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玲,李小江,賈英杰
(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腫瘤科,天津 300381)
臨床大多數腫瘤患者都存在脾胃失調的共性:癌者毒瘀熾盛,復傷脾胃,正氣受損,再因手術、化療等更傷正氣,導致脾胃失調,正愈虛毒愈戀,如此形成惡性循環。基于上述理論,可知腫瘤的發病及某些西醫治療均會損傷脾胃,致脾胃失調,調理脾胃在腫瘤治療中扮演了重要的地位。賈英杰教授運用調理脾胃法治療惡性腫瘤的臨床經驗,強調分期辨治,辨證與辨病相結合,同時針對晚期惡性腫瘤,提出“人瘤并存”的治療思路,認為扶正祛邪臨床療效顯著。
土不及是腫瘤的根本病因病機[3]。歷有“積之成者,正氣虧虛,而后邪氣踞之”。“正氣存內,邪不可干”。賈英杰教授認為腫瘤發病乃“正氣內虛,毒瘀并存”[4],強調正氣對預防腫瘤的發生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與維持人體正常的免疫功能密切相關。人體先有正虛,外之邪氣、邪毒乘虛而入,而致機體陰陽失調、臟腑功能紊亂、經絡氣血津液運行失常,阻滯經脈,引起氣滯、血瘀、痰凝、濕聚等相互交結,化生毒邪蓄積于臟腑,留滯不去,郁結日久形成癥積、癌瘤。這里所謂“正氣內虛”主要指脾胃虛,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景岳全書·積聚》曰:“凡脾腎不足及虛弱失調之人,多有積聚之病。”
現代醫學認為,免疫功能下降引起的免疫監視失敗與腫瘤的發生關系密切[5]。脾胃失調可致機體免疫功能低下,進而影響腫瘤的發生。研究發現[6],脾虛患者及其動物模型細胞免疫及體液免疫等方面均呈低下狀態。脾虛模型大鼠免疫功能下降和存在細胞免疫功能抑制[7]。治療脾虛可提高免疫功能,脾虛證與淋巴細胞免疫密切相關[8]。綜上可知,脾胃失調是腫瘤發病的重要病因。
2.1 手術傷正,機體羸弱,重在補虛 手術是早期腫瘤治療的最佳手法,在切除局部病灶的同時,因“峻攻”為害,邪去正傷,以致經脈受損,氣血虧虛,血絡瘀滯。賈英杰教授認為中醫治療應以扶正固本為大法,根據術后氣虛,氣滯、血瘀等病機,酌情加用“補氣”、“理氣”、“化瘀”之品,促進機體盡快恢復,減少術后并發癥,抑制腫瘤的復發與轉移。
腫瘤患者術后身體虛弱,多表現為“正氣虧虛”,脾胃氣弱,臨床常見乏力、納差、腹脹、舌淡等癥狀,治療以扶正為主,通過調理脾胃以扶助正氣,所謂正氣復而邪自安,用藥善用生黃芪、黨參、茯苓、白術、太子參等,尤善重用生黃芪,初以30 g投石問路,漸加至120 g,認為非重劑不足以撼重病,《本草求真》言:“黃芪為補氣諸藥之長,是以有耆之稱。”更有術后脾胃升降失宜,胃氣壅塞,形成痞滿證,尤其見于胃腸道腫瘤,癥見脘腹痞塞、脹滿或脹痛不適等,治宜行氣消痞,調理脾胃氣機為主,用藥善用焦三仙、焦檳榔、厚樸、雞內金等。并不忘滋其生化之根,臨證時常“陰中求陽”,理氣藥配伍生脈散、生地、石斛等養陰之品。賈英杰教授認為腫瘤術后損傷經脈,血絡瘀滯或術后機體處于羸弱狀態,氣虛血不行而致血瘀。治療應適當配伍活血化瘀藥,常用丹參、紅花、雞血藤等。另外腫瘤是一個復雜的疾病,術后癥狀往往不是單一出現,在扶正補虛的基礎上,常常補氣、理氣、活血并用。
2.2 化療傷胃,中焦壅塞,重在理氣 化療藥物屬“藥毒”之邪,“熱毒”之品[9],對人體損害極大。化療藥物常常損傷患者脾胃功能,使患者身體極度虧虛,往往不能按時足量完成治療,嚴重影響著患者生活質量和臨床療效。賈英杰教授認為中焦為樞,可旁及四維,遂醫家用藥,應首重中焦,樞機一轉,大苛乃散。賈英杰教授認為此時的治療應分期辨治。
另,化療藥物蓄積體內易生“濁毒”,濁毒敗胃,寒熱錯雜,往往伴隨大便溏結不調的癥狀。故賈英杰教授在臨床診治時亦重視詢問患者大便情況。
2.2.1 化療期 和胃降逆,醒脾潤燥 此期主要表現為惡心、嘔吐等癥狀,治以和胃降逆為主,用藥善用半夏、竹茹、旋復花、代赭石等。此期不可強求進藥,要根據患者的耐受情況適時服用。若化療后脾虛難運,化生濕邪,出現脾虛濕盛證,癥見乏力、納呆、惡心、脘腹脹悶、大便溏泄等,治宜醒脾燥濕,喜用茯苓、澤瀉、木香、檀香、砂仁等。賈英杰教授認為后期隨病程進展可出現“寒化”與“熱化”兩種病機,“熱化”者表現為濕與熱結,傷及氣陰,耗傷津液,癥見口干、咽干、潮熱盜汗、乏力氣短、大便干結等,治宜顧護氣陰,養陰潤燥,用藥善用二陳湯、沙參、麥門冬、天花粉、甘草等利濕滋陰之品,酌情加用大黃、山楂、神曲等消導通腑之品。若津液耗傷較重,熱結津虧,出現大便燥結不通,加用增液承氣湯使下之而不傷陰。腸熱腑實者加用小承氣湯或宣白承氣湯。“寒化”者表現為寒濕日久,耗傷陽氣,以致肺脾兩虛證,癥見食欲不振、氣短而喘、咯痰清稀、面色無華、大便稀薄、小便清長等,治以健脾燥濕為主,加用沙參、白術、茯苓、砂仁、薏苡仁等,“健脾”、“醒脾”、“燥濕”共用;甚者出現面色蒼白、畏寒肢冷、久瀉不止、小便不利等脾腎兩虛證,治宜溫寒扶固正氣為主,加用肉豆蔻、補骨脂、附子、干姜等溫腎散寒、固脫止瀉之品。
2.2.2 間歇期 恢復胃氣,扶正固本 化療后患者脾胃受損,身體虛弱,賈英杰教授認為間歇期治療的重點應為積極調節患者脾胃功能,調整身體狀態,促進正氣盡快來復。賈英杰教授認為此期治以健脾扶正為主。臨床實踐證實,間歇期調理脾胃可扶助正氣、改善和恢復機體的免疫功能,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促使化療周期的順利進行。賈英杰教授臨床善用生黃芪、黨參、白術、山藥、茯苓、甘草等,正所謂治其病更要顧其命。正如金·張元素言:“蓋積聚癥瘕,必由元氣之不足,不能運行而致之。欲其消散,必借脾胃氣旺如一味克消,則脾胃愈弱,后天氣愈虧……”。
基于上述,化療邪毒傷胃,致中焦壅塞,重在理氣,治療上應分清時機靈活用藥,動態辨治。賈英杰教授認為腫瘤化療傷脾,導致機體脾胃虛弱,不耐攻伐,強調用藥宜輕,循序漸進,推崇“輕可去實”的觀點。臨證應細查詳審,不可急于求功。
2.3 腫瘤晚期,提高質量,延長生存 隨著醫學模式的轉變,人們對腫瘤必須切除的理念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腫瘤患者的生活質量越來越受到重視。大多數惡性腫瘤患者在確診時已是中晚期,失去了手術等根治性治療的時機,大大縮短了生存時間,降低了生活質量。
賈英杰教授認為此時治療的重點應該放在如何調動患者本身的積極因素、抑制腫瘤的發展、減輕患者的痛苦、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上。因此,賈英杰教授提出了“人瘤并存”的腫瘤治療思路,努力使患者的飲食起居趨同于正常人,病情穩定,甚至逐漸康復,形成“瘤與人和平共處”的局面。這在某種意義上揭示了中晚期惡性腫瘤治療真諦。賈英杰教授認為腫瘤是“正邪相爭”的過程,治療上強調以扶正為主,輔以祛邪,在不傷正氣的條件下達到祛邪的目的,即“扶正以祛邪”。扶正首重調理脾胃,通過調理脾胃以扶助正氣,增強患者的免疫力,調整與維持內環境穩態,提高機體自身的抗癌能力,使病灶穩定,即達到了治療的目的。祛邪亦是扶正,實現帶瘤生存,可適當兼顧祛邪。常見的祛邪之法有理氣解郁、化痰散結、活血化瘀。補虛扶正為祛邪的根本。帶瘤生存即通過調節機體,達到正邪的平衡狀態,維持病灶穩定,抑制腫瘤的生長與復發,提高生存質量、延長生存期。帶瘤生存為腫瘤治療提供了新的思路與方法,反映了中醫治療的特色與優勢,是中醫腫瘤理論不可或缺的主要組成部分。
總之,西醫治療是腫瘤治療不可或缺的環節,但對人體損害極大,患者往往不能按時足量完成治療,且生活質量受到嚴重影響。賈英杰教授以調理脾胃法治療惡性腫瘤,能明顯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增強西醫治療的療效,延長生存期,很好的闡釋了中醫藥的減毒增效作用。
患者女性,67歲,2009年11月23日初診。患者因發現左乳腫物2月余就診于天津市腫瘤醫院查乳腺鉬靶確診為左側乳腺惡性腫瘤,后行穿刺病理:浸潤性導管癌。未行手術,行1周期化療(環磷酰胺+紫杉醇)。診見:消瘦,精神疲倦,周身乏力,少氣懶言,動則自汗出,納可,寐安,大便每日1~2次,不成形,小便可,舌淡苔白,脈沉弦。辨證:肺脾兩虛證,治以益氣健脾化濕之法。方藥:生黃芪30 g,太子參 15 g,麥門冬 15 g,五味子 10 g,川芎 10 g,當歸 15 g,白術 30 g,生薏苡仁 15 g,白芍 15 g,豬苓15 g,半夏 15 g,炒雞內金 15 g,天花粉 15 g,杜仲15 g,郁金 10 g,姜黃 10 g,共 14 劑,每日 1 劑,水煎服,早晚溫服。二診:二便可,左胸部時感脹悶疼痛,納可,寐安,于原方基礎上去白芍,加香附10 g,延胡索15 g,白花蛇舌草15 g,川芎改為15 g,連服2周。三診:精神好轉,未訴明顯不適。患者間斷于本院門診口服湯藥配合西醫治療存活至今,生活質量可。
按:結合患者初診時消瘦,乏力,大便每日1~2次,不成形,為肺氣不足、脾氣虧虛,運化無力的表現,辨證為肺脾兩虛證,治以健脾補肺為原則,方選六君子湯合參苓白術散為基礎方進行加減,方中重用生黃芪以大補元氣,取其祛邪不傷正、扶正不留邪之功,兼用太子參加強扶正之功。五味子、川芎、當歸、白芍以補血益氣,麥門冬、五味子以滋肺陰,取其“陰中求陽”之意;患者腹瀉多由化療后邪毒直接或間接損傷脾胃,使脾失運化,濕邪內生,方用雞內金、白術、生薏苡仁、豬苓、半夏以健脾燥濕止瀉,太子參配伍燥濕藥取其培土生金之意。加用郁金、姜黃抗腫瘤之藥。二診大便可,脾虛濕盛之癥好轉,脾胃功能處于恢復狀態,繼見胸部脹悶之氣滯證,加用香附、延胡索以理氣除脹止痛。三診未訴明顯不適,表明正氣來復,賈教授以上方為基礎方,隨癥加減用藥,隨訪至2017年7月,至今已帶瘤生存8年之久。定期復查B超示左側乳房腫塊較前無明顯進展。本例患者因放棄手術,故選用中醫藥治療,賈教授通過適機介入調理脾胃及隨癥加減,改善了其生存質量,實現了人瘤共存。臨床上需根據具體情況靈活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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