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我抓到中俄列車大劫案嫌犯

以25年前震驚中外的中俄列車大劫案為故事原型的電視劇《莫斯科行動》正在熱播。近日，《環球時報》記者聯系到劇中男主人公陳爾力的原型、北京鐵路公安局前局長程亞力，聽他口述有關當年大劫案鮮為人知的故事：

上世紀90年代初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物資緊缺，國內大批“倒爺”往俄羅斯“背貨”，坐K3列車跑一趟，六天七夜能賺一萬美元。當年的K3亂到什么程度？車上連下腳的地兒都沒有，全是“倒爺”的行李。車一出國門，不拉個十回八回的緊急制動開不出去，因為車外邊全是攔車的，搶著跟車上人做買賣。一進俄羅斯境內，被搶劫、女乘客被強奸是常有的事，犯罪分子基本全是中國人，他們最初也都是“倒爺”。為什么不搶外國人？因為他們認為，中國人在境外搶中國人，當地警察不管。

1993年5月26日那趟列車，前后一共4個團伙、幾十個犯罪分子上車搶劫，很多受害人帶錢跳車，摔成重傷。犯罪嫌疑人拉了制動后又追砍，手段非常殘忍。此案驚動了中央領導，要求“派得力干部赴俄，盡快破案”。

6月4日，我接到任務。6月9日，我帶著8位同志隱藏警察身份趕赴俄羅斯，對外身份是“倒爺”。說實話，當時我們心里很沒底。一方面，我們都不懂俄語，只能每人拿本俄漢詞典。另外怎么防身呢？只能準備搟面杖、彈簧鎖。而且境外不同于國內，無法隨時叫增援。上車前我們想，如何保證這趟車的安全？還好我在北京站派出所工作，跟這幫“背貨的”都熟，他們與境外的搶劫團伙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我找到一個“倒爺”，讓他放風說“今天有鐵道部領導到華沙開會，都老實點，否則回頭收拾他”，那趟車果然平安無事。

到了莫斯科，我發現俄羅斯警察對中國人的事不明白，也不愿意管，只好利用一些特殊渠道，比如用當地黑幫來打通關系。當時“牛頓”（四大主犯之一）的團伙要搶一個叫老于的商人。“牛頓”想讓自己的情人珍珍用美人計來套老于。珍珍不樂意，把實情告訴了老于，老于就把消息透給我們。得到情報后，我們讓華人黑幫頭目把消息告訴俄羅斯警察，將“牛頓”抓了個現行。

我們在俄羅斯3個月抓了兩個頭目，除了“牛頓”，還有頭號主犯苗炳林。最初苗不在俄羅斯，我們從他周邊人下手。苗回俄羅斯后果然住在我們已做通工作的一個朋友家。抓不抓？我們向北京請示。當時沒有執法合作，抓捕可能引起外交糾紛。但我們得到情報，苗可能很快要跑到突尼斯。上邊猶豫很久，最終決定實施抓捕。

最難的是將嫌犯押送回國。萬一他們在海關鬧起來怎么辦？比如從莫斯科車站回國，經過蒙古國海關時每個人要下車辦落地簽。我們首先通過外交途徑把落地簽問題解決了。另外，我們讓苗的媳婦來了封信，大意是苗有“精神病”，希望幾個朋友把他帶回來。這樣以防苗在車上鬧起來。最關鍵的是讓犯罪分子認為這是和俄警方合作的行動。我們事先從國內弄來10箱啤酒，讓5個幫過我們的俄警察到車站接啤酒，故意打開車廂窗簾后和俄警察合影。

回頭想想，這個案子的特殊之處在于：中國之前沒辦過跨國刑事案件，而且一個案子判31人無期及以上徒刑，這十分罕見。此外案件持續時間長，直到2011年最后一個主犯才歸案。現在，中國跟很多國家建立執法合作機制，再也不會有當年那樣的亂象，這真是一大進步。▲

（本文由范凌志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