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昌博物館的琳瑯酒器

張華北

朝霞是隨著晨光升起的，陽光帶著溫情在云帶上涂繪出一天最早的麗彩。云很愜意地顯現出邊沿的淡紅，輕緩地在藍天背景上移動。云霞飄過草原上、山巒間茂密的林帶，游過寧靜中淡黃、橙紅、乳灰、淺藍的高高低低的樓宇頂，閃現出東方大片的藍空，留給緩緩升騰的太陽和盤桓飛翔的鴿群。

整潔的街道旁，那座博物館也是那么精美，大廳里畫家黃永玉的“億昌博物館”五個金色大字是那么瀟灑。收藏需要財力，需要鑒賞力，更重要的是要有一種執著的心力。歷史悠久地大物博的神州，是民間收藏家們一個浩瀚的資源之海。億昌的收藏家慧眼識珠，撥開鄂爾多斯歷史的塵埃，掀開歲月疊加的年輪，把民間散落的美好珍藏收集起來，如在大漠的沙海里一粒粒撿起了無數的金沙，匯聚一堂熠熠閃光。

在這里，你似乎可在老東勝坑坑洼洼的土街小巷徜徉，可在草原帳篷里傾聽那威武的騎兵戰馬的奔騰聲，可在這里看著身穿羊皮襖的老牧民手里數著發黃的錢幣，可以坐上百年前的厚實粗糙的大條凳，看那白色的游魚鮮活在紫色海洋的圓石里。老東勝文化、紅色文化、錢幣文化、木器文化、奇石文化，你已行舟駛進往昔的鄂爾多斯一條文明長河，也會沉醉在千百年釀造的歷史酒香里。

酒文化藏品竟然也是那么生動，令人陶醉。那生肖酒瓶是精致的，圓圈形陶瓷瓶穩置于平底座上，套有金環的三角口上敞著。有瓶上是金龍纏圈，海水蔚藍揚波激蕩；有青蛇繞斑斕山巖，溫和可愛；有一雙貼唇相吻的黃棕鼠，一旁草綠桃紅；也有下山老虎，修長不惡，威而不怒；一大一小母子猴，騎樹近倚對視良久，旁有一對蟠桃誘人；還有雙狗憨態可掬，相擁嘻戲；雄雞冠頸彤紅，斑身黑尾，雄肆而立。

那琵琶酒瓶是那么逼真，上畫李白吟詩圖，舉杯上望，侍女相陪，他似在吟誦“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瓶邊是精美的青花圖案，上口的琴軸飾有福字，瓶口套有金環。這是一對酒瓶，圖案相對而繪。如果一桌親朋好友匯聚，飲瓶中酒，或能聞琵琶錚錚有聲，吟詩朗朗；又有十二生肖琵琶瓶，瓶體上小下大的渾圓，瓶上凸雕圖案，有黃羊、綠蛇、金牛、金虎、藍馬等，細看此為國際酒具文化交流會展品；唯有一把小提琴酒瓶好珍貴，通體棕褐，上飾牡丹，釉彩閃亮。

那京劇臉譜的酒瓶是那么鮮活。五只橢圓瓶彩繪出黑頭臉譜，怒眼圓睜，紅黃綠藍各色鮮艷，喝此酒似能聽得“呀呀哇哇”吼叫之聲，自會讓人熱血沸騰；另一組則非怒目之相，瓶上小下大中部凹進，繪有紅黃藍白黑臉譜，瓶口處一綹頭發或黃或紅，個個喜相，喝此酒自會讓人忍俊不禁；另有十余個一組的長方小扁瓶，瓶口在上部一側，正面印有生旦凈末丑臉譜，收集一套確也不易。

那歷史人物酒瓶立體造型，人物栩栩如生。古代文人武夫大多與酒相親，你看李逵著棕紅衣，坦右臂，右手挽方形酒盞已空。山石旁斜坐，背側倚高與人齊的酒葫蘆。酒癮未解，怒目而視，眥須奮張，威風八面；關羽則左臂抱酒壇，右手握青龍偃月刀，綠袍掀飛，紅臉長髯。身后是城樓，正是借酒壯膽過五關斬六將、沖出重圍如入無人之境。這關羽酒瓶是兩只，形態略有變化，制作應出自一人之手。

那靈獸的酒具造型是奇特的。三只熟銅色酒瓶，上雕盤龍，一龍騰云駕霧，弓身勁飛，一龍身纏月形酒壺，一龍盤于柱上。龍口噴酒，自是古今酒徒們所喜歡的；蛇形酒瓶不及龍形討人喜歡，但雙蛇相纏的淡綠酒壺卻因別致能得酒人所愛；把蛇盤曲成壺，頭前伸探出成壺口，后尾上翹，壺中心一孔，指可從中穿握。那蛇金光熠熠，優雅中或會聽得酒徒們猜拳行令、杯盤狼藉；那黑棕色的粗蛇三盤而立，扁頭前顧，口吐酒沫，蛇身鱗甲斑斑鼓凸如粱粒，這造型竟是一條眼鏡蛇，兇悍視人，飲酒者難免頭皮發麻，誰還敢多飲一滴，是否專為酗酒者設計。

諸多出人預料的酒瓶造型讓人眼界大開，嘆為觀止。那體型較大的八駿奔馬酒器，白身藍鬃，金鞍金繩，綠草地上群馬奮蹄狂奔，仰首嘶鳴，帶著馬背民族人的豪情；酒瓶中有裂縫的古龍蛋瓶、甲骨文的骨片瓶、赤壁裂巖狀的三國酒瓶、厚實的水滸傳酒瓶；更有一對銀灰色軍艦，紅色為底，炮塔煙囪為瓶口，瓶長約五六十公分，不知又能裝下多少美酒；提壺形、黑錢袋形、仙女倚瓶、紅裙美女般細腰形，林林總總，令人眼花繚亂。那些最普通的直圓細頸的沙城老窖、蘆堤酒、六郎春、劉伶醉酒瓶，上有昔日難忘歲月里老百姓留下的指印，默默立在一角，不愿與那些五彩斑斕的酒瓶為伍。

泱泱大國的中華，幾千年的文明史，是和酒有著不解之緣。酒起源有猿猴造酒、儀狄造酒、杜康造酒之說，古人釀出了酒，實為人類一大幸事。酒的芳香，酒的誘惑，酒對神經系統的麻痹，給人類增添了不少浪漫的空間。它可以療病，可以祭祀，可以禮儀待客、慶豐度節、婚喪嫁娶，也可壯膽壯行，也可為文人墨客托情抒懷、以助文思。酒神奇，成為人類一種鐘情的飲品，不離不棄，逐步賦予了它的精神文化價值。

有酒必有容器，甲骨文、金文中酒字是象形文字，一個“酉”如酒壇，后來“酉”邊加了“水”，成為今文的雛形。新石器時代，陶制的酒器，如盂、斚等古樸酒器出現；夏朝至商周，青銅酒器樽、爵、壺等登堂入室。人們聚集行飲酒禮：“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友斯饗，日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好一幅喜慶酒會圖。貴族飲酒風行，紂王造酒池行船，美酒美色，極盡奢靡。秦漢，酒德、酒禮興起，酒樽、酒勺、飲酒器具一應俱全。三國酒風、酒道極盛，魏晉文人騷客沉湎于“曲水流觴”中。唐代更把中國酒文化推到了高峰，崇尚“美酒盛以貴器”。宋代以來，酒文化延續發展，酒為人們生活增添無盡的色彩。

酒器有貯酒、盛酒、賣酒與飲酒器具諸類。貯藏酒器由大到小，大則儲酒一噸的土陶大缸，能裝酒十噸的木制酒海，小則壇、簍、罐等。古代酒具有大口、凸肚平底的尊；高腳木制的豆；容量較大的斗；狀如鳥雀腹下三足的爵；平底有把、口上有咒牛圖形的觥；底部縮入、大口的觚，以及斚、卮、角、鐘、盞等。還有花樣繁多、簡奢共存的飲酒器，有武松打虎喝酒的粗瓷大碗，有街巷酒肆的瓷杯、酒盞，有蒙古族人待客的銀碗，彝、苗族人的牛角杯，佤族人的竹筒，也有王公大臣“玉碗盛來琥珀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玉碗、玉杯。現代人飲酒反而不及古人講究，普通的玻璃杯或小瓷盅即可，最豪飲的當數喝扎啤的厚重難舉的大杯，最文雅小巧的當數豪華酒店的一錢一杯的高腳小玻璃杯。盛酒器從古至今，由粗陋到精致、由龐大到小巧、由普通到特色，隨著時代發展和市場競爭而變遷。

蒙古民族酒具又與民族性格、生活習慣息息相關，一代天驕的成吉思汗，率領蒙古大軍，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馬背上奔騰，刀劍中吶喊。渴了鞍旁取下酒囊，痛飲一頓馬奶酒，夜晚軍帳邊篝火旁，一個個銀碗喝酒，一聲聲馬頭琴聲相伴。藍天白云、駿馬牛羊、琴聲酒香，陪伴著一個強健的民族走過幾千年。鄂爾多斯蒙古族人古來待客講究，以黃銅和紅銅制作酒壺和盅子為上乘，客人痛飲美酒，難忘友情。

由古人的酒容器到今日藝術品酒容器，你徜徉在這精美絕倫的酒具世界里，那些多姿多彩的美的設計、美的商標，那些美酒美器，把中華酒文化提升到一個藝術的階段。門廳里，一個碩大的青花瓷酒壇放置在展柜上，圓球形酒壇上部如紅巾披圍，壇邊飾青色花葉，容量當在二三十斤之多。壇上草書“酒久酒”三字，神氣十足，未品其酒，已聞酒香。這里琳瑯滿目的酒具描繪出中國源遠流長的酒文化，這里萬千精美的藏品留住了中華民族酒的歷史。

小河在城中穿行，流水潺潺，兩岸樹木花草映在水中，河水帶走花的濃香草的清郁。城的樓宇美輪美奐、在或平坦或微微起伏的街道兩旁向草原延伸。一座城市精致的美景人們也會如藏品般珍惜它，永遠保護它。

——選自《準格爾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