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入各類還是入歷史傳記類、是多重身份的人物傳記如何歸類、列傳的復分問題。本文基于《中圖法》第五版的應用實踐,將傳記文獻的分類問題歸納為五點。
《中圖法》在“B哲學、宗教”與“K歷史、地理”兩大類都專門設有傳記文獻的相關類目。B大類對古代和近代各國哲學家代表人物編列了專類,兼收哲學家的思想評傳。同時,還為宗教人物傳記在各教教史下設有專類。K大類下設“K81傳記”收入綜合性內容的人物傳記和各科人物傳記,其中也包含為哲學人物設置的相關類目。
《中圖法》對文獻分類的操作模式主要基于如下考慮:古近代哲學家的學術著作年譜、思想評傳,一般被認為與研究哲學或儒學發展史、經學傳授史等相關,屬哲學家思想范疇的重要參考文獻,應歸入哲學相關類。K類相關類目注釋也明確說明“哲學家思想評傳歸入B有關各類”。依照《中圖法》的分類規則,哲學家傳記除年譜、評傳入B類,其他均應歸于K類。就傳記文獻在B與K類的歸類劃分上,《中圖法》的類目本身設置得較為科學。但在標引實踐中,對于哲學家傳記文獻的歸類問題,仍存有較大的分歧。目前常見的歸類方法有兩種。第一種是B類有專號的哲學家傳記,不判斷是否屬于評傳,統一歸入B類,B類無專號的則歸入K類。另一種做法是區分一般傳記與思想評傳,判斷為評傳的歸入B類,否則按照一般傳記歸入K類。如,王安石的傳記,按照第一種歸類方法,統一歸入B244.55;按照第二種歸類方法,則可能入B244.55,也可能入K827=441。
這兩種做法各有利弊。第一種做法的好處是將哲學家代表人物的各種傳記文獻集中一處歸類,并與其哲學著作集中排架,免去因分兩處歸類而造成混亂。標引人員無須面對評傳的辨析問題,不會出現因不同人員對評傳的判定尺度和標準不同,而造成同一種傳記文獻歸類不一致的現象。而弊端是其指導思想與《中圖法》的類目注釋及分類規則相矛盾。第二種做法的好處是本質上遵循依文獻內容標引的原則。弊端是評傳與自傳等傳記文獻不能集中歸類,且在標引實踐中編目人員很難真正從內容上把握是否屬于評傳,很容易出現同書異號的現象,給傳記文獻的集中與查找帶來諸多不便。
筆者認為,兩種做法產生分歧的原因主要有三點。① 評傳的界定。《中圖法》標引手冊沒有對評傳作相應的界定,也沒有列舉具體的示例導引分類人員。而且,不管文獻字面是否含有“評傳”二字,后來人寫先人的別傳,很少有只關注生平而不評論其思想的,純粹的、不加任何個人思想評論的傳記是很少見的。這使得在標引實踐中很難按照《中圖法》的分類規則執行歸類。② 認為一個人的傳記不應分散給號,比如自傳與評傳都屬于傳記文獻,是否有必要分開歸類。自傳對于理解一個哲學家的思想是非常重要的,為何評傳入哲學類,自傳就須歸入歷史傳記類。這種劃分從用戶角度而言是否有必要,從工作人員角度而言是否實用,有待進一步商榷。③ 從傳記文獻的主要作用看。傳記是試圖說明個人的思想、事業、性格的發展過程,以及個人在其時代中的作用和影響的文獻。[4]生平活動構成了傳主所從事的事業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應歸入與被傳人的生平活動最有關系的類。《中圖法》使用手冊也明確說明各學科人物的學術思想評傳,入有關學科史類。
綜上所述,筆者更認可第一種做法,將哲學家代表人物的傳記同其所從事的哲學事業聯系在一起,歸入哲學類,既便于對一個人的研究又便于進行專業的歷史的研究,也便于發揮傳記文獻的最大作用。[5]
《中圖法》對于青年、學生、婦女的傳記文獻的類目設置,與哲學人物頗有相似之處,同樣是分兩處列類、歸類。中圖法將涉及青年、學生、婦女先進事跡的傳記文獻歸入D類思想政治教育相關類目。若沒有“先進事跡”因素的傳記文獻,則歸入K類相關類目。具體而言,青年、學生先進人物事跡的文獻入“D432.62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婦女先進人物事跡的文獻入“D442.62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中圖法》還規定,凡屬綜合介紹各行各業人物的先進事跡的文獻,入各有關學科類目,不入人物傳記類。
文獻分類首先以其內容的學科或專業屬性為主要標準,但有時也可從文獻的寫作意圖或文獻對讀者的用途角度來決定它的科學性質。《中圖法》這樣設置類目,可能考慮到這類傳記文獻的寫作目的主要是突出宣傳某類人,認為其屬于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范疇。但在標引實踐中,由于D類與K類相關類目界定不夠清楚,常會造成歸類混亂和不一致問題。首先是先進事跡的界定,先進事跡的范圍可大可小,分類人員不易把握。其次是當代學生、青年的傳記文獻中,純粹講述某個學生或青年生平事跡的文獻是較為少見的,立傳本身便是對被傳人的頌揚,多少都帶有一些表彰性質。如果將這類文獻都歸入D類,會導致K828.4等相關類目下的文獻非常之少,形同虛設,違背了類目設置的文獻保障原則。若將這類文獻的主題標引成“先進事跡”,但給號時又歸入K類,則又造成主題和分類自相矛盾。
例1:《長江大學“全國見義勇為舍己救人大學生英雄集體”先進事跡報告》
國家圖書館歸入D432.62,湖北省圖書館、浙江圖書館等則歸入教育類G645.5。
例2:《心中有陽光 腳下有力量——沈陽高校大學生標兵、模范大學生事跡選編》
國家圖書館和CALIS都將主題標引為:大學生-模范學生-先進事跡-沈陽-現代,中圖分類號卻為K828.4=76。
例3:《塞上花兒沁人香》
國家圖書館標引:女職工-先進事跡-寧夏-現代,歸入D442.62;
CALIS標引:女性-先進工作者-生平事跡-寧夏,歸入K828.5。
文獻分類的目的是將同性質的文獻集中在一處便于用戶使用,因此分類須做到前后一貫,避免將同性質的文獻分入不同的類。筆者建議編制分類法時,類表應該在D類與K類的相關類目建立參照,并注釋入類差異,在不影響分類法篇幅的前提下,類目注釋中可適當加一些示例,以幫助標引人員準確理解類目,明確類目的內涵和外延,從而盡量減少同類文獻的出入分野。
回憶錄是指追憶本人或他人過去生活經歷和社會活動的一種文體。訪問記是對人物或事件進行采訪,再用文字表達出來的一種新聞形式。書信集是一種人與人傳遞信息、交流思想感情的應用文書。以人物為中心的回憶錄、訪問記、書信集、日記,既是寫人的又是記實的,具有傳記性質,同時也具有歷史文獻的價值,因此都屬于傳記文獻的范疇。但它們也是常見的幾種文學體裁形式。因此在分類時,常常會將回憶錄、訪問記、書信集、日記的傳記性質與文體特征相混淆,[6]區分不清楚何種情況按歷史傳記歸類、何種情況按文學作品入類,而造成分類的不一致性。
筆者認為,只須牢記掌握一條原則:當傳記文獻在可以依內容特征歸類又可以依形式特征歸類時,總是先按內容、后按形式。內容特征是指文獻論述主題的內在學科特征,形式特征是指文獻所具有的出版形式、載體形式和體裁形式等外部的特征。[7]也就是說,有關人物生平史實的回憶錄、訪問記、書信集、日記,盡量要以人物所屬的學科特征歸類,不要輕易歸入文學類。只有在內容上類無專屬時,才可作為文學性傳記處理,依其文學體裁歸類。
例1:《當舊制度遇上大革命——托克維爾回憶錄》,主題標引:政治家-回憶錄-法國-近代,類號入K835.657=41;
例2:《歲月的記憶——記我的父親和母親》,主題標引:回憶錄-中國-當代,類號入I251;
例3:《院士書信》,主題標引:書信集-中國-當代,類號入I267.5。
人處于社會群體中往往賦有多重身份特征,如,性別、年齡、籍貫、職業等。許多杰出人物的才華往往也是多方面的,能在多個領域有所建樹,具有多重學科身份。如,王安石是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這些具有多重身份特征或在多個領域都有成就的人物,按照《中圖法》的規定,其傳記文獻的分類也須遵循一致性的原則,歸入同一個類目。
對于多重身份特征的人物傳記,遵循文獻分類的基本原則,應以被傳人所屬的學科或專業為優先考量原則。只有那些不具備任何事業或職業特征的人物,不適于以學科屬性為區分標準時,才可以考慮按其性別、地域、年齡等特征歸類。對于多重學科跨領域的人物傳記,《中圖法》規定按其重點或按編列在前的類目歸類。也就是說,首先根據傳主的主要活動或主要貢獻,歸入成就最大、最有影響、被人們所熟知的學科領域類目。當多學科領域皆有建樹且難以區別重點時,規定采用最前標號法來確定學科歸屬。[8]如居里夫人的傳記,有的按照化學家傳記歸類,有的按照物理學家傳記歸類,由于她主要從事物理學方面研究,所以考慮將其按物理學家歸類比較合理。
但在實踐中,編目人員常因不了解分類規則,導致歸類不一致。如,梁啟超著的《王安石傳》,是關于王安石政治思想的評傳。有的按照王安石的最高成就歸入政治人物傳記,但因哲學大類中有其專號且屬于評傳,有的亦歸入B類。同樣是遵循《中圖法》的規定,但產生的卻是如此有差異的分類結果,也間接說明分類法本身有設置不甚合理之處。
為盡量減免類似的分類差異,保持類號的一致性,各館在應用《中圖法》的過程中會漸漸形成一些約定俗成的做法。這些做法與中圖法的規定可能會有沖突,但我們應允許少量這類沖突的存在,不必過于糾結是非對錯。如,中小學教師個人傳,一般入教育人物傳,但大學老師的個人傳,一般不入教育人物,會盡量按其最有成就的學科歸類,也就是遵循先按專業、后按職業的入類原則。還有將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全國政協副主席、副總理、最高法院院長和最高檢察院院長等“三副一高”及以上人物,按照政治人物歸類。因此朱德的傳記,按照政治人物、不按軍事人物歸類。
總傳是以多人為研究對象的傳記。總傳都可以依人物的學科、時代、地區等屬性復分。一般復分的先后順序是先學科、后地區與時代。但在依時代和地區復分時,仍存在不少問題。① 錯誤使用概括類目。“K812/K820人物總傳:按時代分”、“K815/K825人物總傳:按學科分”、“K820.8人物總傳:按地區分”,這些類目都屬于概括類目,不具有直接類分文獻的功能,[9]不能直接給號。② 時代和地區的復分混亂。《中圖法》規定凡需依時代復分時,應以人物的主要活動時期或其卒年為取號依據,跨時代的人物傳記,按照最早的起始年代復分,即入前一個朝代或時代。當按地區復分時,主要是依人物所屬國家和涉及的地理范圍復分,并非專指人物的出生地點和血統關系,而是人物從事主要活動的地方。許多分類人員不清楚復分規則,時代一律都以卒年作為取號依據,地區則是望文生義地復分。
例1:《任繼愈論歷史人物》,①涉及跨學科、跨地區、跨時代的人物列傳,歸入K820是錯誤的,應歸入K82。
例2:《萬安人物志》,②有歸 入 K820.8,有 歸 入K820.81, 宜 入K820.6。
[注釋]
① 注:本書收入任繼愈先生有關中國歷史人物的論說文章53篇。包括從古至今比較重要的政治家、史學家、哲學家、軍事家、文學家、教育家等,按照古代、近代、現代、其他予以劃分。
② 注:本書介紹了葬于北京萬安公墓的歷史名人。萬安公墓是北京歷史上最早的現代公墓之一,建于民國十九年,葬及晚清、民國、現當代的名人。北京從元代就是首都,薈萃了全國優秀人才,不宜按地區復分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