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論《紅樓夢》中的“月錢”

李曄

摘 要：《紅樓夢》內容宏富，包羅萬象，被譽為“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在《紅樓夢》中，我們經?？梢钥吹揭粋€無處不在的名詞——“月錢”。上到尊貴的主子，下到卑賤的奴仆，“月錢”和賈府中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梢哉f，“月錢”是透視賈府生活的一扇窗口。從這扇窗口中，我們可以看到古代貴族家庭的等級制度、宗法觀念、經濟活動等。

關鍵詞：《紅樓夢》；月錢；經濟

中圖分類號：G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9132（2018）03-0190-02

DOI：10.16657/j.cnki.issn1673-9132.2018.03.121

“月錢放過了不曾？”在《紅樓夢》的重頭戲“林黛玉進賈府”中，王夫人對掌管賈府內務的王熙鳳的這一句問話，把“月錢”推到了讀者的眼前。王夫人為什么這么惦記“月錢”的發放？《紅樓夢》中為什么多次出現“月錢”？“月錢”到底是什么？

一言以蔽之，“月錢”就是主子的零花錢，仆人的工資。在賈府中，上到尊貴無比的賈母，下到粗使的丫頭“傻大姐”，每個人都是有“月錢”的。依照身份、地位、輩分等的不同，“月錢”也分為三六九等。主子里面，份例最高的是賈母、王夫人、邢夫人、李紈，每人每月二十兩銀子；寶玉、探春姐妹、黛玉、賈環等年輕主子，不分嫡庶，是每人二兩，趙姨娘、周姨娘等姨娘也是二兩。其中，李紈是特例，她原本應該和同位分的王熙鳳相同，但賈母念她“寡婦失業的，可憐，又有個小子”，所以破例給她二十兩，“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在奴仆里面，像鴛鴦、襲人這樣鶴立雞群的“大丫頭”，是每人每月一兩；比襲人低一等的晴雯、麝月等近身伺候主子的丫頭，是一吊錢；粗使的丫頭，如墜兒、小紅、佳蕙等，是半吊錢。從“月錢”的標準來說，可以說是等級分明，充分體現了封建社會的等級觀念、宗法觀念。

對于衣食住行全都由“公中”來供養的主子來說，“月錢”就是他們的零花錢、體己錢，一般用于購買私人物品、舉行私人宴請、打賞奴仆等。比如三姑娘探春喜歡外面的一些新奇玩意兒，“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整竹子根摳的香盒兒，膠泥垛的風爐兒”。她便告訴賈寶玉說：“這幾個月，我又攢下有十來吊錢了?！毖肭筚Z寶玉出門的時候幫她買回一些來。這“十來吊錢”就是探春從“月錢”里攢下來的。此外，湘云要請賈府的主子們吃一頓螃蟹，探春和寶釵想請廚房做一次油鹽枸杞芽嘗鮮，黛玉要打賞雨夜給自己送來燕窩和雪花洋糖的婆子，用的都是自己的“月錢”。對于家庭地位較高、且有“年例”收入、各種賞賜的主子，比如王熙鳳、賈寶玉等人來說，未必會眼巴巴地盼望“月錢”，但對于手頭緊張的趙姨娘、寄人籬下的邢岫煙等人來說，“月錢”就是她們十分在意的了。邢岫煙的月錢是二兩銀子，又被姑母邢夫人拿走一兩，她這個寄居的外來“主子”為了討好周圍的奴仆，還要“拿出錢來給他們打酒買點心吃”，所以日子捉襟見肘，以至于窘迫到“悄悄的把綿衣服叫人當了幾吊錢盤纏”。

對于在賈府做事的奴仆來說，“月錢”就是他們最為關切的工資了。相對于賈府主子們那種穿價值千金的“雀金裘”、吃令人咂舌的“茄鲞”的豪奢日子來說，賈府的奴仆的“月錢”是不值一提的。賈府的主子們視作平常的宴席上的鴿子蛋，“一兩銀子一個”，而奴仆里月錢最高的襲人，每個月的所得也不過一兩銀子。當然，相對于當時的生活標準來說，二十多兩銀子就夠劉姥姥這樣的莊戶人家“過一年”了，所以，襲人等人的“月錢”在劉姥姥等人看來還是比較可觀的。奴仆們每個月都盼望著發“月錢”的那一天，可以用來貼補家用、改善生活，但月錢并不能按時發放，大家對此敢怒不敢言。除了月錢，奴仆們還可以得到來自主子的偶爾的賞賜。寶玉的丫頭秋紋跟著寶玉去給賈母、王夫人送去一瓶新折的桂花，賈母、王夫人很高興，“叫人拿幾百錢”賞給秋紋，還賞了她兩件衣裳，讓秋紋喜出望外。

“月錢”，顧名思義，應該每個月準時發放一次，但是在賈府中，發放月錢的日子卻飄忽不定。書中曾多次出現催問“月錢”的情節。如探春理家時，寶玉房中的秋紋過來“問一問寶玉的月銀我們的月錢多早晚才領”；襲人也曾向平兒打聽：“這個月的月錢，連老太太和太太還沒放呢，是為什么？”這就牽扯出賈府里陰暗的一個側面——“月錢”去哪兒了？

賈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不算太多，但伺候他們的奴仆卻如云如雨，光是在賈寶玉的怡紅院里伺候的，大大小小就有十六七個丫頭，再加上比她們地位更低、“成年家只在三門外頭混”的婆子、小廝等等，賈府的奴仆有成百上千人。主仆的月錢加起來，就是一筆可觀的數字了。上上下下牽腸掛肚的“月錢”，卻并不能按時發放，這是為什么呢？賈府雖然逐漸在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應該不至于連“月錢”都發不出來吧？原來，這筆“月錢”被精明貪婪的當家人“算計”了：王熙鳳把“月錢”偷偷拿出去放債了，而且收入頗豐。據平兒私下里和襲人說：“這幾年拿著這一項銀子，翻出有幾百來了。他的公費月例又使不著，十兩八兩零碎攢了放出去，只他這梯己利錢，一年不到，上千的銀子呢。”由此可見，賈府奴仆的血汗錢，成了王熙鳳的牟利工具。

對于“月錢”的遲發和實際的去向，賈府中有些人是心知肚明的。王熙鳳的貼身“秘書”平兒自然是知情的，悄悄地去給王熙鳳經辦這件事的旺兒媳婦也是知道的，王夫人應該也是略知幾分的，所以她在“林黛玉進賈府”、眾人云集的時候，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月錢放過了不曾？”這既顯示了自己賈府二代女主人的權威，又含而不露地暗示了自己對月錢發放情況的掌控。賈母對于王熙鳳的弄權貪婪，自然也是心里有數的，不過她年事已高，對于這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被蒙在鼓里的反而是王熙鳳最親近的人——丈夫賈璉。賈璉雖然知道王熙鳳到處弄錢，但對于她挪用“月錢”去放債的細節是不知情的，這是因為王熙鳳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如書中第十六回寫道，旺兒媳婦又送了利息來，碰巧趕上賈璉在家，旺兒媳婦愣頭愣腦地就要進門，被心思玲瓏的平兒連忙給攔下了，對賈璉謊稱是香菱過來問話，敷衍過去了。賈璉管著賈府的外賬房，王熙鳳管著賈府的內賬房，有時候賈璉的外賬房急等錢用，王熙鳳也是從來不會“友情支援”一下的。由此可見王熙鳳的貪婪到了何種地步，這對貴族夫妻的感情又是何等虛偽。

總之，“月錢”雖小，卻也是賈府黑幕的一部分，暴露了賈府中的夫妻矛盾、主仆矛盾、監管者與被監管者的矛盾、個人利益與家族利益之間的矛盾，等等。這些矛盾暴露了賈府這個封建豪門的丑陋、罪惡，最終成為賈府敗亡的導火索之一。

參考文獻：

[1] 蔣雁鳴.不見后文，不見此筆之妙——《林黛玉進賈府》中的“月錢”[J].語文教學通訊，2011（1）.

[2] 張澤琳.《紅樓夢》丫鬟生存狀態剖析[J].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