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圖書館法》初步確立了涉及圖書館之法律關系的性質及基本內容,其第53條明確在特殊情形下公共圖書館與讀者之間可能產生民事實體法律關系的特殊形態:“損壞公共圖書館的文獻信息、設施設備或者未按照規定時限歸還所借文獻信息,造成財產損失或者其他損害的,依法承擔民事責任。”在公共圖書館運行服務的過程中可能因讀者與公共圖書館之間的民事權利義務關系產生爭議,進而引發民事糾紛,這條是維護公共圖書館利益的特殊保護性規定。以《公共圖書館法》第53條為視角,不難發現民事訴訟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具有可適用性的特殊程序空間。這一特殊程序空間內的民事訴訟程序應當具體如何運行,是否通常的民事訴訟制度均能夠適用于該類訴訟就成為應當明確的核心問題。然而縱觀相關立法規范,不論是《公共圖書館法》還是《民事訴訟法》,均未對該類訴訟程序的具體內容作出任何回應,造成制度空白。因此,本文以《公共圖書館法》第53條為視角,探究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具體審判機制,在發現和審視該類糾紛內在屬性及性質歸屬的基礎之上,合理明晰其所適用的民事訴訟程序應當具備的原則理念及程序模式。
合理的制度設計需要結合規制對象的屬性來進行,在對具體訴訟程序的運行理念及制度進行分析研究前,需要明確其適用對象的內在屬性及特征,進而以此決定這一訴訟程序可能存在的特殊構造及原理模式。
讀者與公共圖書館之間的法律關系性質,存在爭議。較早的觀點認為是監護關系,或準行政關系,或教育、管理和保護關系。近年主流觀點認為是平等主體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或認為是服務法律關系,即圖書館是服務提供者,讀者是被服務的對象;或認為是民事合同法律關系;或認為是行政合同法律關系[1]。筆者贊同行政合同法律關系說。《公共圖書館法》通過設立公共圖書館的公權力主體,確定了公共圖書館的行政主體地位,使公共圖書館與讀者之間的法律關系通常為行政法律關系。但在特殊情形下,讀者與公共圖書館之間也可能形成民事法律關系,進而產生民事爭議,《公共圖書館法》第53條明確規定了此種情形。此種民事糾紛區別于普通民事糾紛,涉及的利益因突破了通常民事糾紛的私利性而具有了公共利益色彩。
首先,公共圖書館是為公眾提供借閱服務的公共主體,基于其作為公共主體的特殊地位,一旦因其利益被損害而產生民事糾紛,是否以及通過何種方式維護自身利益,必然將涉及的利益從私利范疇擴展至公共利益。其次,依據公共圖書館的公共主體地位,所有公眾主體均對公共圖書館的文獻及設施設備享有使用和獲得服務權,倘若文獻資料或設施設備因讀者個人行為發生毀損或缺失,不僅直接對公共圖書館的管理運行造成損害,必然對公眾的借閱及使用造成非特定不利益。如被訴讀者損壞圖書的行為是否應當承擔民事責任,以及具體通過何種方式承擔民事責任均直接影響著潛在讀者對該毀損書籍的借閱瀏覽。因此,基于糾紛發生后損害不特定主體的利益之特殊后果,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解決具有鮮明的公共利益性。
民事糾紛的特性除解決的是私權糾紛外,還具有糾紛主體的平等性特征。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公共圖書館與讀者固然在民事法律地位表現為平等的民事主體,但進一步探究圖書館涉訴糾紛發現,公共圖書館與讀者在民事法律地位上的形式平等難以掩蓋二者在訴訟過程中的實質非平等性。公共圖書館作為公權力主體,相較于讀者個人,占據主導地位,更有能力與讀者個人之間形成對抗和制衡,天然具有比讀者更多的優勢資源及力量。例如,公共圖書館調取案件相關證據的能力優于讀者個人,公共圖書館的文獻、設備設施及借閱記錄等均存在于公共圖書館或者由公共圖書館制作和保存,一旦發生糾紛,公共圖書更有能力提供相應證據材料,甚至完全能夠依自身力量修改及變動證據材料或者拒不提供對讀者有利的相關證據材料,從而使其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訴訟朝自身有利方向發展的優勢力量及資源。因此,一旦在公共圖書館與讀者之間引發民事糾紛并啟動訴訟程序,公共圖書館在訴訟中顯然屬于更為強勢一方,從而形成公共圖書館與讀者之間的非實質平等性。
民事訴訟雖然是解決私權糾紛的程序,但訴訟程序并不僅僅是當事人(律師)的事情,民事訴訟中的平等和對等原則決不僅僅是形式上的平等,對實質性平等和社會公正的追求必然要求法院進行程序管理[2]。民事訴訟的程序正義追求的是實質正義,會對該類糾紛適用的民事訴訟程序機能產生直接影響,需要根據圖書館涉訴糾紛的特性重新分配和調整糾紛雙方主體的訴訟權利義務關系,通過程序性制度裝置使之合理回歸至實質平等對抗地位。
通常的民事糾紛由于僅僅涉及糾紛主體的私人利益而不具有向社會公眾告知糾紛解決過程及結果的義務,即民事糾紛的私利性能夠為阻斷社會公眾對該糾紛的知曉提供正當性基礎。然而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由于該類訴訟涉及公共利益的保護,因此糾紛的解決過程及結果不僅關涉公共圖書館和被訴讀者之間的法律關系確定,還直接影響公眾利益,進而使得均可能成為讀者的廣大公眾對糾紛解決過程及結果具有知情權,故應當在訴訟程序上設置相應的制度讓公眾能夠積極參與訴訟程序,并使其合理發揮對訴訟的規制和監督作用。
訴訟理念是制定具體訴訟規則的基礎性依據,對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這一新穎的糾紛類型而言,面臨訴訟制度建設的完全空白,更需要明確運行于該類糾紛之中的具體訴訟制度之基本理念。有學者認為,當事人權利與法院職權在訴訟程序中的不同分配,直接決定了不同訴訟功能、模式及結構的差別;民事訴訟中當事人與法院的權利分配問題,是一切民事訴訟的核心問題所在。[3]因此,對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訴訟程序之運行理念的研究集中于該制度場域內當事人雙方與法院的權利分配問題。
民事訴訟的適用對象是民事糾紛,通常基于民事糾紛的私權性特征,糾紛的解決過程及結果主要依賴于當事人的意思自治,而無法院主動干預和介入的必要性。在民事訴訟中所言的“私權自治”是作為禁止國家權力積極地、主動地介入私人之間的事情這一意義來予以使用的[4]。故法院應當在民事訴訟中擔當被動消極的中立審判角色,此乃當今世界主要國家對民事訴訟中法院職權定位的共識性理解。正是基于此種理解,大陸法系以及英美法系均將民事訴訟制度模式定位為當事人主義模式。在該種訴訟模式中,訴訟程序的啟動、推進及終結主要依賴于當事人的意思自治,當事人在訴訟程序中擁有較大的主導權利,法院的職權被嚴格受限。誠然,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也存在弊端,隨著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的廣泛適用,帶來了當事人權利濫用和程序極端拖延等不利后果,產生了形式正義與實質正義的矛盾,無法體現對公共利益與福利社會等需求的滿足。在此背景下,法院的程序管理權被重新強調和強化,故而歷史且邏輯地提出了改變純粹的當事人主義模式,使之逐漸與職權主義模式融合,并適當體現法院職權對程序運行管理和操控的命題。然而,域外法治發達國家民事訴訟模式的這一理念轉變雖然具有合理性,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依然為世界主要法治發達國家的基本訴訟模式。我國民事訴訟制度模式受蘇聯高度集權模式影響,在訴訟中更強調和凸顯作為公權力主體的法約束作用,當事人的權利較受限。在實現我國民事訴訟法現代化的過程中,必須將當事人意思自治和民事訴訟的契約化作為推進訴訟程序的核心要素,只有植入這一要素,民事訴訟法才能夠契合于市場經濟的契約自由和私權自治屬性,故近些年來我國進行的民事司法改革的主要內容為實現民事訴訟制度從職權主義向當事人主義的適度轉型。
然而前述分析的情況僅為民事訴訟的一般狀態,在特殊形態下,當民事糾紛的解決突破了私權性而具有社會公共利益色彩時,訴訟程序的進行及結果的作出就不能在很大程度上聽任于當事人的私權自治,而是應當體現為法院職權更為主動的積極干預和規制。這是因為,在訴訟中,法院為代表國家公權力的一方,其本身承擔著維護公共利益的職責,實際上也具備通過訴訟維護公共利益的能力,故區別于普通民事糾紛的解決,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應當強調法院的職權干預和介入。
處分原則和實體法上的“私權自治”原則密切相關,是自由主義私法理念在訴訟法上的投射。當事人主義及處分原則在主要法治發達國家的民事訴訟程序中根深蒂固。
然而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由于其欲保護的利益形態能夠突破私利而具有公共利益屬性,故通常民事糾紛解決過程中的當事人主導地位及處分權利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程序處理機制中不再具有必然的合理性基礎。在一般民事權利情形下,主體對自己的權利有處分權。但是,凡涉及公民基本權利、公共利益和公法性質的法律關系,處分權是受到限制的。對此,能夠將民事公益訴訟的運行理念借鑒至此,基于民事公益訴訟的保護對象為國家或者公共利益,而不局限于普通民事訴訟所體現的私益保護性質,其昭示的邏輯是,在訴訟程序的對待上必須禁止依照權益交易或一般民商合同的基本訴訟模式進行。這決定了在涉及公共利益的訴訟中,當事人不能等同行使在傳統的民事訴訟中對其訴訟權利享有的完全自主權,否則將因有可能損害國家利益或者公共利益而直接導致處分行為無效。
在通常情形下,基于民事主體的平等性,在訴訟中應當平等設置雙方主體的權利義務,以最大限度維持雙方主體已有的平等地位。基于此種理念的規制,訴訟雙方主體在訴訟過程中所享有的權利義務或呈現為相同狀態或為對等狀態。然而,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并非如此,如前所述,在此類糾紛中雙方主體本身存在力量懸殊及資源分布不平衡,倘若不加區分地將通常民事訴訟的規則適用于該領域,雖然從形式上看似平等地保障了訴訟雙方的法律地位,但實質在糾紛解決過程中維護了現有的不平等態勢,使得訴訟過程依舊投射出訴訟雙方的力量懸殊及地位差異。因此,合理正當的訴訟程序不應當一律體現為無差別的相同對待,而應根據具體情形做到有的放矢和特殊調整,此乃維護實質程序正義的應然模式。而為了實現這一程序正義,就需要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制度安排中特別注意植入讀者利益傾斜性保護之原則理念,使得制度設計能夠強化讀者一方的攻防力量,達至與公共圖書館實質平等對抗的訴訟地位。
隨著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之訴訟原則理念的明確,就需要將這一原則理念融入具體的訴訟制度,以上述原則理念為指導來具體設計適用于該類糾紛的程序規則。公共圖書館涉及糾紛的具體訴訟規則異常龐大,限于篇幅,本文僅對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較為核心,亦最為明顯體現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訴訟規則之特性的若干規則予以闡述,具體包括調解制度、撤訴制度以及證明制度。
調解制度之所以能夠適用于民事訴訟領域,并且成為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其正當性原理主要來自民事私權的可處分性。然而,當民事糾紛在特殊情況下,一旦涉及公共利益,調解的正當性將直接受到影響,公共利益在很大程度上更為強調代表國家權力的法院在調解過程中的主動介入及審查,進而使得調解受限甚至被禁止。具體到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而言,依據該類糾紛的常發形態,讀者行為是否毀損公共圖書館的圖書或設施設備,應當通過何種途徑來恢復公共圖書館被損害的利益以及讀者的延期還書行為是否應當受到強制性制裁等問題的解決,通常涉及社會公眾對公共圖書館的圖書及設施設備的使用利益,故此類糾紛的解決不能完全依賴于糾紛主體的意思自治,調解在該類程序中的運行也將更為受限。
然而,就調解運行于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的具體受限程度而言,可能存在兩種制度模式:全面禁止調解和嚴格限制調解。全面禁止調解要求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訴訟過程中不得調解,嚴格依照事實和法律作出裁判;而嚴格限制調解認為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可以調解,只是應當賦予更多限制條件。筆者贊同調解嚴格受限模式,這是因為禁止調解運行之制度設計忽略了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私權性,而僅僅將視野聚焦于公共利益。既然該類糾紛同樣具有私權糾紛的一面,就應當在原則上允許當事人意思自治的調解介入。在調解成功啟動后,還需兼顧該類糾紛的“公共利益性”,而這一特性應當體現為對調解結果的控制和約束。具體而言,可以通過相關民事責任的承擔方式來決定調解的運行限度。民事責任的承擔方式包括賠償、修理、重做和返還等形式,倘若在訴訟中僅涉及金錢賠償,應當允許調解,但一旦涉及修理、重做和返還等非金錢賠償類民事責任承擔形式,由于其對保護公共圖書館資料具有特別意義,涉及社會群體的利益,此時對是否以及如何修理、重做或者返還圖書館設備及資料等問題應當不允許調解。此外,對可以調解的案件而言,可以借鑒民事公益訴訟的調解制度模式,將調解結果向社會公告以接受社會的監督,在社會公眾無異議后才可按調解結果執行,進而在限制當事人處分權的同時保障社會公眾知情權的積極維護。
世界兩大法系主要國家的民事訴訟理論均對撤訴的概念作出了清晰的界定。就大陸法系而言,如在德國,其將撤訴概念表述為“訴之撤回是原告針對法院表達的、放棄實施訴訟的意思表示。”[5]就英美法系而言,屬于這一法系的《英國民事訴訟規則》第38.1條規定:“本章規定原告可撤回全部或部分訴訟請求之程序。”[6]在美國民事訴訟中民事撤訴稱之為“撤銷訴訟”,即原告撤回要求法院審理的要求。盡管概念表述不盡相同,但均認為撤訴制度為當事人處分權在民事訴訟制度中的具體體現。撤訴作為當事人在民事訴訟制度場域行使處分權的重要方式,其制度內容具體由來自原告、被告及法院的權利分配而組成,下面結合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具體特征及訴訟理念具體審視之。
首先,就原告的權利而言,提起訴訟的一方享有依據自身內心意思表示而撤回訴訟的權利,此乃當事人處分權的應然內涵,無需贅述。
其次,就被告的權利而言,在民事撤訴制度模式中并不存在被告的程序性權利。雖然1982年《民事訴訟法》(試行)中規定撤訴制度,但并未賦予被告任何權利,撤訴的啟動權在于原告,而撤訴的裁量權和同意權則被法院壟斷。隨后民訴法經歷1991年、2007年和2012年的修訂,始終未對1982年確定的民事撤訴制度模式作出改變,被告依舊在撤訴制度場域內無任何權利賦予,只能被動消極接受原告的撤訴啟動和法院的撤訴裁量結果。2015年《民訴法解釋》首次對撤訴制度寄予相當程度的關注并作出較多制度改革。就被告的權利設置而言,通過第238條設置允許被告表達意思表示的制度空間,規定法庭辯論終結后原告申請撤訴的,被告不同意的,人民法院可以不予準許。但此條規定依舊難以說是實質賦予被告撤訴對抗權。由于被告程序性權利在撤訴制度空間內的缺失,我國撤訴制度廣受詬病,需要在該制度空間內設置被告對于撤訴的同意權。這是因為訴訟的撤回直接涉及被告利益,在訴訟撤回時,被告一旦應訴則其利益損失較大。此時被告因為訴訟的啟動可能已經付出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成本,隨著原告撤訴的提起,這些努力不僅可能付之一炬,在撤訴后無法得到補償,而且還會隨時面臨被原告再次起訴的風險,進而需要再次奔波于與原告的訴訟之中。雖然原告可能也已經為訴花費大量資源,但基于撤訴程序的啟動屬于原告的程序選擇,根據“自我選擇,自我負責”原理,其付出的訴訟資源之浪費具有了可接受性。被告參加訴訟以及追求勝訴的權利是其訴權的重要內容,而且被告為抗辯原告的指控而參加訴訟,在財產上、時間上和精力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付出,對訴訟結果有期待利益。故基于上述分析,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之訴訟程序的撤訴制度中同樣應當確立被告的撤訴同意權,被告一旦應訴答辯就意味著已經為訴訟付出了資源,此時訴訟的撤回就應征求被告的同意。此外,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之撤訴制度中賦予被告撤訴同意權還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契合此類訴訟的特殊需求。如前所述,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訴訟主體實質上難以天然形成平等地位,讀者一方往往處于弱勢地位,故這一訴訟類型中被告撤訴同意權的設置將明顯契合需要特殊保護被告利益之需求,進而通過制度設計有助于增強被告的對抗能力,從而與原告形成實質平等的攻防地位。
最后,就法院的權利而言,我國撤訴制度中法院職權過大,應當取消法院的撤訴審查權。誠然,在通常民事糾紛中,由于僅涉及私人利益,故法院對其撤訴申請的審查確實缺乏正當性基礎。但當民事糾紛一旦涉及公共利益,前述理由不再具有適用性,代表國家公權力的法院主動介入和干預存在必要性,需要通過法院的審查來積極維護公共利益。依此理念,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之訴訟領域,與通常民事糾紛之訴訟機制恰恰相反的是,其應當明確植入法院對于撤訴申請的審查權,而非取消此種權力。
民事訴訟的證明制度在訴訟程序中具有重要地位,直接關系著案件事實的認定并進而決定著案件最終裁判結果。就普通民事糾紛而言,基于“誰主張,誰舉證”之證明制度,原被告雙方均可能會負擔待證事實之證明責任,進而依據當事人雙方的具體主張以及實際調取證據的能力和手段來分配證明責任之負擔。然而,在公共圖書涉訴糾紛中,在公共圖書館中一旦因圖書或設施毀損、讀者延期歸還等事由產生民事糾紛,能夠證明相關案件事實的證據材料幾乎全部存在于公共圖書館。故應當由公共圖書館負擔更重的證明責任,在無特殊約定情況下,原則上所有用以證明待證事實的證據資料均需要公共圖書館提出,否則承擔證明不能之不利后果。就具體范圍而言,在此類糾紛中凡是涉及需要由圖書館制作或者保存的材料,其均需要公共圖書館承擔證明責任,除此之外的其他證據材料依據民事訴訟的通常證明責任分配模式進行。實際上,這一制度設計更契合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本身的特性,在該類糾紛中基于糾紛主體的實質不平等地位,就需要在程序設計上實現對讀者利益的傾斜性保護,這一證明制度安排屬于契合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訴訟程序設計之需求的體現。
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程序安排中還應特別注意證明妨礙制度的適用。所謂證明妨礙,系指不負證明責任之當事人,因故意或過失,以作為或不作為,使負有證明責任之當事人之證據提出陷于不能時,在事實認定上,就舉證人之事實主張,作對該人有利之調整。我國民事訴訟程序基本確立證明妨礙制度,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中存在適用證明妨礙制度的較大空間,這是因為此類糾紛的相關證據材料幾乎全部集中于公共圖書館,均需要由公共圖書館制作和保存,作為訴訟一方主體的被告需要證明對自身有利事實的證據往往也存在于公共圖書館,基于訴訟中當事人雙方的對立狀態,公共圖書館很可能會拒絕提交或者毀損此類證據,此時顯然需要證明妨礙制度的規制,進而使得與案件事實相關的所有證據材料均能夠得以提交。這一制度設計一方面能夠最大限度還原客觀事實;另一方面最大限度保障訴訟程序及結果的公正,故配合于證明責任分配制度,在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訴訟程序中還應明確確立證明妨礙之配套制度規則。
隨著圖書館事業發展,涉及圖書館的民事糾紛將呈現為多樣化和復雜化形態,如何合理解決該類糾紛必然會成為關系圖書館發展的議題,應當引起圖書館學界及法學界的共同關注。本文以《公共圖書館法》第53條規定的民事責任承擔形式為視角,對公共圖書館涉訴糾紛的民事訴訟機制研究屬于這一領域的空白填補且仍顯不足,該程序空間內的更多制度設計安排需要更深入挖掘及討論。期待本研究拋磚引玉,能夠引起學界對圖書館涉訴糾紛程序處理機制中更多疑難復雜問題的討論,并能夠以此作出相應的制度植入及填充,最終為我國圖書館事業發展配備完善的法律保障及程序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