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琳
“防控金融風險”已經成為2018年中國經濟關鍵詞。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今后3年,要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攻堅戰,重點是防控金融風險,要服務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條主線,促進形成金融和實體經濟、金融和房地產、金融體系內部的良性循環,做好重點領域風險防范和處置,堅決打擊違法違規金融活動,加強薄弱環節監管制度建設。那么該如何將防控金融風險進行到底?
增強服務實體經濟能力
現代金融體系的發展必然要適應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要求。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秘書長徐義國向《經濟》記者表示,如果說,有賴于政府主導、投資驅動的經濟發展模式,使得我國保持了多年高速增長并躍居成為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那么,在全球經濟格局的交錯變化日益復雜的國際形勢下,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勝期,能否順利推進從高速度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現代化經濟體系建設,這種模式的轉型成為必然。
“這一次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實際上是十九大之后新領導班子的首次表態,最核心的就是提示大家將來會進一步淡化總量擴張和GDP高速增長,更注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武漢科技大學金融證券研究所所長董登新向《經濟》記者分析稱,高質量的經濟增長有兩個含義:創新驅動和民生驅動,一方面是以創新為主要內生動力;另一方面高質量的標準實際上就是提高民生福祉。
董登新表示,如何防止規避監管的過度創新以及防范純粹杠桿化的金融創新,是我們防范金融風險的重點和難點。
“要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金融回歸本源,直接服務實體經濟,圍繞服務實體經濟而展開的金融創新風險應該都是可控的。”董登新表示,從這方面講,金融服務實體經濟將是未來金融監管工作的一個重心。
“從總供給的角度,是從主要依靠要素投入轉變為主要依靠技術進步;從總需求的角度,是從主要依靠投資驅動轉變為主要依靠消費拉動;從經濟發展模式的角度,是從政府主導轉變為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徐義國認為,要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推動“質量、效率、動力”三大變革,通過在不同層面“增強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逐步形成以市場配置和資源優化為特征的“現代金融”體系,以推動經濟轉型和提高發展質量。
首先,在金融資源的配置機制上,政府發揮決定性作用依然是我國金融市場體系的主要特征,這是與政府主導的經濟發展模式相適應的。政府對資源配置的主導作用涵蓋了價格管制、金融機構的準入和退出以及金融業務和金融產品的行政管制等諸多方面,其中不排除或明或暗對金融資源獲得主體的偏好及歧視。
“在已有的改革安排中,大部分還只是停留在價格的有限松動,在更多的行政管制方面尚無實質性推進。另外,企業的所有制差異仍在顯著影響金融資源的可得性:國有企業不僅占據了股票市場半壁江山,在各類債務融資(尤其銀行信貸)方面則更具便利和優勢。在目前的非金融企業債務融資中,70%以上是國有企業份額,遠遠超過了其對GDP和就業的貢獻占比。”徐義國說。
其次,從金融資源的配置渠道看,銀行業在我國的金融市場體系中仍然發揮著主要作用,這種銀行導向的市場體系是與投資驅動的經濟發展模式相適應的。
“對比中美兩國居民的金融資產格局,我國居民以存款為主,年度上雖呈遞減趨勢,但存款的占比仍高達60%多。相比之下,美國的居民存款比重只有百分之十幾的水平,其余的證券和各種基金則接近70%。在原有的經濟發展模式下,銀行導向的金融市場體系確實有助于動員儲蓄及展開大規模的房地產基建投資。”徐義國認為,隨著從高速度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經濟轉型,這種模式顯然無法繼續適應現代化經濟體系的內在要求,更不利于發揮消費在經濟增長中的基礎性作用。
據徐義國介紹,我國實體經濟的杠桿率持續攀升,償債壓力不斷疊加。2017年一季度的杠桿率高達239%——這已經超過了部分歐元區國家在歐債危機時期的杠桿率水平。“如此之高的杠桿率必然引致撲面而來的償債高壓。自2010年起,我國實體經濟的償債本息額已超過了新增GDP,這意味著未來的債務償還,只能越來越依賴于借新還舊。”正因為此,中央多次強調“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
最后,從對外開放程度看,我國的金融市場體系依然比較封閉。這與我國高居世界第一大貿易國的地位很不相稱。“比較2016年中美兩國的資本項目,一方面,我國證券投資項下的資產和負債在GDP中的占比分別只有3.26%和7.22%,遠低于美國。事實上,即便是經濟落后于我們的印度,在證券投資項目的開放程度上也高于我國。另一方面,盡管我國位居世界第一大直接投資輸入國,但直接投資的存量仍然與美國存在較大差距。”徐義國認為,我國金融市場體系也需要逐步開放。
短期內抑制資產泡沫
我國金融業經過過去一段時期的高速發展,產生和積累了一定的金融風險。中國銀行業協會行業發展研究委員會副主任董希淼向《經濟》記者表示,今后一段時期,我國防控金融風險的壓力仍然較大,任務仍然較重,隨著金融機構綜合化經營趨勢的加劇、金融產品創新的豐富和金融科技手段的運用,金融風險更趨隱蔽性、復雜性和傳染性。
這就給監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監管的手段會更先進,我們現在有了凌駕于一行三會的國務院金融穩健發展委員會,將來對于一行三會之間的協同監管、合作監管,會帶來一個全新的格局,行業之間的監管不再有漏洞和沖突,在各方面監管的效率可能更高,監管會更自信。”董登新說。
而在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長、首席經濟學家管清友看來,2017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透露了未來監管的方向,對2018年的定位尤其高,是“貫徹黨的十九大精神的開局之年,改革開放40周年,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施十三五規劃承上啟下的關鍵一年”。
“中央制定政策從來都是問題導向,以往幾年的問題很清楚,政策布局也自然很清楚。比如2013年經濟過熱,政策就緊縮。2014年經濟衰退,政策就刺激。2015年經濟企穩,政策就中性,2016年經濟復蘇甚至過熱,政策就收緊。但2017年比較特殊,說好不好,說壞不壞,有的地方好得出奇,有的地方又差得驚人,歸根到底,是中國經濟結束了齊步走的一致性階段,政策也很難一刀切,難度越來越大。”管清友表示,過去習慣于給每年的會議一個定調。2013年是緊,2014年是松,2015年是松,2016年是緊,但2017年真的不一樣。
在管清友看來,2018年的政策基調既不是緊縮,也不是寬松,而是沒有基調,如果非要提煉一個基調,那就是“防風險”,這不是短期內抑制資產泡沫那么簡單,而是要在長期內“將防風險進行到底”。
防的是什么風險?管清友表示,會議給出了明確的答案:金融風險。“不管是地產、實體還是金融機構內部的風險,根子都在金融,核心是管住不合理的杠桿。對企業來說,不要脫離了自己的能力范圍,利用過度的杠桿支撐過于龐大的資產。對個人來說,不要用現金貸去買房,也不要濫用自己的信用,征信將更加嚴格。對金融機構來說,通道業務將成為歷史,牌照將越來越規范,游離在監管之外的違法違規金融活動將被清理。對政府來說,不要變相融資,不要明股實債,不要承諾回購,政府舉債的歪門邪道將被徹底堵死。”
一切的宏觀政策也要為防風險服務,但防風險在不同的場景之下有著不同的含義。“第一種場景:如果經濟開啟新周期,增長和通脹明顯上行,那么防風險意味著政策收緊,抑制經濟過熱。第二種場景:如果經濟回到老路,增長和通脹大幅下行,那么防風險意味著政策放松,維護經濟底線。第三種場景:如果經濟波動不大,小幅下行或者小幅上行,那么防風險意味著保持貨幣財政政策的定力,把重心放在監管和整頓上。不管從經濟的客觀情況還是這次會議的主觀信號來看,第三種場景出現的可能性更大。”管清友說。
而從貨幣政策的角度來看,2018年放松的可能性不大。“目前可以看到美國在加息,歐洲也在喊加息,包括我們的香港地區也在加息,我們已經取消了金融機構的法定存貸款的基準利率,現在短期流動性的利率也在不斷上調,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的貨幣政策還是會維系在一個相對穩健的狀態,不會收緊太多,但是放松的可能性不大。”在董登新看來,如果利用強大的外匯儲備保持一個穩健的人民幣匯率的走勢,對于我們的外部環境或者內部的改革都是非常有益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