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談研制水生動物用“自家疫苗”的必要性與管理規范

■ 陳昌福 李 清 陳 輝

（1 華中農業大學，武漢 430070；2 全國水產技術推廣總站，北京 100125；3 江蘇省漁業技術推廣中心 南京 210023）

對水產養殖動物的疾病防控有三條途徑，即生態防控、藥物防控和免疫防控。所謂生態防控就是通過采用各種生態養殖（ecological aquaculture）措施，達到減少養殖動物疾病發生的目的；藥物防控主要是指在水產養殖動物疾病流行季節來臨之前，采用水產用消毒劑定期對池水、食臺等進行消毒，減少養殖水體中病原微生物的數量，與此同時，在動物飼料中添加能提高動物機體免疫力（如維生素和多糖類物質）的添加劑等，通過增強養殖動物自身對各種病原生物入侵的抵抗力，避免疾病的發生與流行；免疫防控主要是指對水產養殖動物接種疫苗，通過受免水產養殖動物對所接種的疫苗產生特異性的免疫應答，從而對與疫苗相應的病原生物產生特異性的免疫保護能力。

客觀地評價上述三條防控疾病的途徑時，就會發現生態防控和藥物防控的途徑均存在一些問題。在高密度集約化養殖方式為主要趨勢的當下，要實施以低密度放養為前提的生態防控疾病的措施，可能就會因為降低單位面積內的養殖產量而影響到養殖業者的養殖經濟效益，因此，通過生態防控途徑控制水產養殖動物疾病，至少在現階段實施起來也是比較困難的。藥物防控疾病的途徑，也存在可能會影響到養殖動物的品質以及對養殖環境造成藥物污染的問題。只有免疫防控疾病的途徑可以避免這些問題的發生。

幾十年來，我國先后獲得農業部批準使用的魚用商品化疫苗一共有了6個，即草魚出血病細胞滅活疫苗、草魚出血病活疫苗、魚嗜水氣單胞菌敗血癥滅活疫苗、牙鲆溶藻弧菌、鰻弧菌、遲緩愛德華菌病多聯抗獨特型抗體疫苗、魚虹彩病毒滅活疫苗和大菱鲆遲緩愛德華菌活疫苗（EIBAV1株）。

眾所周知，從水產品總產量而言，我國屬于世界范圍內的水產養殖大國，而且水產養殖對象眾多，在養殖過程中有百種以上的病害發生。面對我國的水產養殖業中各種疾病危害現狀，只有區區6種魚用商品化疫苗獲準使用顯然是十分地不相協調的。然而，即使這十分有限的幾種魚用商品化疫苗，至今也并沒有在全國范圍內得到普遍地推廣和應用，其中的原因和問題是值得我們認真總結和反思的！

從不同的水產養殖現場獲得關于魚用疫苗應用效果的信息表明，部分魚用疫苗應用效果是很不理想的，究其原因可能就是不同地方的病原生物存在不同血清型的緣故。因為疫苗應用效果的優劣是由疫苗中存在的保護性抗原數量決定的，人們在將某種致病病原生物開發為疫苗的過程中，所采取的疫苗制備技術與方法不過就是為了盡量地保留致病病原生物中的有效抗原，而最大限度地去除其中的無效抗原而已。已經有大量的研究結果證明，在致病病原生物上存在的部分保護性抗原是與其決定血清型的所謂血型抗原一致的。也就是說，如果使用的疫苗上沒有包括當地致病病原生物上血型抗原的話，將這種疫苗應用在這個地方后，就可能不會出現相應的免疫保護效果。

我國地域遼闊，在不同地方的同種致病病原生物是可能存在不同血清型的。如果將從某一個地方分離的某種致病病原生物制備的疫苗應用到全國所有不同的地域時，就有可能由于致病病原生物血清抗原的不同，導致實施免疫接種后的動物因為不能獲得特異性免疫防御能力而免疫失敗。因此，在我國依靠某種致病病原生物的一個毒株制備的疫苗，在全國范圍內應用是難以取得一致良好免疫效果的，而是有必要根據各地致病病原生物的血清型等特點，制備適合在當地使用的所謂“自家疫苗（autogenous vaccine）”。

關于自家疫苗，國內部分專家的認識尚不統一，甚至存在一定的誤區，如擔心一旦農業部允許研制自家疫苗，就可能導致疫苗市場上的魚目混珠、泥沙俱下的混亂現象發生等。也有部分專家將自家疫苗理解為由養殖業者自己制備的組織漿土法滅活疫苗等，國內部分文獻中報道的自家疫苗也并不是規范的自家疫苗，而是僅指在疾病流行現場分離致病病原生物制備的滅活疫苗。其實，自家疫苗從其本質上存在兩種，一種是所謂的自體疫苗（雖然在英文名上與自家疫苗完全一致，均為autogenous vaccine，但是，與給群體使用的自家疫苗不同，自體疫苗是一種以感染自體材料制備并用于自體的滅活苗），即獲取感染自體的病原材料制備成疫苗后用于自體疾病的治療；而另外一種就是現代意義上的自家疫苗。

近年來，一些發達國家的自家疫苗研究正在快速發展，自家疫苗也已經開始被廣泛地使用。我國雖然在這方面存在一定的差距，但是，隨著畜禽養殖方式多元化以及國內現有獸醫生物制品種類的缺乏，國內的部分單位也正在開始研制和少量使用自家疫苗。自家疫苗有效的性，也開始對獸醫生物制品市場以及養殖業產生比較大的影響。

本文作者參照國外部分國家關于自家疫苗在管理上的相關法規，介紹部分關于自家疫苗的研制與監管措施，供國內同行對自家疫苗的理解以及相關管理者參考。

1 研制自家疫苗的規范管理

在通常的情況下，自家疫苗只是在疾病暴發的緊急時刻使用，依據特定的緊急需求而制備自家疫苗。這是指在一種疾病暴發性流行時，尚沒有商品化疫苗可以用以免疫防制，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可以控制這種疾病流行時，由執業獸醫建議采用自家疫苗來進行控制疾病的進一步蔓延與危害。不過，現在國外對于一些慢性型疾病也開始采用自家疫苗進行預防了。

自家疫苗大多都是單價的產品，也可能包含同一種致病病原生物的多個血清型甚至是多種微生物。一般不主張將自家疫苗與商品化疫苗混合使用，這是因為沒有試驗數據支持自家疫苗對商品化疫苗防御效力和安全性是否會產生影響。為了讓自家疫苗達到“安全有效、質量可控”的要求，在自家疫苗生產中所用致病病原生物的分離、自家疫苗生產的申請以及質量管理和監督等方面，都應該制定相應的嚴格的規范。

1.1 制備自家疫苗用致病病原生物的分離

從發病動物體內分離并用于制備自家疫苗的致病病原生物應進行科學的鑒定，準確地從患病動物體內找到致病病原生物是制備自家疫苗的基礎。致病病原生物的科學鑒定應該由有資質的獸醫或專業診斷試驗室完成，確定其致病病原生物是引發當前疾病的病原生物，對致病病原生物的鑒定至少要鑒定到種的水平。執業獸醫要協助疾病的診斷、致病病原生物的分離、鑒定以及確定自家疫苗使用的地點和范圍。

執業獸醫在進行疾病診斷與致病病原生物鑒定時，要詳細記錄患病動物種類、發病的日期、初步的診斷結果、樣本采集的時間以及致病病原生物分離和鑒定時間等與疾病有關的詳細信息，并且還要包括執業獸醫的姓名、地址和電話號碼等。這些信息是在申請自家疫苗研制時所必須提供的資料，因為這些信息是審批機構下發研制許可證時的主要參考資料，也是評價自家疫苗應用效果的參考內容。

1.2 自家疫苗研制許可的申請

利用從患病動物體內分離的致病病原生物制備自家疫苗，預防在同一個養殖區域內流行的疾病，需要獲得管理機構的研制許可。研制成功的自家疫苗也只能提供給有資質的執業獸醫使用，執業獸醫在使用自家疫苗產品后，要負責向審批機構匯報自家疫苗的使用效果以及在使用過程中出現的副反應等情況。

一般只是滅活的自家疫苗才有可能獲得研制許可，而且以致病菌滅活菌苗比較容易獲得研制許可，而對病毒性減毒活疫苗應該特別注意加強安全防護。如果申請單位是采用標準生產程序獲得的自家疫苗研制的許可，這類許可就有可能長期有效，但是每間隔2年還需要復檢1次。

在研制的自家疫苗投入市場之前，擁有自家疫苗制備標準許可的研制單位需要報告給審批機構自家疫苗研制的每個批次，報告中需要將每一批次產品的原始記錄提交審批機構的批簽發管理處，這個報告中還應該包括質量檢驗的結果，準備應用動物的數量、地點以及使用產品獸醫的姓名和地址。在自家疫苗的靶動物安全性試驗和相關檢驗數據結果未提交到審批機構之前，不能簽發允許自家疫苗進入市場的許可。

1.3 對自家疫苗的標簽和記錄的相關要求

獲得自家疫苗生產許可的研制單位必須確保每一種自家疫苗按照規定貼上標簽，并提供管理當局所要求的各種信息，這包括訂貨獸醫的名字、對疫苗的準確描述、疫苗生產的日期、制備疫苗單位的名稱以及生產場地、注意事項和自家疫苗使用說明書。

要按照審批機構的要求做好詳細的記錄，記錄中應該包括訂貨獸醫的姓名及地址、使用疫苗動物的日齡和數量等、有效期、供貨日期，所有這些記錄應至少保存5年以上。

1.4 自家疫苗的質量管理

研制自家疫苗單位必須根據審批機構所下發生產許可的要求組織制備自家疫苗制品，確保其制品在使用時不會因安全性或質量問題，給受免養殖動物造成新的風險。要將實施保證自家疫苗質量的目標責任落實到主管疫苗制備的經理等負責人。為了保證達到質量管理目標，研制單位必須制定質量保證（Quality Assurance，QA）和質量控制體系（Quality Control，QC），并且在自家疫苗研制的全過程中監督實施，確保其質量控制體系的有效性。

所謂質量保證（QA）是從研制自家疫苗的角度保證制品的質量，研制單位應該運行正確的QA系統，并保證其系統的實施。應制定明確的生產和控制的詳細措施，并經過徹底地驗證。在疫苗制備過程中進行合理的安排，提供和使用正確的原輔材料與包裝材料。對所有的中間產物進行控制，并有相應的在線控制措施。根據明確的程序對制備的疫苗制品進行正確的加工和檢查。通過有資質的專業人員證明自家疫苗是按照疫苗制備許可中所要求的規程進行生產和程序控制后，才可以向自家疫苗應用單位供貨或銷售。在疫苗運輸過程中，進行正確的儲存、運送及使用，以確保自家疫苗制品在整個有效期內的質量。自家疫苗研制單位還需要定時進行自檢，以評價QA系統各個程序的有效性。

所謂質量控制（QC）是從檢驗的角度保證研制出自家疫苗的質量。QC與抽樣、規程和檢驗以及組織、文件和簽發程序有關，必須保證相關的檢驗標準在實際研制中得以執行，確保相關材料和產品質量在被判定合格之前，不會被簽發合格證。為了對自家疫苗進行質量控制，需要有足夠的設備、經過培訓的人員、以及獲得批準的生產操作程序。由QC系統批準的人員進行抽樣，檢驗方法需經過驗證。自家疫苗中所包含抗原的活性成分應遵守許可中規定的關于抗原定量的標準。對自家疫苗制備過程中的相關生產文件進行檢查與評價。對緊急用疫苗應保留充足的樣本備日后檢驗，而且緊急用疫苗應在最終包裝中保存。在自家疫苗的受免靶動物的安全性檢驗未在規定的安全區域內完成之前，自家疫苗是不能銷售和使用的。

1.5 自家疫苗生產的系統檢查

自家疫苗的審批機構應對獲得自家疫苗生產許可的單位進行系統檢查。檢查的頻率應當依照每個生產車間的歷史以及在車間生產疫苗的特點確定。同時，要對自家疫苗制備管理的情況進行檢查，檢查的內容大致類似于對GMP的檢查，其中包括廠區、人員、儀器設備、文件、生產、質量管理、投訴和自家疫苗召回以及自檢等。還需要對委托制備自家疫苗的合同進行檢查。因為自家疫苗實質上是以執業獸醫提議，養殖業者和養殖生產單位的一種合同，而且在使用中涉及到執業獸醫的責任。對于合同中的責任和義務應進行明確的界定，經雙方同意，并進行嚴格控制，避免誤解，最終導致自家疫苗或相應制備工藝質量低下。因此，必須作好書面合同，明確各方的責任，而且合同簽訂人必須接受審批機構的監督。

2 自家疫苗與商品化疫苗的區別

在國外的部分發達國家，已經有比較多的獸醫生物制品公司都獲得了生產自家疫苗的許可，這些公司可以根據客戶的需求進行訂單制備自家疫苗，有一些自家疫苗也已經可以在市場上銷售。早在2007年，美國就有富道、梅里亞和羅曼等30多家公司獲得了美國農業部（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USDA）頒發的關于自家疫苗的生產許可，共生產20種左右的自家疫苗，這也表明自家疫苗可能會在國際上逐漸的流通。USDA對正式注冊的商品化疫苗與在美國生產的自家疫苗進行了比較。批準的商品化疫苗和自家疫苗有很多的相同點，它們都是由已經通過GMP驗證的廠家生產，具有相應的有資質人員、文件和標準生產流程，疫苗生產廠家同樣受到監督與檢查。在疫苗生產中都必須使用由USDA進行過純凈性檢驗的細胞系，產品必須進行無菌檢驗。同樣以小鼠或本動物進行安全性試驗，并進行效力檢驗，USDA保留樣品并進行產品的批簽發。

自家疫苗和商品化疫苗之間也存在一些不同之處：用于生產商品化疫苗的種毒由USDA鑒定，而用于生產自家疫苗的種毒由自家疫苗研制單位鑒定；對商品化疫苗的有效性檢驗采用免疫動物組20只，對照組10只。而自家疫苗的有效性檢驗只有憑借現地經驗性試驗；商品化苗在管理及生產程序上的靈活性小，而自家疫苗則更靈活；商品化疫苗的生產成本較高，而自家疫苗的生產成本相對比較低；商品化疫苗中的抗原含量經常稀釋至一定的標準，而自家疫苗中的抗原濃度通常較高；商品化疫苗的管理記錄表比較簡單，而對自家疫苗的記錄則有挑戰性；商品化疫苗的生產效率通常較高，而自家疫苗的生產效率偏低；商品化疫苗對于新病的應對反應速度比較緩慢，審批過程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一般需要晚2～3年，而自家疫苗對新出現疾病的反應比較迅速。

3 結論

我國是世界范圍內的水產養殖業大國，養殖水生動物難以防控的暴發性疾病比較多，而且發展水產養殖業的地域遼闊，在不同地方的同種致病病原生物是可能存在不同血清型的，采用從某一個地方分離的致病病原生物（種毒）開發的商品化魚用疫苗難以獲得理想的免疫防御效果。因此，有必要根據各地致病病原生物的血清型等特點研制自家疫苗，以滿足免疫防控養殖水生動物疾病的需求。

自家疫苗不同于采用患病動物的組織器官，由養殖業者自己制備的所謂組織漿土法滅活疫苗。而是需要按照嚴格的規范組織自家疫苗的研制，自家疫苗的研制和制備單位要擁有比較強的疫苗研制和制備的實力，需要具備GMP的水平、生產、研發與服務的能力。尤其是對于自家疫苗制備用的致病病原生物的鑒定，以及對自家疫苗安全性和效力檢驗的標準，都是要以商品化疫苗的標準作為參考。不過，自家疫苗更為側重的是疫苗的實際應用效果。

在國外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獸醫生物制品公司加入到自家疫苗研制中，這種趨勢也體現出了自家疫苗的市場前景很大，最近自家疫苗的商品化也逐漸成為一個趨勢。自家疫苗在應用幾年之后，也是有可能轉向注冊商品化疫苗，自家疫苗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商品化疫苗的中間體。在我國，關于魚用自家疫苗的研究比較滯后，部分科技人員和養殖業者對自家疫苗的理解尚局限于傳統的土法疫苗水平上。

數年前，在我國廣東等地區率先采用從發出血病的草魚體內取肝脾腎等組織，制備“草魚出血病組織漿滅活疫苗”，雖然在預防這種魚發生出血病中取得了一些效果，但是也存在著質量不穩定、因為其中存在大量的雜質，可能出現接種到魚體內以后，這些雜質（主要是與抗原無關的大量蛋白質）占用受免魚體內自身大量的免疫資源而導致自身免疫力下降問題。我國養殖水產動物種類眾多，而且各種疾病的暴發與流行的情況十分復雜，如果按照制備“草魚出血病組織漿滅活疫苗”方法大量制備和使用這類所謂的“自家疫苗”的話，一定是會導致一些新的問題發生。

因此，我們建議農業部不要鼓勵制備如同“草魚出血病組織漿滅活疫苗”之類的自家疫苗，而是要允許參照國外一些國家的管理規范，在嚴格的管理規范之下研制和使用自家疫苗。其實，研究和使用自家疫苗也將是后GMP時代應考慮的重要問題之一。隨著我國養殖模式多元化的發展，以及對于個性化服務用執業獸醫生物制品的需求量進一步增大，社會上對于免疫防控疾病的需求也一定會促進研制魚用自家疫苗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