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毛振華到顧雛軍：企業家們的安全感

江寒秋

在2017年召開的黨的十九大上，習近平在大會報告中強調，要“激發和保護企業家精神”，這給企業家們吃了一劑安心丸。

2018年新年的第一天，卻傳來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中誠信董事長毛振華在一則視頻中，控訴黑龍江亞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區管委會政企不分，嚴重干擾企業正常經營。就目前我們所看到的信息而言，這又是一場政府與企業之間的官民糾紛。

毛振華控訴視頻發出后，很快在企業家中引發了反響和共鳴，因為企業家知道企業家的煩惱，都對此感同身受。龍湖集團董事長吳亞軍、SOHO中國董事長潘石屹分別發表評論，支持毛振華。1月2日，有媒體向毛振華求證，毛振華證實了視頻的真實性，但拒絕了記者的采訪要求，他感慨道：“我一個堂堂正正的企業家如今搞得像個上訪戶，跟竇娥似的，這事我不愿再多說什么，這也成了我人生中的一個低點。”

毛振華“雪地陳情”之前，另外一則消息也牽動著中國企業家們的心。2017年12月26日，原科龍電器董事長、格林柯爾系創始人顧雛軍在自己的新浪微博上公開了一份《行政判決書》。《行政判決書》中顯示，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決，中國證監會必須向顧雛軍公布科龍案主席辦公會內容，并且負擔50元案件受理費。

這場告贏中國證監會的勝利，讓顧雛軍離為自己平反昭雪更近了一步。顧雛軍的歷史遺案，毛振華的雪地陳情，這兩位企業大佬的遭遇都指向了正確對待政企關系，改善企業家營商環境讓企業家感到更安全的必要性。

黨的十八大以來，對企業家的重視提升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

2016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完善產權保護制度依法保護產權的意見》發布，強調要加強產權保護制度建設，抓緊編纂民法典，加強對各種所有制組織和自然人財產權的保護。

2017年9月2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意見》發布。

2018年1月3日，首場國務院常務會議，確定了兩件大事，其中就包括“部署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持續激發市場活力和社會創造力”。

中國社會習慣于觀察高層信號，所以，古有商鞅立柱，以千金獎勵換取人們的信心。同樣，在中國民間投資持續下降的背景下，強調加強民企產權保護，正確處理毛振華、顧雛軍們的陳訴內容有利于提振民營企業家的信心。

但是，需要強調的是，所謂提振信心，某種程度上而言，是一種工具理性的話語。經濟學家馬克斯·韋伯將合理性分為兩種，即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價值理性更強調動機的純正和手段的正確；而工具理性則偏重于理性的行動達成目的，強調目的的實現，而忽視價值觀。

如果提振企業家的信心、安全感只是為了經濟發展，把企業家的信心當做一個實現目的的工具，那么，這就是典型的工具理性。然而，工具理性，意味著工具是隨時可以因為目的轉換而改變的。商鞅城門立柱之后的故事并不樂觀，秦孝公死后，秦惠文王即位，某種意義上，立柱的意義也就不復存在。所以，僅僅是工具理性來提振企業家的信心，解決的也是一時之問題。

價值理性則不同，它不看重短期的利弊，不是做有利的事，而是做正確的事，從而實現民主、法治、自由、平等、公正這些價值觀。

毛振華視頻發布后，黑龍江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第一時間派駐相關工作組調查并公布了調查內容，其對企業家的保護不可為不快捷，但我們需要注意的是，重要的不是企業家得到保護，而是企業家可以秉承這些價值觀，并由這些價值觀的具體形式——法律，來自己保護自己。

某種程度上看，被保護是出于工具理性，而可以保護自己，則是出于價值理性。價值理性深埋在人們的觀念中，能夠超越工具，成為共識，因而更加持久。

而毛振華選擇用“視頻喊冤”的方式，而不是運用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其背后的考量更加值得我們深思，某種程度上折射了營商環境再造過程中的復雜博弈。從這個意義上說，顧雛軍案的重審，將具有更加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