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的時代性和個體性
——以埃米爾·安托萬·布德爾(Emile Antoine Bourdelle)為例

□王 潔 中國藝術研究院

布德爾1861年出生于法國比利牛斯山東部富饒美麗的牧人丘陵地區，父親是木匠細工，母親出身上等家庭?？諘绲哪羺^，牧羊人叔叔悠揚的笛聲與空靈的鳥語交織成動聽的交響樂，如翅膀般自由馳騁的靈魂勤奮地塑造了許多為后人驚嘆的雕塑作品。布德爾的雕塑創作時期大致分為三個階段：作為羅丹的徒弟在羅丹工作室階段，中期自己創立工作室的藝術成熟階段和后期大量公共藝術品定制階段。他的作品雄渾、立體、動感，富于建筑性和音樂性，宛如一部現代英雄史詩。代表作品有《拉弓的赫拉克勒斯》《阿維爾將軍騎馬像》《貝多芬》《舞蹈》等。布德爾與羅丹、馬約爾并稱法國的三大雕塑家。

一、布德爾的時代性

布德爾所處的時代主要體現兩個方面的特性：

第一，科技和工業革命推動了經濟、政治和世界格局等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的變革，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動蕩年代涌現了許多載入史冊的歷史人物，歌頌英雄贊美壯舉成為那個時代的旋律。如布德爾的作品《阿維爾將軍騎馬像》塑造的是阿根廷共和國的奠基人物阿維爾將軍，紀念碑矗立于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廣場供世人瞻仰。另如作品《拉弓的赫拉克勒斯》是布德爾英雄主義的巔峰之作。傳說希臘英雄赫拉克勒斯18歲時，其父朱庇特讓其選擇人生道路，這時他的面前出現了幸福女神和美德女神。選擇幸福女神即意味著唾手可得的幸福生活，選擇美德女神赫拉克勒斯可以被賦予神力做出驚天動地的壯舉贏得人間的愛戴和敬仰。英雄赫拉克勒斯選擇了美德女神，用他那把賦予神力的弓箭為人類作出了十二件善事。作品中的赫拉克勒斯全身特別是腿部的肌肉緊張有力，身體為彎弓形狀。動感的身體連同堅硬的頭顱和面部對比一起歌頌了善美、英雄、力量。布德爾做到了他所說：“我要把他塑造成為這樣一個形象，他突然出現在驚訝的世界面前，充分顯示出自己創世的力量?！?/p>

第二，第二次工業革命變革了生產方式，提高了生產效率，經濟領域生產的自動化規模成為工商業競爭的必然。在文化藝術領域則表現為藝術家創作作品更多地追求精簡，避免繁復。布德爾的老師羅丹的雕塑作品以捏制的手法和古典主義的表達方式更多地塑造了人物的真實性和細膩的內心，布德爾的同門羅馬尼亞雕塑家布朗庫西則采用與羅丹相同的主題以現代的表達手法，如與羅丹著名的雕塑《吻》主題相同的布朗庫西創作的《吻》，不做泥稿，利用整塊石料直接進行創作，環形的胳膊將兩個緊密的戀人更加束緊，相對的眼睛及嘴唇弧線共融成一個整體，僅從胸部曲線細微變化分辨男女，整個人物的造型雖拋棄古典主義的解剖結構，但似乎情感的表達更加強烈，長方形的石料體塊基本沒有破壞，兩個人仿佛融為一體。布德爾的雕塑作品語言則是介于古典主義的羅丹和開創現代雕塑語言的布朗庫西之間[1]。

二、布德爾的民族性

在王權更迭和世紀的交替中，羅馬人歷史上征服了高盧地區，即包括現在的法國地區。法國不可避免帶著羅馬文化的印記，而羅馬人又深深熱愛希臘文明。古希臘是城邦制國家，加上連年征戰，人民崇尚自由、健康、運動、力量。這種民族根源使得布德爾塑造了諸如《拉弓的赫拉克勒斯》這樣的輝煌人體雕塑作品。而在中國的雕塑藝術家滑田友塑造的《轟炸》和《少年中國》的作品中我們也不難發現中國傳統侍女和高士人物的形象印記和飄逸線描的藝術創作語言。

三、布德爾的成長和工作

布德爾成長于法國比利牛斯山丘陵地區，對大自然的質樸和辛勤工作的熱愛使他創作的作品主題鮮明，紀念性很強，令人震撼。藝術形式上的大膽創新形成了他獨特的藝術風格。他不追求老師羅丹深入發掘人的內心世界的微妙變化和起伏的觸覺雕塑語言這一側面，而是強烈地表現雄偉、剛勁、充滿無窮潛力的行動。正如布德爾所認為的：“藝術同自然一樣是非常單純的。為了能夠認識自然的規律，需要藝術家把思想變得很單純地去觀察自然，否則他就會在藝術中死亡?！辈嫉聽柍砷L過程中對于大自然長期便捷的觀察也促使他希望不同于老師羅丹耐人尋味的細節和近視效果，而是發展追求雕塑與自然環境如何恰當地融為一體。這也是布德爾長期考察法國教堂建筑與環境結合典范的思索結果[2]。

四、布德爾——雕塑家中的建筑家

布德爾認為藝術的奧秘是愛。他的創作規律是：感動——科學——創造。他的創作的科學性一個側面可以體現為他對于建筑藝術的研究。布德爾說：“雕塑家必須同時成為建筑設計師，他需要不斷潛心研究內部的結構關系，建筑各個部位承受力的均衡，以及美觀確切的外部造型的形式感等問題。作品中主要的框架應該經內部聯系，穩固地將一個和諧總體中的若干個朝向不同的平面有機地聯系起來。”現代的悉尼歌劇院是一座精巧的帆船雕塑，可容納聽眾的功能性與藝術性結合的范例。法國的凱旋門既是建筑又是精美的雕塑品?，F代雕塑和建筑的界限在消失，建筑更多地表現了人文美感。而布德爾則是這方面探索的先驅。布德爾的雕塑作品如《阿維爾將軍騎馬像》體現了造型結構的勻稱和諧，表現了莊嚴雄偉的建筑感?！栋⒕S爾將軍騎馬像》紀念碑呈四方形，臺座的四個角上分別立有四個高6米的人像，分別象征“勝利”“自由”“力量”和“雄辯”。四個人像姿態幾乎一樣，像四根立柱，賦予了紀念碑穩定感。紀念碑頂部是阿維爾將軍的騎馬像，他威風凜凜、神采飛揚，一只手高高舉起，在向阿根廷千千萬萬的人民致敬，十分具有英雄氣概。他騎坐的駿馬肌肉健美，向前奔去。布德爾強調了紀念碑的整體感和象征意義，許多細節都被作者有意忽略了。

五、布德爾喜愛的音樂和舞蹈

布德爾說：“音樂和雕塑，其理相通，雕塑是由塊面、體積構成的，音樂家則用音調來表現。”據說布德爾每仔細聽一遍貝多芬的音樂就重做一遍貝多芬頭像圓雕。而布德爾在香榭麗舍大劇院廊柱中楣所雕刻的浮雕壁畫則以美國現代舞創始人舞蹈家伊莎貝拉·鄧肯為原型。畫面中男女舞蹈家所呈現的相對的兩個弓形的舞姿體現了統一的節奏感，而舞蹈家飄逸舞裙的塑造則體現了跳動的韻律感。舞蹈家伊莎貝拉·鄧肯則是借鑒了文藝復興時期畫家波提切利的畫作《春》創作了舞蹈《未來之舞》。藝術形式之間就是這樣借鑒創作素材，激發創作靈感，創作出眾多經典的藝術作品的。

[1] 董亮.布朗庫西：羅丹精神的傳承者[J].世界美術，2016，(04)：108-112.

[2] [法]埃米爾·安托萬·布德爾著.嘯聲譯，布德爾論藝術與生活[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