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孩子都是上天的安排

吳莉香

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不孕不育中的一員

去年除夕之夜，好友問我的新年計劃。我賭氣說：“今年再不懷孕，就不生二胎了。”從老大出生時有先天性疾病，申請到二胎指標到現在轉眼11年，我每年的新年愿望都寫著“備孕”，然后年年都落空。

在漫長的備孕路上，老公從剛開始的信心滿滿，戒煙、戒酒、積極運動健身到現在的自暴自棄，煙酒不離身。我呢，戒麻、戒辣、戒油膩，口味清淡得能以白水充饑。兒子從要弟弟還是妹妹的艱難選擇，到最后安慰我：“只要你能生一個BB就好。”

懷孕這種事，根本沒難度好嗎？我和老公剛開始是這樣想的。

結果頭5年，肚子完全沒有反應。老公說：“哪里出現問題了？”我自告奮勇說：“我去檢查看看。”一整套的婦科檢查下來， 我連個婦科炎癥都沒有。

然后換醫院、換科室，再檢查一遍。坐在人來人往但死氣沉沉的“不孕不育科”候診室，我環顧四周，沒笑容的臉、疲倦的神情，有的人奮斗了好幾年，第一胎還沒著落。至少我已經有一個孩子了。

終于，問題查出來了。我的封閉抗體是陰性，這可能會導致流產。主任醫生說：“治療起來很麻煩，要花很多錢和時間。”探索之路進入死循環。

我和老公面面相覷，怎么辦？還要繼續嗎？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不孕不育人群中的一員。那些認真避孕的日子，現在看起來有些可笑。我這么好的一塊田，怎么可能長不出苗來？

老公是典型的直男癌，堅信他這種可以連踢3小時足球的人，絕對不會出問題，所以他堅決不做檢查。我向好友訴苦，她正在做人工授精，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沒想到她反倒向我大倒苦水，說她老公更過分。“我一邊打催卵針，他一邊勸我不要生，有見過這么拆墻腳的搭檔嗎？”

到底是誰想生孩子？我們倆同時回答：“我。”然后又收拾心情繼續備戰，“實在不行就換人。”我說，好友壞笑著配合我。話雖這么說，但每個月的那幾天，心里總暗暗希望自己能中招。可惜，大姨媽月月準時駕到。

生命或許就是優勝劣汰的過程

4年前參加公司的嘉獎計劃，我去新加坡學習半個月。到達的第二天正是大姨媽造訪的日子，但過了一周仍然沒消息。我急了，買了驗孕棒，兩條紅杠，妥妥的“陽性”啊！

我激動地給老公打電話，他嘿嘿地笑：“我就說嘛，我怎么會不行！”無心游玩，想著肚子里有個小小人兒，我吃不下、睡不著。老公也很快進入角色，給我“嗖嗖”發來好幾篇相關文章。

從新加坡回國，老公罕見來接機，還霸道地搶過我的背包，說：“孕婦不能提重東西知不知道？”全家陷入迎接新生命的狂喜中，兒子天天問：“什么時候出生啊？”

壞消息在孕9周傳來，我當時正忙一個招標項目，強大的壓力讓我疲憊不堪。那天下班后，我肚子有些隱痛，躺到床上休息了一下，越來越疼，馬上去醫院，可惜已經晚了。住院清宮，一切塵埃落定。一個生命就這樣消失，輕易到我常常懷疑是否真的有過這段時光。老公說：“生命就是優勝劣汰的過程。”但我相信事在人為，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太累了，沒有早點兒去醫院？孕早期坐飛機有高空輻射？醫生說：“導致流產的原因很多，要好好排查。”又是查！講真，看過不孕不育科的，哪一個不是咬牙堅持？時間、金錢的巨大消耗，都因為想知道原因然后對癥下藥，有沒有希望，倒是給個準信兒啊。

老老實實避孕半年，解禁后很快懷上。這一次，我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醫生建議入院保胎，懷孕9周，我以不腹痛、不出血、無不適的健康身份入院。準媽媽天天都在比各種數據，尤其是HCG，你多點兒我少點兒，幾家歡喜幾家憂。打一組免疫球蛋白針要好幾千，如果不打，醫生會說：“保不保得住，我們也打不了保票。”

我出院時，隔壁床的媽媽已經打了8萬元的針，可情況仍不好。我從醫院拿了針回家自己打，細長的針，直接從肚皮上扎進去。我整個肚皮上紫黑一片，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針眼，老公連看都不敢看。無論如何，我們一起興奮又小心翼翼地期待12周安全期限的到來。

終于度過危險期，醫生在檢查后卻說：“胚胎大概在10周左右停止了發育。”我腦子一片空白，鎮定地向醫生道謝，出門看到老公，抱著他就“哇哇”大哭。當天入院，兒子打電話來，溫柔地安慰：“媽媽，你這次已經比上次有進步了。”也是，上次才9周就陣亡了，這次好歹堅持到12周。

每個孩子的降生都是上天精心的安排

經歷了又一輪住院引產清宮手術的折磨后，我被確診為反復流產患者。這一次，我們聽從醫生的建議，送了流產組織物去化驗，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花了6000大洋，結果是我的基因存在缺陷，有3%的幾率生出21-三體綜合征的孩子。老公果斷地說：“不生了！”的確，能生孩子和能生健康的孩子，這中間隔著一個家庭三代人的幸福。我們不準備冒險了。

我好好地養了一個月，精力充沛地回到職場，健身計劃也提上日程，不能生孩子了，總得有點兒別的追求吧。

術后第二個月，月經遲遲不來，我心想，剛流產完，月經不規律很正常。過了一周，我坐不住了，心里祈禱千萬別懷孕。跑到洗手間，驗孕棒一試，兩條紅杠。這一次，我竟然嚇得號啕大哭！

老公也傻了眼，以前盼星星盼月亮般想懷孕，好不容易決定放棄時，寶寶來了！我那脆弱的子宮能養大這孩子嗎？這次能要嗎？一夜無眠。第二天，帶著病歷和檢查單，我跳過婦科和產科直接來到產前診斷科，心驚膽戰地問：“這孩子能要嗎？”

“上天要你生你就生！”醫生到底見多識廣，輕松應對。她說：“為什么不生？你還有97%的幾率可以生育健康的孩子啊。”

話是沒錯，可是，我上兩個就是那3%呀。“到時預約個羊水穿刺，檢查一下就行。”醫生輕描淡寫，我和老公卻憂心忡忡，羊水穿刺要等16周才能做，這幾個月怎么熬啊？

懷孕后，我們打算羊水穿刺前，跟誰都不說。懷孕兩個月，和朋友騎單車，單車相撞，差點兒摔倒，沒事兒；懷孕3個月，和老爸老媽火車旅行，遇臺風，動車停開，臨時找住宿等旅途波折，無恙；懷孕4個月時，迎來羊水穿刺。在外面排隊等待時，老公問：“來一局牌唄？”這個時候，也只有親老公想到玩兒游戲，也是，被刺的又不是他。

輪到我，趕鴨子上架般地躺好，消毒、扎針，短暫的刺痛，結束了。啊，原本覺得大過天的手術，竟然這么簡單？！忐忑不安地等待結果，一切正常！此時，才真正覺得自己要再次當媽了。兒子一有時間就模擬小嬰兒的聲音，我說：“吵死人了。”他說：“媽媽，小寶生出來就會一直發這種聲音的。”

2017年初，39歲的我剖腹產生下女兒小寶，全家上下喜洋洋。公公說：“有兒有女，你們的人生很圓滿。”其實高齡生產，加上連續一整夜的劇烈宮縮，我生這個孩子可真是九死一生。可一看到女兒那張秀氣的小臉，看她的哥哥是那么愛她，別說疼痛，連同那些流產后痛苦無望的時光，都統統變成了如今幸福的添加劑！或許就是這樣：每個孩子的降生，都是上天精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