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養貓的故事

耿守強

我家先后養過三只貓，它們不同的命運和結局，給了我許多生活的啟迪。

第一只是個老貓，毛色很雜，看上去就讓人生厭。但因家中老鼠泛濫，膽小如鼠的妻子見了老鼠害怕得要命。心疼女兒的岳母最終還是說服了哭鬧的孫兒把貓舍給了女兒。我向來不太喜歡小動物，對于貓的有無當然無所謂。妻子盡管不太喜歡這只貓，但為了消除對老鼠的恐懼自然沒有推辭。八歲的女兒從小便對小貓兒、小狗兒、小雞兒之類的動物倍加寵愛，硬是把貓奪過來，塞進了袋子。這只貓還算不負眾望，沒有幾天，便將興風作浪的老鼠掃蕩一光。老鼠是沒了，但新的問題又產生了。干凈得近乎有清潔癖的妻子，老抱怨屋里有股異味。我這個向來不修邊幅的人自然成了重點懷疑對象，一連串的指責披頭蓋臉地襲來。我知道自己確實有些邋遢，但總也不至于釋放出那樣一種難聞的氣味。經過偵查，作案的真兇終于查到了，是老貓。自從來到家里，用來盛舊衣服的雙人床便成了它的臨時廁所，里面的衣服幾乎沾滿了它的屎尿。我總算洗清了連日來蒙受的不白之冤，妻子也恍然大悟：“我說這么多天沒見著它大小便呢！”吃一塹長一智。妻子想了個好法子：將它拴起來，旁邊再放一個盛滿土的盆子，供老貓處理大小便。等老鼠被趕盡殺絕以后，再將老貓送回娘家。許多事情往往不隨人愿。盡管老貓身經百戰，殺敵無數。但最終老貓誤食了吃了藥的老鼠，臥在地。雙周放假回家，我剛一進家門，八歲的女兒含著淚水對我說：“爸爸，大貓死了。整整叫了一宿，它準是在向我們求救？還一勁兒掉眼淚，它肯定是不想死。”女兒的話說得鐵石心腸的我心頭一顫，我剛想說：那為什么不找獸醫弄點解藥吃。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深知，妻子是個軟心腸，這樣會加劇她的自責心理，于是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死了更好，省得弄得滿屋子都是味兒。”老貓的犧牲全家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家中無貓，老鼠又蠢蠢欲動，不久又泛濫成災。要是大貓在，老鼠萬萬不敢輕舉妄動。也許是出于對老貓的懷戀，妻子又開始張羅著抱貓。于是第二只貓進駐我家。這是一只小灰貓。毛很純，只是顏色不好看。樣子很安詳，動作卻很敏捷。盡管小貓沒有像已故的老貓那樣戰果輝煌，可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老鼠卻被這位初出茅廬的“貓犢”嚇得不敢拋頭露面。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我和妻子商量著白天將它拴在院內老鼠不常出沒的地方，晚上拴在屋子里，只是利用它的聲威嚇唬老鼠。這樣既保證了居室的衛生，又確保了小貓的安全，可謂兩全其美。正當我和妻子為自己的高招兒暗自得意的時候，慘劇發生了。一日，妻子忙于上班不慎將繩子拴得太長，結果繩子絞在柴垛上。當妻子下班的時候，發現小貓早已被活活勒死在柴垛上。小貓無端地遭受“絞刑”，我這個鐵石心腸的人也有一絲難過。但我看得出妻子比我更難受。對于貓的慘死，她確實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我又怎么能忍心責備她呢？然而妻子卻責備起我來：“都怪你，非得讓我把貓拴在外面。”對于妻子無稽的嗔怪我并沒往心里去，我知道她向來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她也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一下內心因失誤而鑄成大錯的痛楚。我也沒好再說什么。可是八歲的女兒卻不依不饒，非叫妻子再把貓弄活不可。我不敢斥責女兒的任性，難得孩子有這么強烈的同情心。我和妻子只好哄她說：“你姥姥家的貓又快下崽了，到時給你挑一只最漂亮的。”女兒才肯作罷。妻子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言語凄凄地對我說：“好心反而害了這只貓！以后可別養貓了。”

不久，姥姥家的貓果然下崽了。隨著貓崽的漸漸長大女兒的心也一天天急迫起來。每個周日都要趕去，查看一下貓的長勢。再三叮囑姥姥把那只長相最漂亮的小花貓留給她。還未等小貓滿月，早已迫不及待的女兒便強行骨肉分離，將小貓抱回了家。剛來幾天小花貓似乎因為想家的原因，喵喵直叫，也懶得吃食。小女兒便變著樣地喂它奶粉、餅干、雞蛋什么的，連自己最愛吃的魚也毫不吝惜地送給小花貓。動物也是有感情的。沒過多長時間，女兒與小花貓便打成一片。渴了餓了它會一個勁兒地撫弄你的手。早上如果你想睡個懶覺那你必須蒙好頭和腳，否則一頓抓撓讓你哭笑不得。女兒寫作業的時候，隨著筆身的劃動，它會一勁兒搶女兒手中的筆。最讓人好笑的是一次它在寫字臺上忽然發現鏡子中的自己，便抓撓不止，，似乎在向鏡子中的“怪家伙”示威。有時實在無聊，便自己在屋子里撒歡。我這個一向不太喜歡小動物的人，也對它產生了一絲憐愛。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家伙確沒有抓到過一只小老鼠。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給這個平靜的三口之家帶來了歡樂。不拴起來還是不行的。可是，這樣一只歡蹦亂跳的小貓拴起來，無異于給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帶上手銬腳鐐。妻子心又軟了，女兒也不肯。還是養貓多年的岳母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將一個小貓剛好能拖動的鐵蛋子拴在小貓的脖子上，繩子不太長。盡管行動受點限制，可還算安全。小貓一天天長大，對這個家也越來越熟悉。很少跑出院子，有時偶爾出去，也很快回來。比較讓人放心的是它從不吃死老鼠。一天，妻子對我說：“還是把小貓撒開吧。”禁不住妻子和女兒的攛掇，我卸去了小貓身上的“枷鎖”。小貓自由了。我卻背上了心理包袱。因為沒兩天，小貓就失蹤了。女兒這一次并沒有哭鬧，只是每天放學進屋的第一句話便問：“小貓回來了嗎？”妻子也總是自言自語：“這小貓肯定是被人抱回家了。”盡管這樣，我卻還是不能心安，因為是我把這只貓送上了不歸路。是我給女兒留下了一個茫遠的期盼。是我再一次戳痛了妻子那顆孱弱的心。我沒有想到我這個向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卻也有些兒女情長。為什么善良卻成了扼殺生命的屠刀。

從此，我家再沒養貓，直到現在。盡管老鼠不時的興風作良，但我和妻子也一直未敢提及養貓的事。只有女兒時常提起，而且總要追問一句：“姥姥家的大貓什么時候下崽？”

三只貓的結局，給了我深刻的啟迪。自然界里的每一個生命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和價值。動物和動物之間的弱肉強食那是自然法則。但作為有思維高智商的人無端地使自然界中的弱小生命遭受傷害，甚至為了一己之利把明晃晃的尖刀、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一個個活蹦亂跳的生命，那是對生命的褻瀆。人啊，善良的人啊，任何生命的孕育都充滿著艱辛，任何生命的成長都需要善良的呵護，請善待生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