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梅
(咸陽師范學院,陜西 咸陽 712000)
人們對于陜北民歌的熱情,正是因為陜北民歌手地道的、灑脫的、富有生活氣息的優美又帶有蒼涼、凄惶的準確演唱。這種藝術表達形式以民歌手演唱行腔和能夠體現陜北人生命特質的漂亮音色為主要手段,而地域色彩很濃的演唱行腔和音色的形成,正是歌手們長期生活在這種獨特的陜北地理環境之下的產物。
陜北這塊土地自古以來就是人們所說的“繩結之地”——從商周起,就有多少少數民族的“勝利者”們在這個廣袤而獨特的“舞臺”上演出過歷史大劇,如白狄、滿族、鮮卑、突厥、黨項、羌、女真以及與它接壤的蒙古族等等少數民族,都在這里戰斗生活過,他們的生活習性逐漸融合進本土人民的行為習慣,難怪在陜北民歌手演唱的行腔、音色里淋漓盡致地流露出陜北人民野性、灑脫的一面,我想,這無疑與歷史上這塊熱土所經歷的一切是有關系的,他們血液里從此脫不掉少數民族自由、奔放、豪爽的放牧與游獵性格,而這恰恰也是陜北民歌最迷人的奧秘之一。
生存在這里的人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受自然地理環境的影響,逐漸形成了最具代表性的能夠傳達陜北人心思的文化符號——陜北方言,陜北民歌的歌詞就是其方言的一部分,記載著陜北人民在歷史長河中所經歷的一切行為和思想,用地道的陜北方言來演唱陜北民歌,能夠準確恰當地表達陜北人民彼時彼刻的心聲。王向榮老師演唱的《淚蛋蛋拋在沙蒿蒿林》就是一首典型代表曲目:“羊啦肚子手巾上,三道道藍,咱們見面面容易拉話話難;一個在那山上喲,一個在那溝,咱們拉不上話兒招一招手;瞭了見那村村呦,瞭不見個人,我淚個蛋蛋泡在沙蒿蒿林?!备柙~淋漓盡致地將典型的陜北人形象以及自然環境對他們生活和行為習慣的影響體現的活靈活現,這首歌王老師就是用一口地道的陜北方言演唱的,在演唱行腔方面遵從陜北方言發音咬字特點,音色蒼勁有力、悲壯深情,悠悠然將陜北人民生存環境下心理的苦悶與期盼之情展現出來。
如果要從學理上去追究,只能從民族聲樂演唱過程中所遵循的聲(五音,歌唱咬字吐詞的聲母發音部位)、韻(四呼,發音的口型變化)、調(字的聲調,即陰、陽、上、去、平聲等)的漢語語言發音規則和收聲歸韻時的“十三轍”咬字吐詞方法等方面分析其發聲咬字的特點。陜北方言也遵循陜北地域特色的五音四呼以及演唱時語言聲調調整的規律。它沒有前鼻音,在發有前鼻韻的字音時,要么直接取消,要么后鼻音化。如讀普通話中的“an、ian、uan”等鼻音韻母時,直接將“n”去掉了,而將其中的元音字母“a”鼻音化,讀作“ae、iae、uae”;而“后鼻音”是陜北人語言發音的日常習慣,據查資料,陜北各縣區都有后鼻音聲母,經常把普通話音以“a、o、e”(er除外)起頭的都讀做后鼻聲母,使之鼻音化,這與陜北地理環境特點是密不可分的,長期的山大溝深、人煙稀少、水土缺失等環境因素,導致陜北人在說話發音時,所需氣息壓力增大,當需要高喊才能聽見對方聲音的條件下,腹部氣息就會猛烈沖擊聲帶,直入鼻腔,形成鼻腔發音的行腔習慣,這在陜北民歌手演唱過程中方言咬字的行腔軌跡中可見一斑。當然不僅僅是鼻音的發音習慣,在陜北方言中還有一些遺留下來的“文言”發音習慣,入把“z”讀作“c”、把“x”讀作“h”、把“j”讀作“g”等等發音習慣不勝枚舉,所有這一切,在陜北民歌手演唱發音時都會影響到“行腔”,進而導致所唱歌曲的韻味都不一樣,所以行腔不僅是口腔發音狀態,還有地方音樂韻味也在其發音范圍之內。
“音色”最能體現一首歌的地方特色了。在陜北民歌演唱過程中,民歌手們體現的音色都帶有一種“野性”與“凄惶”又略帶“含蓄”的感覺,這與當地自然環境根深蒂固的影響是分不開的。民歌手要將歌曲的人文風貌準確、恰當地用歌聲音色傳遞出來,除非是世代生活在這里的人或對這里的生活環境有深刻體驗的(如龔琳娜)人,否則色彩和味道絕對不準確,不吸引人。
正是地理環境對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的語言發音習慣和生活個性“深入骨髓”的影響,才讓生活在異域的我們從民歌手地道的行腔和純真的音色里真正感受、了解陜北人的心理情感變化狀況,所以,在我們關注民歌手優美動聽的歌喉的同時,讓我們更加深入地從影響它的生存環境著手,來挖掘出更有意義的關于陜北民歌的一些文化價值,筆者在此借陋筆拋一下“磚”,希望能引出同行專家珍貴的“玉”,使“陜北民歌”這塊陜西最具特色、最具影響力之一的“文化招牌”永遠生生不息,使我們陜北民歌文化的“血液”更加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