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游外掛的法律難題如何解

袁博

新版微信游戲“跳一跳”近日在朋友圈刷屏，許多四五千分的高分被曝出實際上是用外掛“刷”出來的假成績。

網絡游戲《絕地求生》自2017年3月上線后，迅速成為現象級網游。同樣形成現象的，是游戲中作弊外掛的泛濫。截至目前，該游戲處罰的開掛作弊賬號數量已經達到70萬個。

如何懲戒游戲外掛行為？外掛犯不犯法，打擊外掛在法律認定方面還存在哪些障礙？

部分外掛涉嫌侵犯他人游戲著作權

外掛是指通過修改游戲內存數據等方式實現官方版本所不能實現的某種功能的外部輔助程序。外掛根據是否獨立運行可以分為附屬型外掛和獨立型外掛。

附屬型外掛在實際操作中很常見，表現為無法獨立運行，必須依附于客戶端的程序，通過截獲客戶端發送給服務器的數據并作出一定修改，從而導致這些數據與游戲程序邏輯上本來應當發生的數據結果不符。

獨立型外掛則可以在不安裝游戲客戶端的情況下獨立運行，生成數據包并經過格式偽裝后發送給游戲服務器端，實現與用戶操作游戲客戶端同樣的效果。

附屬型外掛一般不侵犯游戲軟件的復制權和修改權。其并未復制主軟件的主要部分，在運行過程可能調用的僅僅是主軟件程序的內存函數或復制內存地址、服務器數據等，而這些內容不能構成相對完整的作品，因此難以斷言侵犯了主軟件的復制權。

就修改權而言，同樣難以認定構成侵犯。附屬型外掛的目的不是為了改變軟件受版權保護的“代碼化指令序列”，而是改變其結果呈現方式或者修改其運行過程中的中間數據。而軟件運行中的單純數據，既非“計算機程序”，也不能作為作品類型受到著作權法保護。

獨立型外掛涉嫌侵犯他人作品復制權。

由于獨立型外掛可以完全取代游戲客戶端并生產能夠欺騙服務器的數據包，其獨立運行的特點決定了這種外掛必須大量復制游戲客戶端的程序文件而非僅僅調用客戶端內存函數或內存地址。如果外掛復制的程序文件構成了相對完整的部分，就可以認定是侵犯著作權的行為。

制、售、用外掛涉嫌哪些犯罪

王周（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博士）

通過互聯網購買某游戲掛機軟件，利用該軟件達到大規模掛機目的并非法獲取虛擬游戲幣、裝備等游戲系統數據，再通過低價銷售游戲幣、裝備的方式進行獲利（即俗稱的“打金外掛”），此行為可能構成破壞信息計算機系統罪。

而如果自己制作并銷售擁有自動打怪、加速移動、加速攻擊、強化攻擊等功能的游戲外掛，這些外掛程序未經授權，可以避開游戲具有的計算機信息系統安全保護措施，通過替換、篡改原有程序的方式，實現干擾、控制游戲計算機系統運行過程中原有的節奏和進程。此種外掛應定性為專門用于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的程序、工具，而制作和銷售者涉嫌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程序罪。

再如，成立游戲工作室，向他人購買外掛后用于經營代練升級。該外掛通過游戲封包的加密與解密算法的破解，通過發送網絡數據包攻擊、入侵游戲服務器，達到增加和修改用戶在服務器上的游戲數據，幫助用戶完成自動循環操作的目的。此種“服務”干擾了游戲的正常運行，破壞了網絡游戲的游戲規則，嚴重影響網游公司的生產經營秩序。游戲工作室的經營者涉嫌非法經營罪。

根據我國著作權法之規定，使用他人作品，應當支付報酬而未支付的，應當根據情況承擔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再如公安部頒布的《計算機信息網絡國際聯網安全保護管理辦法》也規定了未經軟件著作權人許可，有侵權行為的應承擔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民事法律規定的義務。而現有的刑事實務中對于此類案件的刑事法律適用仍然有待統一。

游戲產業可以說是當下最活躍、變化最快、甚至朝生夕死的一個產業，為了更好地對游戲軟件的知識產權、玩家利益進行保護，專門的法律條文的出臺可謂勢在必行。

游戲廠商如何應對外掛

楊杰（廣悅律師事務所律師）

游戲外掛直接損害游戲廠商的核心利益，游戲廠商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例如，《網易游戲使用許可及服務協議》中就明確約定用戶不得使用網絡加速器等外掛軟件或機器人程序等惡意破壞服務設施、擾亂正常服務秩序的程序，否則網易可根據情節嚴重程度采取“禁言”“暫時凍結玩法”“永久凍結玩法”“暫時禁止登錄”“永久禁止登錄”“強制離線”“封停賬號”“刪除檔案”等懲罰措施。

實際上，根據第三方反作弊系統BattlEye的監控結果，《絕地求生》的游戲廠商曾在24小時內封禁高達4.2萬個開掛作弊賬號。由此可知，玩家使用外掛并不安全，輕則被禁言、凍結，重則被封停賬號，更有游戲廠商為了嚴懲和戲弄作弊玩家，將外掛玩家集中在同一個服務器上，“讓外掛對付外掛”。

網易在2017年12月5日針對外掛問題專門發布了“重拳打擊外掛，捍衛游戲公平”的公告，表示對以違法手段制作、出售外掛程序的第三方工作室及個人，秉持“零容忍”的態度，依法進行打擊并捍衛玩家利益。截至目前，網易旗下《荒野行動》等游戲已推出24小時監控系統和玩家舉報入口。

那么，除了制定懲罰措施，游戲廠商應當如何運用法律手段應對外掛？

首先，做好證據保全，由于外掛制作和銷售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如發現銷售個人或平臺，及時將微信、QQ聯系記錄、購買和轉賬記錄進行公證保全。

其次，找準受理機關，根據制作銷售外掛的情節可能構成不同的罪名，如外掛涉及經濟犯罪的，受理機關為公安部門中主管經濟偵查的部門；如涉及非法經營的，受理部門為工商和公安的刑事偵查部門。

第三，做好保密措施，打擊外掛通常需要游戲廠商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一旦打擊外掛的消息泄漏，外掛制作者和銷售者很容易刪除外掛設備，因此在打擊行動中，必要的保密措施變得至關重要。

完善游戲賬號實名制

趙躍（法律工作者）

在網絡游戲市場逐年擴大的同時，外掛產業鏈作為網游產業的“寄生蟲”，不僅嚴重侵犯了游戲開發商的合法權益，也影響廣大玩家的游戲體驗。反外掛行動，急需構建一套完善的法規和游戲信用體系。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與《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的規定，外掛工作室未經游戲開發商的授權或許可，對游戲數據進行破解與篡改，制作游戲外掛的屬于直接侵權行為；外掛代理商傳播外掛、玩家使用外掛的則屬于間接侵權行為。上述法律解釋曾讓部分外掛制作者受到懲罰，但并未從根本上解決外掛泛濫。

在很多案例中，被指控的外掛制作者與發行商最終推脫罪責，究其原因，還是相關法律法規仍有漏洞。一方面，著作權法與《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缺乏能夠直接用于判決外掛違法行為的條目；另一方面，盡管五部委于2003年發布了嘗試對當時的外掛進行定義并明確外掛違法性質的《關于開展對私服外掛專項治理的通知》，但是隨著網絡游戲與外掛的更新換代，通知失去了時效性，無法用作有效的法律依據。

若要讓法律成為反外掛的有力支援，最重要的是相關部門需在已有法案的基礎上，制訂新規或修正條例，明確外掛作為侵害游戲廠商權益的非法軟件的定義，對其非法性進行界定，從而讓打擊外掛有法可依。

完善游戲賬號實名制用是防范外掛的一種有效手段。在《絕地求生》的誕生地韓國，外掛被明文規定為違法行為。游戲賬號與信用卡和身份證綁定，違法使用外掛將會被記入不良誠信記錄，這使得外掛玩家在使用外掛前不得不權衡利弊。其實，在我國也有類似的手段，但是并沒有得到普及。由完美世界公司代理的射擊游戲《反恐精英：全球攻勢》中，游戲賬號與支付寶賬戶和芝麻信用綁定，一旦發現用戶作弊便封殺其支付寶賬戶，此舉有效防止了游戲中的作弊行為。將目前已有的網游防沉迷系統實名認證方案進行二次利用，就可以更好地規范網絡游戲環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