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專設預防貪腐機制

李振林

意大利與中國都是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兩國均強調社會本位和國家本位。在情與法的關系上，兩國也有相似之處，比如辦事都有人際關系影響的因素。因此，考察意大利反貪污賄賂犯罪的規定及定罪量刑標準，無疑對我們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曾經，意大利政治權力與黑手黨勢力的相互勾結以及國家政權與私人權力的幕后協議，使得意大利貪污腐敗現象極為嚴重。雖然意大利并不是最早產生腐敗的溫床，但卻是第一個對體制弊端進行反思的國家。1992年2月17日，米蘭一家養老院院長、社會黨人馬里奧·基耶薩因索賄受賄被捕，由此揭開了意大利歷史上反貪“凈手運動”的序幕。這場兇猛的反貪運動迅速波及整個意大利，全國40多個地方檢察院開始了與此有關的90多起大案的調查。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共清查出行賄受賄1500多億里拉（約合1億美元）的贓款，逮捕了1000多名政治家、經濟界大老板和政府官員。應當看到，意大利反貪運動的興起及順利開展，與其本身頗為完善的反貪污賄賂立法密切相關。

意大利現行法律中有關懲治貪污賄賂犯罪行為的法律規定，主要集中于《意大利刑法典》第二編第二章第一節“公務員侵犯公共管理的犯罪”中。其中既對貪污犯罪和受賄犯罪分別規定了不同的法定刑，也對不同類型的貪污犯罪和不同類型的受賄犯罪分別規定了不同的法定刑。

《意大利刑法典》中規定了三種貪污犯罪：一是第314條第1款規定的狹義的貪污罪。公務員或受委托從事公共服務的人員，因其職務或服務的原因占有或者掌握他人的錢款或動產，將其據為己有的，處以3年至10年有期徒刑；二是第316條規定的利用他人錯誤的貪污罪。公務員或受托從事公共服務的人員，在行使其職務或服務時，利用他人的錯誤，為自己或第三人非法收受或者保留錢款或其他利益的，處以6個月至3年有期徒刑；三是第334條規定的侵占合法扣押物罪。竊取在刑事訴訟中扣押的或由行政機關決定扣押的物品，處以6個月至3年有期徒刑和51至516歐元罰金。

同時，《意大利刑法典》中也規定了四種受賄犯罪：一是第317條規定的索賄。公務員或受委托從事公共服務的人員，濫用其身份或者權力，強迫或者誘使他人非法地向自己或第三人給予或者許諾給予錢款或其他利益的，處以4年至12年有期徒刑；二是第318條規定的因職務行為受賄。公務員因履行其職務行為而為自己或第三人接受表現為錢款或利益的，處以6個月至3年有期徒刑。如果公務員因已經履行的職務行為而接受上述報酬，處以1年以下有期徒刑；三是第319條規定的因違法職責義務的行為受賄。公務員為不履行或拖延其職務行為或者因曾未履行或曾拖延其職務行為等，為自己或第三人接受錢款或其他利益的，或者接受有關的許諾的，處以2年至5年有期徒刑；四是第319條第三款規定的在司法行為中受賄。如果實施第318條和第319條列舉的行為是為了幫助或者損害訴訟活動中的一方當事人，處以3年至8年有期徒刑。如果這些行為導致對某人不公正地判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處4年至12年有期徒刑，如果導致對某人判處5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處以6年至20年有期徒刑。

除了上述懲治貪污受賄犯罪行為的法律規定外，意大利的反貪污賄賂立法中還有關于預防貪污受賄犯罪行為的立法。這主要包括四個方面：一是防止各政黨、議會團體或行政長官與企業相互勾結的專門法律；二是對行政行為的監督審查制度的規定；三是對公務員的紀律處分制度；四是納稅申報制度。

綜觀意大利的反貪污賄賂立法，筆者認為，其至少具有以下三個特點：一是嚴而不厲。雖然意大利刑法中對貪污犯罪規定的最高刑為10年有期徒刑，受賄犯罪的最高刑為20年有期徒刑，但其在入罪上并沒有規定起點數額，即一旦實施貪污受賄行為，不論貪污受賄數額大小，一概構成犯罪。這與我國現行刑法規定以5000元作為貪污受賄犯罪起刑點的做法形成了強烈反差；二是法網嚴密。意大利反貪污賄賂立法幾乎將現實生活中的所有貪污受賄情形均囊括在處罰范圍內；三是規定細致。意大利刑法針對貪污和受賄情形，分別規定了詳細的客觀手段，并規定了各種手段應受的處罰。

我國現行刑法對貪污受賄犯罪定罪量刑時單純考慮數額的規定確實具體明確，但貪污受賄行為除了侵犯公私財物所有權之外，更主要的是褻瀆公務，侵犯了公務行為的廉潔性，故而單純考慮數額，難以全面真實地反映貪污受賄犯罪的社會危害性。另外，貪污犯罪與受賄犯罪的情節差別較大，情況復雜，其社會危害性也不盡相同，對其適用相同的刑罰是否妥適，也值得商榷。

筆者認為，我們可以借鑒意大利的做法，淡化數額對貪污受賄行為入罪的影響，至少不再在刑法中規定具體的貪污受賄行為入罪起點數額，并在設置入罪條件時更多考慮貪污受賄行為對公務行為廉潔性的影響。《刑法修正案（九）草案》雖然刪去對貪污賄賂犯罪的具體數額標準，原則規定數額較大或者情節較重等三種情況，但仍然將數額作為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據，并且沒有對貪污罪和受賄罪的定罪量刑標準進行區分。這應當引起立法者的關注和重視。當然，處罰僅僅是手段而絕非目的，我們更應當關注如何預防而不是如何處罰貪污受賄犯罪。對此，我們也可以借鑒意大利的反貪經驗，設置一些專門預防貪污受賄犯罪的法律制度，從而在根本上減少或消除貪污受賄犯罪。

（摘自《法制日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