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亮+趙妍
2017年12月14日,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FCC)以3∶2的投票結果,正式將奧巴馬時代確立的“網絡中立原則”廢除。而這距離2015年2月27日奧巴馬政府同樣3:2投票通過網絡中立法還不足3年。業界普遍認為,這個被美國基礎運營商視為“噩夢”的法案的廢除,預示著運營商春天的到來。
但,這個春天真的會溫暖嗎?
互聯網企業與電信運營商孰是孰非
“網絡中立原則”要求互聯網服務供應商及政府平等處理所有互聯網上的數據,不差別對待或依不同用戶、內容、網站、平臺、應用、接取設備類型或通信模式而差別收費。其核心是禁止互聯網服務提供商向訪問不同網站的消費者提供有差別的服務;禁止寬帶提供商屏蔽訪問某些網站或刻意降低用戶訪問某些網站的速度,或者向訪問這些網站的用戶收取額外的費用。
2015年FCC通過的《開放互聯網法令》為迄今最嚴格的“網絡中立”方案,要求寬帶網絡提供商不得阻止訪問合法的內容、應用、服務或不會造成損害的設備;不得損害或降低合法的互聯網流量;不得提供付費優先服務或者說“快速通道”服務,也禁止網絡服務提供商優先提供自己子公司的內容和服務。該規定對于固網和移動網絡同等適用。
伴隨著FCC將網絡中立原則正式廢除,寬帶上網將重新歸類為“信息服務”,而移動寬帶上網將重新歸類為“私人移動服務”,不再被當作公共事業。美國網絡中立原則廢除后,對電信運營商/互聯網服務提供商ISP,內容提供商ICP,用戶均有較大影響,電信運營商被認為是廢除網絡中立原則之后的最大獲益者。
而互聯網公司則多有不滿。如Facebook首席運營官雪莉·桑德伯格表示,FCC這一決定非常令人失望,而且給科技行業造成較大負面影響。Airbnb首席執行官布萊恩·切斯基認為這一決定缺乏合理性,不管對創新來說,還是對開放性社會來說,免費開放的互聯網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接下來,公司將會繼續為這一原則“伸張正義”。
網絡中立是天賦人權?
支持網絡中立原則的一方認為,網絡服務等同于公共基礎設施,人人都有平等使用的權利,如同陽光、空氣和水,流量作為網絡世界的最基本的組成部分,對于網民來說,是有著天賦人權般的地位。
而廢除網絡中立原則,意味著今后通信服務商將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優先考慮給高付費的企業提供最好的流量和質量,而那些無法負擔更高成本的小公司則以較慢的流量和速度落后。因此推翻“網絡中立”,違背了“互聯網精神”,即開放、平等、協作、快速以及分享的精神,這可能導致今后網絡運營商將相關服務劃分為三六九等并提價收費,互聯網服務業或會出現類似競價排名、關鍵詞限流等問題。
支持網絡中立者認為,廢除網絡中立后,網絡世界的失衡將變得更加明顯,資源就會在掌握著大量資本的人手里,創業公司將更加處于劣勢地位,造成難以逾越的障礙,因為他們沒那么多錢去交運營商的保護費。唯有平等的網絡世界,才可能給那些小企業一個白手起家的機會。在硅谷,無數互聯網企業正是憑借著這種互聯網精神從小企業成長為大公司。
要給運營商最大自由
“網絡中立是一場看上去對所有人公平的游戲規則——除了電信運營商!”互聯網公司的免費模式從何而來呢?北京郵電大學教授呂廷杰認為,互聯網之所以主打免費,就因為他把資費都轉移到了運營商身上。
互聯網最著名的思維就是“羊毛出在狗身上,讓驢付費”。在語音通信時代,電話服務就是最終產品,所以向個人收費是合理的。然而當全球電信運營商的流量收入正在逐步超過語音收入時,流量并非最終產品,最終產品是網民通過使用流量所獲得的音樂、視頻、游戲等。按照傳統商業規則,這個費用應該由提供上述最終消費的互聯網公司買單。這就好比我們買了一瓶礦泉水,并不需要為塑料瓶單獨付費,因為生產礦泉水的企業付過了,瓶子的費用是經營礦泉水的成本之一,我們通常把礦泉水稱之為“最終產品”,而瓶子則是“中間產品”。我們的消費邏輯通常是只需要為最終產品消費買單,而不需要單獨付中間產品的錢。呂廷杰形象地舉例說。
互聯網產業免費邏輯的底氣來自OTT。互聯網公司在運營商基礎設施上跑應用,卻讓運營商自己向客戶收流量費,從而將經營成本的一大部分轉嫁到運營商身上,并使運營商迅速管道化。
所以呂廷杰認為,中國應該從FCC廢除網絡中立原則中認識到:放松管制才是使電信行業良性發展的正確選擇。最重要的思路就是不再定義基礎電信服務業務為公共服務業務,而定義成商業移動服務體系,服務也是商品,也可以貿易。
“網絡中立”只是“經濟政策”
雖然網絡中立原則看似來源于技術中立,但這次特朗普政府所廢止的“網絡中立”卻與技術中立內容存在差異,而是一項網絡服務“經濟政策”。華東政法大學教授、大數據政策法律研究中心主任高富平認為,這項政策涉及到我們應當如何看待網絡基礎運營商的性質。
網絡通信一向被比喻為“信息高速公路”。高速公路顯然是為任何人提供服務的基礎設施,應當向任何人自由開放。被應用到網絡服務上,也必須保持“自由和開放”。這項政策曾經被認為是促進互聯網普遍應用,消除“數字鴻溝”的一項基礎性政策。但是,在國外,網絡基礎運營商一般是私人公司,針對不同的用戶提供不同的服務,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顯然,奧巴馬時期出臺的政策,更加強調網絡通信服務的公共性。這種限制的正當性在于促進投資和和自由競爭。
本質上,技術中立原則是政府對待技術的態度,當然也適用應用與網絡技術。網絡技術中立是當今信息技術進步和產業創新的根本保障,如果沒有中立態度,網絡化和數字化通信不會成為統治所有通信的方式,就不會出現無時無處不在的網絡。所以特朗普政府廢止的網絡中立不觸及這個領域,不等于廢止技術中立原則下的媒介中立、管制政策中立。
因此,對比我國的情形,由于我國的網絡基礎運營商是國有企業,基礎運營商雖然是營利性組織,但受到國家政策的影響較為直接。也就是說我國的網絡基建有“看得見的手”在調控。這樣,我國不需要美國那樣,通過網絡中立的立法政策要求基礎運營商承擔“社會責任”。因而美國的“網絡中立”在中國不存在,也就不用太擔心網絡中立被廢對我國的影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