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述渠應用真武湯經驗及八片附子的炮制

束永康

(廣州中醫藥大學，廣東 廣州 510006)

譚述渠，廣東新會人，曾行醫于香港并享譽東南亞，擅長治療高血壓心臟病及高血壓眩暈，臨證善用大劑量附子，尤多用真武湯治療高血壓眩暈、心悸，多獲良效，在嶺南醫家中用藥尤有特色。譚述渠承嶺南經方四大金剛之陳伯壇及黎庇留之遺風，善用陳伯壇八片附子于臨床，對于附子的應用得心應手，臺灣中國醫藥研究所李煥燊在《名醫心得叢輯》序中提到“以善用八片附子治高血壓，為日本醫家所敬佩”[1]。惜譚述渠諸書當今未見出版，學界對于譚述渠研究不深，今特以此文論述譚述渠運用八片附子及真武湯的經驗。八片附子為嶺南名醫陳伯壇之特色，陳氏所用附子多以泥土包裹及鹽水浸漬后以傷寒論古法破八片以減毒增效，今陳伯壇存世著作未見著錄其具體炮制方法，譚述渠亦未在其著作記載炮制方法。筆者緣閱讀陳伯壇醫學筆記，曾于伯壇與蘇群先生的手札信件中發現八片附子的具體炮制方法，特抄錄，今于此文特詳述之。

1 譚述渠論附子之功能

譚述渠在《名醫心得叢輯》中對附子的功能及真武湯作了具體論述。譚述渠總結附子的功能為兩大方面，分別為古籍附子之功能的總結及“新醫學”附子的功能認識。其中對于古籍記載的附子功能，譚述渠總結為：①能引補氣藥，以復散失之元陽，如參附湯。②能引補血藥，以滋不足之真陰，如附桂理中湯。③能引強心藥，復元陽，通脈力，如四逆湯。④能引辛溫藥，達下焦，祛寒濕，如真武湯。⑤能治三陽傷寒戴陽，中寒中風，氣厥痰厥逆，自汗嘔噦嗝噎，心腹冷痛，暴瀉脫陽，脾瀉久痢，霍亂轉筋，拘攣痹痛，癥瘕積聚，督脈為病，脊強而厥，小兒慢驚，瘡痘灰白，癰疽不斂，一切沉寒固冷之癥[1]。對于“新醫學”的附子功能認識，譚述渠總結為：①據日本準藥局方記載：謂附子是神經痛與風濕痛之鎮痛藥，對新陳代謝機能極度衰弱者能振起而復興之。用于無熱惡寒，身體四肢諸關節疼痛，或沉重，或麻痹，或厥冷，其他腹痛，失精，下痢等，均有神效。②東洋醫學會驗證并后經該會理事長細野史郎來函證明，八片附子中有一種成分名“米利亞油脂”，對降低血壓及心臟治療，均有極大作用。③據我國名醫時逸人先生編著之《中國藥物學》記載：謂服少量附子后，因心臟內運動神經節興奮而覺活潑，故能強心；服大劑量則對心臟機能制止，有麻痹作用；并能刺激迷走神經中樞，減少脈數，降低血壓[1]。

2 譚述渠論真武湯

譚述渠臨證多用真武湯。譚述渠認為：“星馬地屬熱帶，人喜冷飲，風氣所及唯此，是尚以致表熱里寒，外強中虛，比比皆然。”[2]此雖言星馬地區，然實可為今嶺南地區所用，自古有嶺南無真傷寒之說，后至陳煥堂批駁此說[2]，嶺南醫派方見桂枝、附子、麻黃等劑的臨床運用案例。治療時譚述渠主張“是故應付非常，重在機變，若徒執死方而治活命，誤盡蒼生矣！然而地理環境之懸殊，生活習慣之有別，雖恒見于一隅，實迥異乎中土。”[3]譚述渠在總結趙羽皇論真武湯證坎陽虛衰陰水無制，以及柯韻伯靈活應用加減真武湯法治療中下焦水濕的過程中，得出真武湯可用于治療神經衰弱病及虛證高血壓病[1]。筆者通過譚述渠對于真武湯的論述，認為將真武湯運用于虛寒性夾飲證的陽性癥狀亦有明顯療效，如使用真武湯治療激素依賴性皮炎，可結合患者激素使用史及浮腫貌，運用潛陽化飲法治療面紅浮腫。另外，激素使用后引起的胃潰瘍腹痛，以及鈣質流失引起的腰痛，都是真武湯中白芍的指征，結合柯韻伯將真武湯加大生姜治療中焦水飲腹痛療效顯著，另附子配合白術有陳修園新定白術湯之風，臨證可合方使用治療鈣質流失引起的骨質疏松腰腿疼痛癥。

3 譚述渠真武湯治驗實錄

譚述渠對于高血壓心臟病多由水氣凌心切入者，多使用真武湯治療。如治“蕭瓊玉女士”案：“蕭瓊玉女士，七十八歲，吉隆坡已故殷商郭萃南先生之夫人也，患高血壓及糖尿病多年屢醫無效，繼而進至心臟病。常覺眩暈，心跳，失眠，胃呆。稍聞高聲，驚悸不迭，畧動其體，眩暈立至。常昏至不省人事，甚者，注射后二三小時始蘇。因是履不及堂，足不出戶者達數年矣。脈來細澀，此命門無火，陰水泛濫，水氣凌心，肝風上擾所致。初病時，醫者以血壓高，但未辨其病之虛實，為求血壓之降低，使服降血壓藥物。殊不知心由血養，且在七十余之高齡，氣血已衰，血既不足，又從而破壞之，則心力之衰，只加速而已。心力愈弱，則血壓之降而復升也，愈來而愈高，心之驚悸與頭目之昏眩也，愈來而愈疾矣。心腎既虧，陽不交陰，又安得而交睫乎？故失眠亦隨之。即以大劑真武湯加龍齒、天麻、黨參、杜仲、遠志、棗仁、厚樸、陳皮、砂仁等投之……五帖后眩暈減，驚悸微，漸能安睡。再五帖，諸病多除……”[2]由此可見，譚述渠認為老年人高血壓與心腎虛弱有關。西醫認為收縮壓升高為血管老化所致，舒張壓升高為血管內容量增高，但中醫看來，則為心脈虛損、水瘀互結，腎虛則不得代謝之，肝氣疏泄不及，血水不運則滯，故臨證此類疾病確可以真武湯收效。當由附子強心益腎，苓術生姜利水止眩悸，芍藥柔肝通血痹。譚述渠臨證重視以水氣凌心，誠為當今臨床高血壓心臟病多見之證。故善用真武湯等附子劑非獨陳伯壇、黎庇留之輩，譚述渠用附子又承伯壇八片附子之遺風，重用溫陽法于嶺南醫界為一奇。

4 陳伯壇八片附子之炮制

筆者閱讀譚述渠《碧瀟館叢志》，發現其中提及陳伯壇八片附子：“數十年前新會陳伯壇先生懸壺省港，以善用附子名于時，一劑藥每用至十余兩。故時人稱之為陳大劑。能師古法將附子切成八片，以消其毒，故病者服之，百數十斤而無礙。廿余年來久已風行省港。病者服之，有益無害，誠補身之無上妙品也。”[4]然書中并未提及八片附子的具體炮制方法。后筆者通過閱讀整理陳伯壇寫給蘇群先生的信札，發現了八片附子的具體炮制方法，其文如下：“目今有鹽腌附子及生曬附子出現，實無生用附子之必要。曷如遵守仲圣附子條下，曰炮，曰去皮，曰去破八片。尚有秩序可循乎？查禮運以炮以燔句。注炮者，以涂燒之。又曰炮裹之，是以泥涂裹附子，取其爐火純青也。但裹一枚以傳其生土之火，令黃土變白而蒼。提取腌附之鹽，化為水中之火，則附熟而皮已霜矣。炮畢而后去皮，去皮而后破八片。維時附子之宿鹽，五分已去其四。蓋以鹽引鹽，涂裹用鹽水開泥故也。此炮現時有鹽之附則然。破八片后須以小竹子穿成一串，片片離疏少許，然后投入水中，限浸水十二點鐘。換水十二次，過水十二次。頭六點鐘加鹽，以滌盡其咸味。后六點鐘水則附子已澄清無絲毫痹舌矣。由是改換線穿各一枚，亦限穿八片。再入火匱三晝夜，以文火養之。令守力大于走力，則每枚有完全之效用矣。若用干曬附片，不離乎涂裹炮法。特以水開泥，不必用鹽耳。且對于炳常君之萱堂，又須變通。炮以槐火炭各半為適宜。槐火用以更新少火，炭火用以擴充君火。火之數二，火土合化，一而二之。庶附子之力，分兩路行也。茲特炮成二十裹，每裹亦藏八片，共得一百六十片。作為試辦，懇飭價代呈陳吳二位先生處，請酌用之何如。再敝寓炮起之鹽附子求過于供。愧無以教，殊深抱歉。畢竟槐火合炭，更為對證。港地覓槐甚難，滬上取槐枝生燒，其火益稚，似有可取。鄙意注重少火，未目睹當時吐下真相。”

5 小結

譚述渠善用真武湯治療高血壓病眩暈及心悸，對于真武湯的認識較為深刻，通過古今醫學認識臨床病理，進而找到運用真武湯的抓眼，對于八片附子的運用也了如指掌，并通過臨床觀察總結了八片附子的功能，在嶺南醫林中當屬一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