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死了

毛臘梅

時 間如白駒過隙，二蛋今年35歲了，還是 孤身一人。

他守著自己的老屋和一畝三分地，也不肯出去闖蕩。二蛋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強健的腰板，文弱弱的。自從老娘去世以后，他更衰，不愿意出門，見人就繞著走。

這天出奇地熱，沒有一絲風，知了在樹頭扯著嗓門叫，叫得二蛋心煩氣躁。二蛋實在受不了，扔下鋤頭，找一個樹陰處歇息。“咕咚咕咚”一杯水很快見底，心定了很多。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點燃，狠狠地叭了一口，爽！

二蛋坐在樹底下，地下有很多螞蟻。螞蟻跑來跑去，其中有只螞蟻爬到他身上，順著大腿往上爬，那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一下子占據了他的心。二蛋突然對這只螞蟻產生了興趣，把它帶回家。

回家后，二蛋找了一個透明的小瓶，把這只螞蟻裝進去。二蛋生火做飯，做了三個菜，一碗紅燒肉、一碗空心菜、一碗咸豆角。他找來半瓶二鍋頭，自斟自飲，悠閑自在。他突然想起了那只螞蟻。把裝有螞蟻的小瓶放在眼前。“你餓了么？”他問那只螞蟻。螞蟻的觸角動了幾下，二蛋咬下一點紅燒肉扔到瓶里，螞蟻立即爬上去，撕咬，紅燒肉慢慢變小。螞蟻又動了動觸角，然后一動不動。二蛋覺得很有意思，猜想這是螞蟻吃飽了給他信號呢。下午干活回家，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螞蟻。二蛋突然感覺，他開始牽掛這只螞蟻，晚上躺在床上，他又戀著這只螞蟻了。他輕輕取出螞蟻，放到他的胳膊上，螞蟻在他身上爬行，癢癢的，他的神經被這種感覺牽引，他閉上眼睛，享受著一切。小螞蟻很奇怪，爬到胸口就不動了。二蛋越發感覺這只螞蟻的神異。他把螞蟻放回瓶子，緊握瓶子進入了夢鄉。

昨晚睡得好爽，今天精神十足。吃過早飯，喂完螞蟻，他又去地里干活。可是魂像被牽走了似的，他急忙回到家，螞蟻完好無損，很好！他帶上了裝有螞蟻的小瓶子。他邊干活，邊看螞蟻，休息時和螞蟻說會兒話，螞蟻也像是通人性，一動不動。

自此，他走到哪里都會帶上這只螞蟻。“螞蟻，我娘苦了一輩子，她一個人在后山很寂寞，我們去看看她，好嗎？”他瞅著瓶里的螞蟻正說著，和迎面來的李大嘴撞了個滿懷。“二蛋傻啦？怎么和螞蟻說話呢？”李大嘴回村一發布新聞，全村沸沸揚揚。有好事者摸到二蛋家墻根，果真看到他睡覺拿著小瓶子，嘰里咕嚕地和螞蟻說話。

“沒救了，這孩子。”村里老人都這樣說，“這孩子苦，父親拋下他母子娶了城里的女人，老娘又去世得早，一個人悶出病來了。”

“是啊！”聽的人都附和著。

二蛋覺得每一天都那么明媚，生活充滿著希望。他恨不得將螞蟻捧在手心，什么事也不要做。

一天早上，螞蟻不像往常那樣，沒精打采的，任憑二蛋怎么逗它，都不理睬。二蛋急了，螞蟻一定是病了。他拿起瓶子，就去衛生院找醫生。醫生看二蛋焦急的樣子，像是發現外星人。做了一輩子醫生，胡子都花白了，從來沒遇到過這事，只有問怎么滅螞蟻的，哪有要救螞蟻的。“二蛋，怎么救呢？打針嗎？針頭比螞蟻腿還粗。喂藥嗎？螞蟻嘴太小。”醫生覺得好笑，“二蛋，螞蟻別治了，你該治病了。”

“我沒病，我的螞蟻病了，您救救它吧，它是我的命啊！”二蛋乞求道。

醫生搖搖頭。二蛋捧著這只螞蟻回家，想方設法做好吃的，甜的、咸的、酸的、辣的，螞蟻都沒興趣，越發沒精神。

到了傍晚，二蛋發現螞蟻在瓶子里動彈了一下，他高興得拍手叫好，可是很快螞蟻一動不動，二蛋感覺大事不好。“螞蟻死了！”二蛋嚎啕大哭。這種撕心裂肺的痛，他是第二次經歷，上一次是他老娘去世。

二蛋不吃不喝，昏睡了一天。第二天，他扛起鋤頭，在老娘的墳墓邊挖了一個坑，埋了螞蟻。

螞蟻死了，二蛋成天神思恍惚，嘴里只有一句話：“螞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