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琪
(上海大學法學院,上海 200444)
我國現行的《著作權法》對于著作權的歸屬問題規定著作權一般屬于作者。自然人和法人或其他組織都有可能成為作者,并享有著作權。法律還規定了職務作品的歸屬,將作者供職單位提供的物質基礎、投資、組織等因素考慮在內,限制了作者的著作權(一般職務作品)或者將一部分著作權規定給作者的任職單位(特殊職務作品)。學理上一般將職務作品分為一般職務作品和特殊職務作品,在司法實踐中不這么使用,但是為了所指方便,本文仍然這么分類。涉及到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式創作的作品,法律規定,電影作品著作權由制片者享有,其中的劇本、音樂等可以單獨使用的作品的作者有權單獨行使其著作權。下文介紹的兩件著作權權屬糾紛的案例中,雖案情極其相似,但法官給出了不同的認定。
胡某、吳某是“葫蘆娃”角色造型形象的原創作者,20世紀80年代,兩人為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繪制了《葫蘆兄弟》的部分臺本,兩人認為“葫蘆娃”角色形象美術作品的著作權歸其所有,美影廠則辯稱作品系法人作品。法院最終認定系爭作品為特殊職務作品,認為“葫蘆娃”的美術形象的作者是自然人,但主要的著作權中的財產權歸美影廠所有。
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于1979年拍攝了美術片《阿凡提的故事》,“阿凡提”美術形象源自于曲建方的設計創作。后曲建方發現北京阿凡提餐飲公司的網站頁面中使用了“阿凡提”的美術形象,認為該公司侵犯其著作權。該公司認為片中阿凡提美術形象的著作權應歸屬于美影廠。法院認定原告創作了阿凡提美術形象,美影廠只對該美術片享有整體著作權,而原告作為該片的美術設計,對其創作的阿凡提美術形象享有獨立的著作權。①
首先,這兩個案件中的美術形象不是法人作品。這兩個案件都是特殊時代背景所遺留下來的著作權問題,計劃經濟時代這些作品的著作權按照慣例都歸單位所有,即被認定為法人作品。但《著作權法》立法的宗旨是保護作者的權益,所以對法人作品的認定需要采取謹慎的態度且做嚴格解釋②。首先,“有單位主持創作”,即從創作的提出、立意、人員、日程的安排、物質技術條件的提供、創作的進程、完成等各個方面都由單位主持。這兩個影視作品雖是基于工作任務的需要,但兩個美術形象的創造完全出自自然人之手,其中,“葫蘆娃”之父是在單位征稿中設計的葫蘆娃形象,而“阿凡提”的形象是作者在走訪新疆之后創作的人物形象。從形象構思、改造、繪稿,都是公民個人創造力和想象力的體現,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并且不主要依賴單位的物質技術條件。其次,“代表單位意志”,即個人創作者的自由思維空間不大。這兩個藝術形象都是計劃經濟體制下派發任務、分配工作的產物,但并不代表兩個人物形象的具體構思、創作也是單位的意志,在美術、文學類作品上,單位很難將其意志貫穿始終,美術作品都有強烈的創作者個性化色彩。最后,“有單位承擔責任",即只能由單位承擔,個人無法承擔。類似于政治新聞的報道中的政治觀點是記者個人無法承擔的責任。這兩個動畫形象的創造是其創作者可以對其承擔責任的,如果這幾位美術形象創造者創作出來的形象違反了國家的公序良俗、主流價值觀,在當時的年代,可能有被批評教育的風險等等。綜上所述,就“葫蘆娃”和“阿凡提”的動畫美術形象而言,不應當被認定為法人作品。
其次,這兩個案件中的美術形象也不是特殊職務作品。在司法實踐中,對于特殊職務作品的認定一般都局限于所列舉的幾種,而且即使是法院想在“等”中再尋找同類型的作品,也不太可能會包括動畫美術形象。美術形象屬于藝術類,后者對執筆者的個人修養、藝術創造力要求顯然更多,無法將其囊括其列。此外,“葫蘆娃”一案中法院認為該美術形象的聲譽由美影廠打造,據此認為該美術形象是特殊職務作品,也是有待商榷的,因美影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電影的聲譽,經濟利益也主要是依賴于電影本身,其中產生的美術形象的聲譽只是隨之而來的附加值。而《著作權法》第十五條的存在就是為了解決電影作品中著作權復合的問題的。
最后,我認為涉案的兩個作品既符合普通職務作品的條件,也可以適用第十五條第二款的規定。兩位作者都是美影廠的職工,而且兩個美術形象的創作初衷也是來自于單位的任務,所以完全符合普通職務作品的規定。《葫蘆兄弟》和《阿凡提的故事》都是影視作品,也可以適用《著作權法》第十五條,電影作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最為復雜的合作作品,③基于其著作權的特殊性以及復雜性,所以單列第十五條以解決它的特殊性。
注 釋:
①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07)二中民初字第210號.
②《2009年知識產權審判新發展》.北京高級人民法院.
③王遷.知識產權法教程(第三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8:175.
[1]王遷.知識產權法教程(第三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8.
[2]《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審判新發展(2006-2011)》.北京高級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庭編.知識產權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