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一個恐怖的夢中驚醒,看到窗前站著一個人,我忽地坐起來。這個人轉過身,借著月光,我認出是我的妻子。
“你回來了。燈都不開,我還以為是哪個?”我順手打開燈。
她轉過身去,繼續看著窗外。她穿著睡衣,披著還沒完全干的頭發。我拿起手機看時間,將近十點半。我過去抱住妻子,嗅著她的頭發,手從她腰部慢慢往上移。“睡覺。”妻子推開我的手,到床上躺下,蓋好被子,翻身面對著墻壁。
我把窗簾拉合上,看著一動不動的妻子,突然想給她講講剛才的夢,可是我已經記不清到底夢到些什么了,只記得那種陰森森的感覺。我關掉燈,妻子動了一下。我在桌上摸到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找到打火機點燃,然后走進衛生間。
從衛生間的小窗口,可以看到水韻佳緣小區。我從左邊開始數,數到第三棟,又從一樓開始數,數到第五樓。燈還亮著。肖蘭有開燈睡覺的習慣,不知道她現在睡了沒有。我突然有點興奮,想起肖蘭問過我:“我的小窩溫暖吧?”她那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總會讓我無意間想起。
肖蘭的小窩曾經溫暖過我一晚上。上次期末考試,片區的幾所中學集中到我們新通一中改試卷。教育局的文件要求兩天改完,可我們都想一天就全部改完,于是加班到晚上八點鐘。我給妻子發短信說今晚不回去了,然后走回宿舍。一輛車從我身后開過來,按了一聲喇叭,在我旁邊停下。“林老師,你不回家?”一張漂亮的臉在駕駛室對我笑。是改試卷時和我們一組的肖蘭老師,她性格開朗,整個過程笑聲不斷。我笑著說:“無家可歸呀。”“來,上車。”“去哪?”“回縣城呀。”她伸手打開副駕的門,我看看四處沒人,便鉆了進去。當天晚上,我來到她的小窩,記得我們聊了很長時間,都是在聊工作,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床上。整個過程,我們默默無語,完事后,她突然問我:“我的小窩溫暖吧?”
煙抽完了,我回到臥室。妻子翻了翻身,她還沒有睡著。我想給肖蘭發短信,問她睡了沒有。我喜歡發短信,能用短信說清楚的事我絕對不會打電話,無聊時我會把舊短信翻出來,一條一條地看。當然,我得防著妻子,刪掉一些短信,比如發給肖蘭的。我寫好了短信,準備發過去,妻子說:“大晚上的,快睡覺了。”我刪掉短信,用手機照妻子的臉,她厭惡地推開。我放下手機,抱住她,她掙扎著說:“你煩不煩?”
星期六早上,我醒來時看到妻子提著包和傘,她對我說:“我上課去了,早餐在桌子上。”我問:“下雨了?”“嗯。”她回答一聲便走了。妻子是縣城里的高中教師,跟我們特崗教師不一樣,他們周末要補課。妻子總說小攤上的早餐不衛生,她每天都起早自己做。不用想也知道,桌上一大碗面條,上面蓋著一個煎雞蛋。我翻了一下身,沒有睡意,抽了一支煙,起床洗漱吃早餐。
雨停后,我下樓打車去駕校。到場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多人,我們這一組還好,我排在第二十個。今天練全場,每個人練一把至少都得十分鐘,很多學員圍在帳篷下邊打牌邊等。我看到車后座還有一個空位,趁車停下來時坐了進去。
練車的是一個可愛女生,估計是新學員,以前沒見過。想來我比她高兩三屆了,可是我天生對機械操作不在行,斷斷續續地學了一個月,倒車入庫還總是壓線。
側方位停車、直角轉彎、半坡定點停車,可愛女生都很順利,可是就在半坡起步被卡住了,連續熄火了五次,坐在副駕的教練開始發火:“你還是老師呀,這樣簡單都不會!你是咋個當上老師的?你是咋個教學生的?”可愛女生突然哭了起來,開門下了車,我旁邊的兩個女學員也跟著下車,去勸她。教練說:“下一個。”下一個估計就是這兩個女學員當中的一個。教練朝她們喊道:“你們到底練不練?”其中一個說:“你吼哪樣嘛?你把人家都吼哭了。”教練對我說:“要不你先來練。”我運氣好,起步一次就成功,可卻在曲線行駛處撞了兩次路沿。教練很生氣地說:“你都學這么長時間了,比剛才的那個女老師還差。”
我下車后抽了一支煙,感覺一點狀態也沒有,不想再練,悶悶不樂地回家。走出駕校大門時,回頭看到那個可愛女生還在哭,她的身邊已經圍了好些人。
回到家時,妻子正在廚房里忙,我進去看了一眼,然后回到沙發躺下。妻子不說話,我也懶得說。坐了好一會,妻子把菜和飯端到桌上。
她說:“吃飯。”并沒有看我,像是自言自語。
我沒有胃口,點燃一支煙,打開電視。
“你去搞哪樣來?”她坐在飯桌前,盯著我。
“練車。”
“練車?咋現在就回來了?”
“找不到感覺。不想練了。”
“找不到感覺?你哪天找得到感覺?”這時候,教數學的妻子又開始發揮她的計算能力,“你去練車,打車來回就三十塊錢,在駕校吃中午飯十塊錢,再買一包煙十三塊錢,一天最低都得花五十三塊錢,如果再租一個小時的車一百塊錢,一天就是一百五十三。你這樣三心二意的,你的工資都要花在駕照上。”
我不想回答她。把所有頻道換了一遍,沒有符合我口味的,便關了電視。妻子邊嚼洋芋絲邊說:“你不吃飯?”
“不想吃。”
我看著她,她又夾了一筷子洋芋絲。
“天天炒洋芋絲,難吃得要死。”我嘀咕了一句。
妻子把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眼睛直盯著我,吼起來:“你哪樣意思?你每天回來就坐著,一樣事情都不做,你還有哪樣資格講我?我炒得難吃,哪個炒得好吃,你去找她呀。”
“我是講,我不想吃洋芋。”
“不想吃就算。”
她往碗里夾些洋芋絲和煮白菜,端著碗走進臥室。
肖蘭捧著一杯奶昔,微笑著看我。
這是第二次見到肖蘭。那一次以后,我們只發過幾次短信。她曾經兩次約我,第一次是去她的老家,第二次是去貴陽,我都沒有答應。我告訴她我已經結婚了,她說她知道的。通過跟別人閑聊時打聽,我了解到肖蘭已經三十歲,她大學畢業就來到我們這里工作并結婚。那時恰逢“兩基”,剛度蜜月回來,她老公就接到任務,去大苗寨動員幾個輟學的學生,回來的途中跟著摩托車從山腰滾到山腳,被做活路的村民發現時已經沒氣了。肖蘭就一直單身到現在,以她的性格,其間估計也找過,只是找不到合適的。
這一次見面是我約的,地點是肖蘭定的。我給妻子發短信說晚上留在學校幫一個老師代晚自習,然后搭一個同事的車回了縣城。
“這WiFi怎么連不上?”
“你沒來過‘orz嗎?這里面的WiFi限制人數連接的。”
我把手機放在一邊,喝了一口奶茶。我們點的炒飯上來了,看起來還不錯。
“豐滿的晚餐,噢,不,豐盛的晚餐。”我說。
肖蘭笑:“喜歡這個地方嗎?”
“還行吧。”
“主要是為你著想。在其他地方,怕別人看見,告訴你媳婦。”
“水韻佳緣三期還有房嗎?你幫我打聽一下價格和首付。”我繞開話題。
“有的,那里價位挺高的。”她吃了一口飯,說,“如果家里面方便的話,可以讓父母支持。不過也可以多奮斗幾年再說,你還這么年輕。九○后,小弟弟。”說著她咯咯地笑起來。
我說:“你也不老呀,看起來才二十多歲。”
“我三十歲了。比你大五歲,應該是五歲吧,有一次在教育局的資料上看到你的出生年月。”
“相差幾歲而已。”
“我二十一歲就來到你們這里工作,那時候你應該還在讀初中。”
“你沒想過離開這里么?”
“想過,一○年,我考上老家的事業單位,但這里缺英語老師,教育局不讓我走。后來就沒想了,買了房子車子,安下心來待在這里。”
“天天開車很累,考回縣城吧,今年縣城不是在招英語老師?”
“縣城工作很累,我寧愿在鄉鎮上,輕松自由。再說也不是很遠,開車也就二十來分鐘。”
我們都吃飽了,她的飯只吃了一半。點了一盤瓜子,又坐了一會。剛才的古箏換成了纏綿的鋼琴,很好聽。我看時間,才八點鐘,但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我給她說過今晚上不回去了。”我試探著說。
“啊,那你去哪兒?”
“你的小窩。”
“不,你不能去我那里了。”剛才還笑嘻嘻的肖蘭像是變了一個人。
“為什么?”
“不為什么。”接著她又說,“原來你約我出來吃飯,是有目的的。”
“你是不是找到了一個……”
“算是吧。”
“噢,原來你把地點定在這里,是為你自己著想。”
沉默了一會,她說:“我不想破壞你的家庭。”
“你竟然背著他悄悄出來。”
“他出差了。我們是朋友,出來吃飯很正常呀。照這樣說,你還背叛你老婆呢。”
“是的,我們是朋友。”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合適,便說了這么一句。
“我們各自回去吧。你先走還是我先走。”
我說:“你先走吧,我結賬。”
“都是朋友嘛。那我先走了,拜拜,小弟弟。”她提著包,又笑了,向我揮手,推門走出去。
我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半,摁滅在煙灰缸里。
“二號包廂,結賬。”我說。
收銀員正在用手機看電視劇,頭也不抬地說:“剛結過了。”
五一放假,我和妻子回老家看父母。我們爭論了一番,但最終達成協議,先去我家再去她家。
我們回到家,我媽很高興,一邊燒水一邊叫父親殺雞。妻子想去幫母親做點家務,母親對她說:“你休息,我自己來。”父親和母親有條不紊地忙著,我們沒有什么可做,便坐下來看電視。
母親邊洗菜邊說:“你們結婚都快一年了,該考慮要個娃娃了。你們再不要,別人還以為你們不會生。”
“我們現在還沒有買房子,沒地方住,所以就……”妻子說。
“房子的事情慢慢來,先租房子住,現在你們不是住得好好的嗎?再說鄉下有房子,假期你們可以回來住。你不可能一輩子買不起房子,就一輩子不生娃娃。”母親說。
我和妻子結婚到現在,都沒打算要小孩。妻子的想法很明確,一天不買房,她就一天不生。而我才二十五歲,不想過早地當上父親。這樣正好,妻子不想生,我也不想。
“現在還早。我們的年紀也還小。”我說。
“還早?你看寨子頭的小輝,去年剛辦結婚酒,今年又要準備辦滿月酒了。”
“我們跟他不一樣,我們是有工作的。”
“有工作,你也得要娃娃呀,你不可能一輩子這樣嘛……”母親又從各方面給我們講道理,她的例子一舉就是一大堆,一直到吃飯都沒有舉完。
妻子嫌母親叨嘮,第二天一大早就喊著要去娘家,母親又忙著給我們做早飯。我們臨走時,她抓了一只雞,非要讓我們帶過去。
妻子的父親早就去世了,妻子的哥哥還沒有結婚,常年在外打工不回家。岳母一個人住,這老太太的脾氣很古怪,喜歡挑別人的不是。聽說她的兒子先后帶幾個姑娘回家,沒有一個讓她覺得滿意的,她不是說姑娘懶就是說姑娘笨,人家無法忍受,只能選擇離開。
我和妻子燒火煮飯,岳母坐在一邊看。老太太為了節約電,把電磁爐和電飯鍋收起來,只有特別忙的時候才用。好久沒有燒火了,半生的柴燒不燃,我湊上前去吹,眼睛被熏得流眼淚。
“等縣里面招高中老師,你就去考,不要一直在鄉下。”岳母對我說。
“嗯,我們要三年以后才能考。”
“當初你們都是一起去考高中老師的,你不努力,就只能去鄉下。在鄉下教書工資低,而且條件又不好。”
“我們的工資都差不多。”
“現在剛開始,都差不多,等再過幾年,高中老師的工資就比你的高多了。”
我不說話,我不知道怎樣回答她。
接著,她又說:“一個家庭里面,應該是男的更有本事,但你卻在鄉下教書。你要有點上進心呀,做事情要認真點。你學駕照就好好地學,不要今天去明天不去的,這樣下去,你要學幾年?”
我嫌岳母啰嗦,第二天一大早就喊著回縣城,但是妻子說她很難回來一次,要多陪她母親。沒辦法,只能多聽一天岳母的啰嗦,晚上吃過飯才趕回縣城。
“我有個同事在倚山花園買房子,下個星期就要交房了。”睡覺的時候,妻子說。
我沒有回答她,接著她又說:“他和他女朋友裝修好房子就結婚。現在的人,結婚之前都先把房子裝修好。”
我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我說:“我練車練得差不多了,現在練十把倒庫,至少都要進六把。”
“駕照拿到手也先放著,要先買房子再買車。”
“房子只是個睡覺的地方,現在租房子住還不是一樣的。”
“我不想住租的房子,不是自己的,住在里面總覺得不舒服。”
“慢慢地來。”
“要存錢呀,你不存錢,慢慢地,要慢到哪年?”
“是,存錢。”
我伸手過去抱妻子,我沒有興趣,只是想用親熱來結束這場談話。
星期五下午,守門的大爺來到我們辦公室,喘著氣說:“林老師,你的信。今天中午,一個女的開車送過來的,我沒讓她進來。”
是一份請柬。肖蘭。她就要結婚了。星期六。在萬綠城酒店。
我看新郎的名字,竟然也姓肖,肖什么,我不認識那個字。一個女同事湊過來看,笑著說:“得準備禮錢了,恭喜你。今天都月底了,還沒發工資。”
第二天早上醒來,妻子提著包,對我說:“我上課去了……”我突然想起肖蘭的婚禮,趕緊對妻子說:“拿五百塊錢給我。”
“五百塊錢?你拿去做哪樣?”
“我的一個朋友今天結婚。”我坐在床上,揉眼睛,很難受。
“哪個朋友?我咋不曉得?”
“你不認識。”
“叫哪樣名字?男的還是女的?”
“叫肖蘭。”我本來想說新郎的名字,但不知道他叫肖什么,于是就說了肖蘭的名字,“人家都結婚了,男的女的很重要嗎?”
“你們是哪樣關系?”
“普通朋友關系。”
“我們結婚的時候,她來了沒有?”
“沒有。我們剛認識不久。”
“咋個認識的?”
“工作上認識的。”
“工作上認識的,有必要送五百塊錢嗎?講清楚,到底是咋個認識的。”妻子把包放在桌上,看來不把事情搞清楚,她是不會去上課的。
“你啰嗦不?追根問底的,在一起改試卷認識的。”
“那就更沒有必要送五百塊錢了。”
“我沒說我要送五百呀,我只是喊你拿五百塊錢給我,要不就把我的工資卡拿給我。”我不耐煩地說。
“拿工資卡給你,估計你要送一千塊錢。”妻子掏出兩百塊錢放在桌上,“我只給你兩百,你送一百就行了,剩下的一百你拿去練車。”
她提著包走了,邊走邊說:“現在的人,隨便認識,都要喊去吃酒,就是想收點禮錢。”
我看著那兩百塊錢,發了一會呆,起床洗漱吃早餐。現在還很早,不急去萬綠城。下個星期有一次科目二考試,還是先去駕校練幾把車。
練車的人依舊很多,我上午得一把,下午得一把,兩把狀態都很好。練車的人大多都會這樣,只要練得好,心情就會跟著好。我高興地走出駕校,恰好在門口遇到一輛出租車,便直接打車去萬綠城酒店。
新娘和新郎在門口迎接客人,他們笑容滿面地跟每一個客人打招呼。等前面的那幾個客人都走進去后,我才走過去。肖蘭笑著喊我:“來了,一直沒見你,還以為你沒收到請柬呢。”新郎遞煙給我,我接過煙,把裝有兩百塊錢的紅包給肖蘭,說:“今天有點事,來晚了。”
“來了就行,還帶什么禮。”肖蘭接過紅包,遞給新郎,新郎放進西服的包里。
“先去二樓坐,馬上就吃飯。”新郎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布依族的口音很濃。
我在靠窗的一桌坐下來,抽煙,看著窗外。一輛紅色的小車開進酒店,停在停車場,下來幾位女士。我湊上前看,沒錯,有一位是我的妻子。她們朝新郎新娘走去,新郎笑著招呼她們。這是什么情況?我想跑下去,可是已經晚了,我看到她們分別把紅包遞給新郎,包括妻子。
妻子上來看到我,像是被嚇了一跳,說:“你咋會在這里?”
“我還想問你呢。”我用眼神示意妻子出去一下。
在沒有人的轉角處,我問妻子:“你咋不給我講你也要來?”
“那個新郎是上個星期剛調到我們學校的,他是二婚,只邀請了幾個熟悉的同事。我都不曉得,今天下午上完課才聽我們學校的一個老教師講,所以就和她們一起過來了,不來又覺得不好。”
“我早上就給你說過我要來吃酒,你應該打個電話問我一下。”
“哪個曉得會有這么巧嘛?你早上不是講女方叫肖……肖蘭嗎?哪個想到他們兩個都姓肖?”
“你送了幾百?”
“兩百。你呢?”
“一樣。”
“你憨得很!”妻子說著走了進去,我跟在她后面。
妻子過去和她的同事坐一桌,我沒有過去,而是站在一邊四處看了看。妻子旁邊的一位四十來歲的女士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說:“咦,小郭,那是你家老公呀,喊他過來坐。”
“管他的,不要管他。”妻子看了我一眼。
“快過來一起坐,還有個空位,恰好在小郭的一邊。”那位四十來歲的女士笑著說,指著空位。
我看其他桌都沒有我認識的人,便走過去坐下。吃過飯,其他人忙著去打麻將,都散了,我和妻子走出酒店。我說打車,但妻子挽著我的手,說剛吃過飯,慢慢走回去。
“我們結婚時,都沒有這么熱鬧。”妻子突然說。
“你總是講這些,你講這些做哪樣?”我有點不耐煩。
妻子默默跟在我身邊,不再說話。快要走到我們的出租屋時,她說:“聽我們學校的那個老教師講,我們這個新同事結婚后,準備把他的房子賣了,去住女方的房子。一百個平方,簡單裝修過的,他只要三十萬。你看,我和他是同事,你又認識他媳婦,要不我們去找他們談談,叫他們再便宜一點,然后我們把房子買過來。聽講他們都是有錢人,不急用錢,我們一年付四五萬,六七年就可以付清了。我們的公積金就存起,以后退休了可以取出來。”
我抬頭往遠處看去,水韻佳緣的那兩棟樓已經完工。我莫名其妙地想起肖蘭曾經問我:“我的小窩溫暖吧?”也許再過一段時間,那兩棟樓就會裝修成一個個溫暖的小窩。
“不買!”我突然朝妻子吼道。
責任編輯 ? 王小朋
田興家,1991年出生,貴州安順人。作品散見于《山花》《西部》《山東文學》《黃河文學》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