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榮的“阿校經濟”

董忱

自從拋出“藥中茅臺”戰略后，被戲稱為A股“提價王”的東阿阿膠就在提價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不過，國家衛計委官方微博關于阿膠功效的質疑，卻讓阿膠企業陷入危機。

保健品協會專家表示，其實對阿膠的爭議一直都有，這種在網上突然發酵的輿論漩渦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一次。

雖然多次被推上風口浪尖，但是阿膠的零售價依然瘋漲，比房價漲得還兇，連茅臺酒都自嘆不如。漲價的底氣是什么？

事件：官方微博的“水煮驢皮”風波

保健神品阿膠，在春節期間遭遇一記悶棍，被國家衛計委官方公益熱線“@全國衛生12320”微博定義為“水煮驢皮”，微博還呼吁公眾“別買了”。一時引發公眾熱議，有的力挺，有的則表示再也不敢買了，一份網絡調查顯示，超過六成的人看到這一消息后表示拒絕購買。

此事件出現后，不僅售價受影響，節后股市開市，作為行業龍頭的東阿阿膠股票受此消息影響，也開始連續下探，看來這條微博對阿膠的影響從銷售到股價都不小。

國家衛計委官方公益熱線發布微博，其權威性決定了其影響力足夠大。雖然事件發酵后，微博很快刪除，但是這并不代表對一個行業的負面影響的終止，甚至是更多更雜亂的聲音加入到阿膠有沒有保健價值的爭議中。

遺憾的是，包括東阿阿膠、福牌阿膠、宏濟堂阿膠在內的多家阿膠生產企業，自微博事件發生后，都沒有從醫學或中醫角度給予任何解析或解釋。

當然，可以理解的是，每個企業都不希望引火燒身，讓自己被卷入到爭議中去。不過，集體的低頭沉默，當然也會使整個行業集體受損。

試想，一個行業就此被一邊倒地質疑，所有企業看起來沒有任何反抗之舉和反抗之力。這對公眾來說，可能帶來一個巨大的心理暗示：難道真的是“水煮驢皮”？這種輿論效果，可能將使阿膠在市場上會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加重公眾購買時的疑慮。

其實，有關阿膠的質疑聲，近些年也一直都存在。

“基本上網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對阿膠的‘解密，上一次規模比較大的爭議是2016年1月，也是春節前后，當時說市場上大多數阿膠是用假驢皮熬制的。”保健專家劉燁告訴記者。

“要說輿論反響最大的應該是幾年前曾經討論過的阿膠的制作工藝太殘忍，說是把活驢活活打死后扒皮熬制；后來還說中國的阿膠讓全世界的毛驢遭了殃；這次直接把阿膠說成毫無營養價值的水煮驢皮。”劉燁表示，阿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推上風口，這也讓消費者習以為常，銷量肯定會受負面消息影響。

探訪：價格暴漲40倍

盡管質疑聲四起，卻依然沒能阻擋阿膠年年提價。

自2000年開始，阿膠價格就一路飛漲。以該行業的領頭企業東阿阿膠為例，公開數據顯示，2001年一2017年，16年問其阿膠產品零售價從每公斤130元漲到5400元/公斤，漲幅超過40倍，假如囤積方式可行，則收益遠超同期的房地產、茅臺酒，甚至是黃金，于是民間流行一種說法：買黃金不如“囤”阿膠。

以往，每年春節前，濟南市民張女士都會到藥房買阿膠熬制固元膏。可是今年，在問過阿膠的價格后她卻猶豫了，“太貴了，價格漲得太快，雖然藥店給免費熬制，可加上自己準備的桂圓、黑芝麻、核桃仁、紅棗、黃酒等，一斤固元膏的價格接近3000元了。”她說，阿膠成奢侈品了，“越來越吃不起了。”

“趕緊買吧，不買還要漲價。”濟南一家連鎖藥房的銷售經理指著一盒東阿阿膠對記者說，聽說下個月有可能還會漲幾百元。記者隨后又走訪了多家大型藥店，都認為阿膠價格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

其他品牌阿膠，如福牌阿膠、宏濟堂阿膠半斤裝從500-900元不等，但有銷售人員介紹，這些品牌也普遍要比前兩年貴一倍左右。阿膠塊的售價是最高的，其它輔助產品由于阿膠含量不同，售價會低一些，比如，用阿膠、黑芝麻、黃酒、核桃仁、冰糖等原料配制的阿膠糕售價較低，半斤裝多在200-500元不等。記者對比發現，一盒品牌阿膠的售價勝于一瓶茅臺瓶。

漲價對于阿膠似乎已經成為家常便飯。以東阿阿膠為例，自2010年近八年時間里，共經歷15次漲價。拿阿膠塊來看，2010年調價后的阿膠塊出廠價為每公斤596元，在經歷15次漲價后，現在的阿膠出廠價已經達到每公斤3443元，累計漲價幅度477.68%。

記者就漲價原因致電東阿阿膠相關負責人，對方回應稱，研發投入的增加是調價的主要原因，其次才是原料緊缺。“過去一頭毛驢用完驢皮就完了，現在我們對驢血、驢胎盤、驢奶、驢肉等等都想盡辦法進行再利用再開發。對于毛驢的全體利用是目前研發投入的重點。”

與價格一塊上漲的還有東阿阿膠的股價，東阿阿膠公司的股價從2006年年初的5.4元左右一路上漲至目前的60元以上。

與東阿阿膠扶搖直上的價格相比，同是阿膠行業老牌企業的福牌阿膠價格則平穩得多。記者發現，兩盒240g的福牌阿膠片在某電商平臺上的售價為1520元，相較于東阿阿膠片福牌阿膠的價格低了將近一半。

“我十多年前買過阿膠，一斤也就幾百塊錢，現在打折后是2698元。”王玉華老人自己吃阿膠已經有十幾年，眼看著價格往上躥。

“都說東阿阿膠正宗，但價格漲得驚人，無法讓人接受，相比福牌阿膠的價格比較平穩，近幾年冬季我一直改食福牌阿膠，效果還不錯。”雖然阿膠的保質期是五年，但王玉華認為，五年只是規定的藥品有效期最長期限，真正的阿膠是沒有有效期的，“老膠經過沉淀少了躁氣，比新膠更好。”

連年調價，東阿阿膠業績也水漲船高。東阿阿膠的總營業收入也從2010年的24.64億元增長到2017年的63.17億元，七年時間內東阿阿膠的營業收入增長了近兩倍。

頻繁漲價的“花式理由”

一路漲價且產品功能單一的東阿阿膠為何能夠長期擔任行業領頭羊？高價背后，其產品價值到底值多少？

分析認為，功效不斷被夸大，是阿膠的價格不斷攀升的原因之一，而東阿阿膠無疑是頻繁提價的代表企業。

公開資料顯示，2017年東阿阿膠提升出廠價格14%；2016年提價幅度為15%；2015年經歷兩次提價，分別為19%、53%；2014年提價幅度達到30%以上；2013年提價30%；2012年提價則高達60%；2010年曾提價三次，幅度分別為20%、5%、10%。

知名經濟學者、財經評論家郭凡禮表示，東阿阿膠提價是要打造一個奢侈品品牌，為東阿阿膠附加更多的品牌價值。東阿阿膠推崇回歸價值、消費升級等概念，是為公司形成奢侈品品牌營造氛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東阿阿膠提價是回歸價值，推進消費升級。“不過，頻繁的提價會讓消費者反感，現在市場上可選擇的阿膠產品較多，持續提價就會讓一部分消費者放棄購買。”郭凡禮說道。

在行業分析人士看來，每臨銷售旺季必漲價，已經成了東阿阿膠的“鐵律”。提價原因一方面在于阿膠原料驢皮供應緊張，另一方面源自東阿阿膠奉行的“價值回歸”戰略。產品提價帶來的銷售額攀升正在日趨放緩，東阿阿膠看似受制于原料短缺而“不得已”地提價，也開始被業內解讀為“營銷手段”。

“相對于消費端，近期‘水煮驢皮風波在產業端的影響可能會大一些。阿膠的濟南經銷商對此類消息較為敏感，出于擔心上述微博對銷售可能產生的沖擊加上東阿阿膠處于提價階段，經銷商會在進購阿膠產品時有所顧慮。”

談起阿膠年年必漲的原因，專業人士說，驢皮短缺是促使其提價的一個主要原因。

據公開資料顯示，東阿阿膠年產能3000噸，福膠阿膠年產能4000噸，加上東阿及周邊地區其他小型阿膠廠商，如果全部滿產，需要高達400萬張驢皮，但全國每年的毛驢出欄量才200萬頭，缺口甚大。

此前，東阿阿膠總裁秦玉峰曾公開表示，2000年前后，每張驢皮價格僅20多元；如今每張驢皮價格已達3000元左右……，如此說來，17年左右的時間，驢皮的價格漲了近150倍。

一張驢皮只能做兩公斤左右的阿膠，而毛驢一年只產一胎，生長周期長繁殖慢，這也直接導致了原材料價格瘋漲。

除原材料外，整體養生需求增長，消費轉型升級，高端消費群體顯著增加等原因也一直被認為是阿膠漲價的重要原因。

阿膠漲價的主因，又剛好構成了阿膠的一大賣點——正品阿膠的稀缺性，所以阿膠，尤其是掌握高端市場的東阿阿膠，是一邊賣一邊漲。

和之前漲價理由不同的是，2017年東阿阿膠提價打出了“科技牌”。公司表示，本輪提價的邏輯不僅僅是價值回歸戰略下的舉措，而是科技創新發展的必然，是加大研發投入后的路徑。

秦玉峰表示，東阿阿膠在研發方面取得了不少突破性的成果，多年的科研成果積累和過硬產品質量將使東阿阿膠走得更遠。在創新的驅動下，東阿阿膠通過現代科學研究證實了阿膠的補血、抗衰老、美容、備孕保胎等傳統功效，并發現了防治細顆粒物造成的肺功能損傷、治療地中海貧血等新功效；在“氣血保養”的基礎上，通過大樣本研究，探索了復方阿膠漿在經期保健、運動員身體機能恢復等方面的新功效。

這也是繼驢皮緊缺這一漲價緣由之后，又打出的科技牌，不知道阿膠漲價的下一個理由會是什么呢？

阿膠還能不能是塊寶

“國寶”必然是稀有珍貴的才對。大熊貓是國寶，是因為它僅生活在我國，且數量十分稀少。所以，從這個層面而言，人參、鹿茸或許更適合稱為國寶。不僅因為它們的藥用價值高，還因為其資源十分稀缺。

阿膠是我國中醫藥的瑰寶，這毋庸置疑，但阿膠的原材料是驢皮，并非稀缺資源，稱阿膠為國寶未免有失偏頗。

然而這兩年，當原本珍貴的阿膠產品，以不斷擴充品類的方式充斥著滿大街的藥店商鋪時，阿膠還能不能是一個寶已經讓人產生懷疑了。就像現在的玉石一樣，處處可見，還能是個寶嗎？

近年來，盛行的“養生理念”，讓阿膠從專一的治療性的補血產品逐漸變成了滋補性的保健品，阿膠的市場容量以倍數增加。在全民保健意識提高的當下社會，巨大的需求使阿膠產品迅速走俏，阿膠市場不斷擴大，于是，不知名的地方企業也做起了各式各樣的阿膠生意，阿膠進入了“大工業生產時代。”

記者認為，阿膠既然是中醫藥的醫學瑰寶，我們就要認真呵護它，讓它能夠更理性的服務于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而不是在巨大利益驅使下，用牛皮、豬皮熬制假冒劣質阿膠，危害消費者健康。近些年，整個阿膠市場已經開始糜爛，再發展下去，阿膠還能不能是寶，真值得大家懷疑。

目前來看，東阿阿膠依然是阿膠行業內的領導品牌，但是面臨的諸多問題如果不能徹底解決，不能重新靜下心來審視自身調整戰略，企業就必將會遭遇滑鐵盧。我們當然不希望一個民族品牌走向衰落，更不希望中藥瑰寶阿膠被透支殆盡，我們更希望讓它回歸真我，保持它的純粹性和專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