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力市場形勢下直接交易市場模式研究

林舒嫄 福建省電力交易中心有限公司

一、雙邊交易及其利弊分析

雙邊交易是指符合準入條件的發電企業和大用戶通過自主協商的方式確定交易電量和交易價格，并經調度機構安全校核后，簽訂直接交易購售電合同。雙邊交易的優點是充分發揮市場主體的主觀能動性，通過談判、協商的方式爭取自身利益最大化，缺點是發電企業和用戶之間存在較為嚴重的信息對稱、談判周期長、交易成本高。雙邊交易比較適合于中長期的直接交易和議價能力強的市場主體。

二、OTC交易及其利弊分析

OTC交易也稱為場外交易或柜臺交易，其功能類似于中介公司，可以由很多各自獨立經營的公司分別進行。發電企業和大用戶可通過OTC平臺發布或獲取交易信息，尋找合適的交易對象，通過協商方式確定交易電量和交易價格，簽訂直接交易購售電合同，并支付OTC機構一定的手續費。OTC交易在充分發揮市場主體主觀能動性的同時，可以有效減少信息不對稱，降低市場主體的交易成本。OTC交易比較適合中長期的直接交易。

三、集中平臺交易及其利弊分析

集中平臺交易指發電企業和大用戶在交易機構搭建的交易平臺上，分別提交各自的報價信息（包括交易電量、交易時間、交易價格等），交易機構按照既定的交易規則（一般為高低匹配原則）確定成交對象和成交價格。與OTC交易不同，集中平臺交易只能在政府授權的交易平臺上進行。在集中平臺交易中，對于單個市場主體，無法通過協商議價的方式爭取自身利益最大化，但從市場整體的角度，集中平臺交易可以顯著提高交易效率和降低交易成本，尤其適用于短期交易。

四、合同類型

（一）實物合同及其利弊分析

實物合同是指所簽約電量必須實發實用的合同，即發電企業必須按合同所約定的時間、交易電量，通過自己的機組提供相應的電能；用戶必須按合同約定的時間和交易電量，消費相應的電能；發電企業和用戶實際發用電量與合同存在偏差時，需要按合同約定的違約條款進行處罰。實物合同的優點是簡單易懂，而且可以有效降低現貨市場中的市場力；缺點是靈活性較差，當機組遇到意外故障、經濟發展形勢變化時，發電企業和用戶將面臨較大的違約風險。此外，實物合同需要調度機構進行安全校核和阻塞管理。

（二）差價合同及其利弊分析

差價合同是一種金融性的合同，不需要進行實物的交割，而是僅以現貨市場結算價格與合約價的差額作現金結算的交易方式。與實物合同相比，差價合同同樣能夠起到提前鎖定交易價格、規避現貨市場風險的作用，而且由于不需要實物交割，也就不需要調度機構進行安全校核，靈活性更強。但是，當發電側的市場集中度較高時，以差價合同為主的市場，容易增加現貨市場的市場力風險。

（三）約定/不約定交易曲線合同及其利弊分析

實物合同可以分為不約定交易曲線的實物合同和約定交易曲線的實物合同。對于不約定交易曲線的實物合同，僅約定各月的交易電量，由交易機構進行電量分解、調度機構編制發電計劃，適用于現貨市場未建立的階段。優點是操作簡單、不改變現行調度運行管理機制；缺點是無法界定交易雙方的電力平衡責任，易造成發電企業之間和用戶之間的不公平，而且直接交易電量規模擴大后，調度機構可能無法制定滿足電網安全約束的發電計劃。對于約定交易曲線的實物合同，交易雙方需要按合同約定的曲線發電和用電，因而電力平衡責任明晰，調度機構不再負責編制發電計劃。但是，由于存在預測偏差、機組故障等不確定性因素，發電企業和用戶實際發電能力和用電需求不可避免的與合約存在差異，因此約定交易曲線的實物合同還需要建立現貨市場或電力平衡機制配合，以保障系統的實時平衡。

差價合同不需要實物交割，交易雙方也無需承擔實際的電力平衡責任，而是僅以現貨市場的價格作為結算參考價格。因此，差價合同是否約定交易曲線由交易雙方自主決定，例如當差價合同是以各時段的現貨市場價格作為結算參考時則需要約定交易曲線，差價合同是以某一周期內的現貨市場平均價格作為結算參考時則不需要約定交易曲線。

五、直接交易的市場模式建議

目前的電力直接交易，無論是對發電企業還是對用戶，都是部分電量參與市場交易，相應地，上網電價和用電價格都是雙軌制。由于直接交易是在電力供過于求的情況下開展的，到目前為止，成交價格均不高于煤電標桿上網電價，而且輸配電價低于同類用戶的輸配電價（實際上是同類用戶的目錄銷售電價與煤電標桿上網電價的差值），相當于降低了參與直接交易的電力用戶的購電單價，用戶有積極性進入直接交易市場。一旦今后出現電力供不應求的局面，直接交易價格上漲，致使參與直接交易的電力用戶的購電單價高于同類用戶的目錄銷售電價，電力用戶就會失去參與直接交易的積極性，要求退出市場。考慮到電力市場通常會隨著經濟發展的周期性變化也會出現從供過于求到供不應求的周期性變化，為了保障電力直接交易的可持續發展，建議電力直接交易實行嚴格的退出機制，關鍵需要增加的規則有二：一是，參與直接交易的用戶不得退出直接交易市場，轉而回到電網企業按政府定價結算的計劃市場；二是，參與直接交易的用戶在申請完全退出電力市場，即不再使用電源和電網企業供應的電能時，必須對直接交易違約電量，按照違約條款支付違約金。

此外，電力市場與其他商品市場的最主要差別，是要保證電力的發、輸、配、用的同時完成，即所謂的實時電力平衡。當前的直接交易僅是電量交易，無交易曲線，電力平衡責任不明確。當直接交易規模擴大后，僅根據電量分解計劃，調度機構可能無法制定可行的發電計劃，為保障系統的安全穩定運行，可能需要削減部分直接交易電量，降低了直接交易市場的運行效率，限制了直接交易電量的發展規模。因此，在大用戶直接交易規模和范圍進一步擴大后，必須逐步規范大用戶直接交易，使之由單純的電量交易轉變為電力交易（即約定日交易功率曲線）；同時建立現貨市場或電力平衡機制保障系統的實時平衡。

（一）發電權交易與用電權交易—直接交易合同調整

由于存在預測偏差、機組故障、經濟形勢變化等不確定性因素，發電企業和用戶實際發電能力和用電需求不可避免的與合同約定存在差異。為規避交易主體的合同違約風險，進一步提高資源優化配置效率，需要建立相應的合同調整機制，即允許開展年度、季度、月度、周、日等不同時間尺度的合同轉讓交易（包括政府授權合同和直接交易合同）。合同轉讓交易以雙邊協商為主，轉讓價格由雙方協商確定。不同時間周期的合同轉讓交易需要在規定的時限內提交至交易和調度機構，以便交易和調度機構及時調整電量分解計劃。

（二）電力平衡機制的匹配

直接交易是一種建立和履行契約的行為，一旦成交，交易雙方就應該履行合同義務，發電方要保質保量地提供電能，用戶要按照合同規定使用電能。因為電能具有供、用實時平衡的特性，所以國際上通行的做法是，電力直接交易合同要約定交易曲線（即發用電曲線）。發電廠輸出功率超出合同約定曲線部分，要通過現貨市場競價上網；發電廠輸出功率低于合同約定曲線部分，也要通過現貨市場按照市場價格購買補足，直接交易雙方要承擔自平衡責任，以保證電力系統的實時平衡；市場主體的實際發、用電曲線與其各種電力交易疊加的曲線偏離的電量，稱為不平衡電量，要按照各時段實時市場出清價格進行結算。因此，要開展大規模的電力直接交易，必須在市場規則中明確直接交易主體的自平衡責任，同時市場還必須為直接交易主體提供現貨交易平臺，為其管理電量違約風險或參與系統平衡獲利提供工具。

目前我國開展的電力直接交易，只在交易合同中約定交易電量和交易價格，沒有約定交易曲線；實際發、用電量與直接交易合同電量的差額部分，都分別按照國家定價結算；換言之，我國目前開展的電力直接交易沒有承擔交易本身實時電力平衡的責任，而是讓沒有參加直接交易的發電企業承擔了更多地系統電力平衡責任的。顯然，現行的這種實時電力平衡機制，在直接交易電量占比較少時，雖然存在不公平的問題，但還不至于影響電力系統運行的安全性；在直接交易規模較大時，為了保證電力系統的安全穩定運行，必須建立科學、合理的系統電力平衡新規范、新機制。

（三）現貨市場的匹配

根據中長期合約性質的不同，電力市場的基本模式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為“實物雙邊合約+現貨市場偏差電量集中競價”，即中長期合約為實物雙邊合約，交易雙方需要在合同實際交割之前提交交易曲線，市場主體自愿參與現貨市場，進行雙邊合約之外的電能交易。第二種為“差價合約+現貨市場全電量集中競價”，即中長期合約為金融性的差價合同，市場主體必須參與現貨市場競價滿足自身的全部發/用電需求。國外成熟電力市場中，兩種基本的市場模式均具有成功的先例，例如，英國當前的BETTA模式和美國PJM的市場模式分別采用了第一種模式和第二種模式。

事實上，雙邊交易的根本目的在于提前鎖定交易價格和交易電量，盡量規避市場主體在現貨市場上面臨的風險。而雙邊合約的性質和交割方式，也即雙邊交易與現貨交易的配合方式，并不存在絕對的優劣之分，均能達到規避現貨市場電價波動的風險。但是，在不同的電源結構、電網結構下，兩種電力市場基本模式在運行效率方面會存在一些差異，而且對市場主體在中長期合約市場和現貨市場中的市場力行使及相應的報價策略產生不同的影響，進而影響到電力市場運行的穩定性。

在市場集中度合理、市場充分競爭的環境下，無論是實物雙邊合約，還是差價合約均能夠減少市場主體在現貨市場上的投機行為，保障現貨市場價格的相對穩定。而在市場集中度偏高、發電則具有明顯市場力的環境下，采用“實物雙邊合約+集中競價”的市場模式，由于大部分發用電需求已通過實物雙邊合約鎖定，不再參與現貨競價，易于形成增量競價市場供大于求的態勢，從而有效抑制市場份額較高的發電企業在現貨市場行使市場力。如果采用“差價合約+全電量集中競價”的市場模式，由于全部電量參與現貨市場競價，市場份額較高的發電企業則比較容易行使市場力，通過操縱現貨市場價格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