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為你癡狂

李蕊

那夜我再次與你邂逅在夢里，紫玉釵斜燈背影出，你安靜憩息在搖椅上，縱使小心翼翼我還是驚動了你的世界，驀然回首，燈火闌珊，你我相望，相看好處卻無言。

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胭脂紅塵，你漠然淡去;生于豪門，銀床粉枕，視而不見，淺把功名斟唱。我深戀你貴族風骨的神情脈脈，戀博通經史的你，亦或是一頁丹青偷走我的心，亦或是少年騎射英姿颯爽。多少次苦苦癡于你的詞章，多少次在我夢里敲我心房。為你癡為你醉，為你歡喜為你流淚。

我早已深深愛上你柔情婉麗的字行，早已深深戀上你抨人心弦的詞藻。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縱包容萬物之大，卻容不下你一個人內心的愁苦，讓我為君擔憂，為君消瘦。我時常愿化作一只蝴蝶翩翩于你的時代你的世界為你解愁消優，歷史卻將我們隔得無法觸及，恍然伸手卻觸摸到的只有看了很久很久的《納蘭詞》。

我愛你的柔情似水，我愛你的多情款款。“昏鴉后，小立恨因誰”，寒鴉音色最傷人，“急雪乍翻相個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是誰家女子清洌洌地立于香雪閨閣，蹙眉含顰，無狠狠，幾多情，讓你思念至痛？君為伊人銷愁，我為君心痛。溫婉筆尖流淌你脈脈思念，你思即我想，我愁你所愁。

你為友人惆悵為離別感傷，你的真誠摯心讓我癡狂。“揮手西風淚不干，年來多在別離間”，不是小兒女的臨歧淚沾襟，而是男人之間的蕭瑟與蒼涼，我知道你欲留友而不得，“憑寄語，勸加餐，桂花時節約重返”，你千萬叮囑落友人心間，揮手作別，“一片傷心欲畫難”。你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流傳古今，動人心弦。縱使“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但依舊以男子氣概看破，“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怒而不怒，君子絕交，不出惡聲。

我愛你的天真卻孤獨，我愛你的衷心卻悲楚。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魚水相歡情無極，卻無奈塵緣容易絕，僅共枕三年便死于難產的妻子，留給了你一個骨肉和無窮的悲。孤獨成雕，失去了唯一的玩伴。無那塵緣容易。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蒼涼抑郁，句句刀割我心，蝶戀花花不語，花憔悴催人淚。說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真愛獨成雕，孤獨伴終生。

真正的八旗子弟，卻喜結交落拓文人。“瘦狂那似瘦肥好，判任癡肥笑眼看雞犬上天梯，黃酒自招秦七共泥梨。”你放下多情種子，變曠蕩豪俠，你笑官人多病與長貧，不及諸公兗兗向風塵，此實為“德也狂生耳”，絕世佳子，少年輕狂，大笑百官，忠于詩詞，心游于喧鬧之外，怎能不讓后人謹記。

許多人說，你是一面適合許多人的鏡子，我們總是能在你的身上發現自己抑或是臆想中的自己。你搖曳的姿態穿越我迷離的瞳孔，放大，放大，激起心中波波漣漪。“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讓我發現彷徨的虛偽榮耀背后竟泛起些絲光暈，堅持本真，堅持自我，堅持最真的自己。是你在我墜入黑暗前無息拯救了我。所以，我義無反顧愛上了你。

我渴望化作蝶于你身邊起舞，停憩在你的宣紙邊緣。我愿與你共憂共喜，為你舞一曲霓裳舞。可是我不是蝶，我不能翩翩起舞。可是不能遇見，我不能為你解愁。我苦苦為你癡為你狂，縱使他人笑我太瘋癲，笑我癡愛著的只是一個無法觸摸的幻影。唯一讓我擁抱你的便是濃濃墨宣香，便是你撩動心弦的詞章。深深眷戀，幾經懷念。幾生幾世，才能相見。能否用我今生的癡癡愛戀，換取下世你我相遇，為君銷愁，為君起舞？

那夜我再次與你邂逅在夢里，紫玉釵斜燈背影出，你安靜憩息在搖椅上，縱使小心翼翼我還是驚動了你的世界，驀然回首，燈火闌珊，你我相望，相看好處卻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