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底清風(fēng)，無聲勝有聲

付秀宏

晉代《古今注》記載，扇子發(fā)端于商代，以鳥羽制成，作儀衛(wèi)之美。三國孔明之羽扇，非為自用，而是儀令之物。漢代之后，湖南竹扇、山東紈扇問世，才用之除熱取涼。及至宋時，折扇開始風(fēng)行，其張合自如，收放皆易，蘇東坡曾有“高麗白折扇，展之廣尺余”的妙語。

中國人對扇子的使用和發(fā)展到后來是藝術(shù)功用大于實(shí)際功能。一般來說，扇面之書畫創(chuàng)作，以美態(tài)愉悅于人。在制作裱糊之時，則以精妙的工藝提升自身之品質(zhì)。蘇州檀香扇、杭州綾絹扇、新會火畫扇、自貢竹絲扇、江蘇麥稈扇等，聞名遐邇。書畫家在扇面寫字取景，不求形似，但求神韻。飄逸造清涼，執(zhí)扇祛暑氣。

明代大書畫家祝枝山曾喻書扇為美女舞于瓦礫，乃盆景之象。其實(shí)，書扇環(huán)肥燕瘦，氣候雖小，卻能做到風(fēng)云際會。吳子深、張大干等人的行書扇，文字如神龍升騰，值數(shù)十萬港元，令世人咋舌。任伯年和趙之謙聯(lián)袂制作的扇面，墨筆與金石同在，更是價值不菲。

喜好收藏明清閨秀折扇小楷的張中行，最愛其“形娟秀而神柔婉”。明清的書法扇面，最出眾的是女性手跡，有薛素素、黃媛介、葉小鸞、周淑禧、董小宛和馬守真的，或具閨閣氣韻，或者工筆娟秀，或有運(yùn)風(fēng)挾雷之氣勢。

女性與扇子，是非常好的搭配。“輕羅小扇撲流螢”“團(tuán)扇團(tuán)扇，美人并來遮面”等詩詞，美兮雅兮，膾炙人口。

執(zhí)扇女子的形象，最早被唐寅畫入《秋風(fēng)紈扇圖》。之后，閨秀畫扇雅致迭出，陸小曼的仕女，顧青瑤的山水，郭嫻的金魚，江亞南的山水，丁慕冰的耄耋，皆為潔凈本色。

作為藝術(shù)品，扇面之畫，講求動息迷人。鳥獸蟲魚、人物山水，無不能畫，貴在品味。有時僅畫菊一枝、白菜一棵，也要有清風(fēng)雅意。上海博物館收藏的唐寅扇面畫《秋江垂釣》，清幽深邃，令人贊嘆。故宮博物院珍藏的明代大折扇，一面畫的是柳陰賞花，氣息飄動，閑情如夢；一面畫的是松下讀書，主仆對語，清風(fēng)拂面。此畫出自明宣德帝朱瞻基之手，為中國罕見的大折扇，乃傳世寶物。

1982年“明清扇面畫”六枚扇子郵票，依次為明代沈周的《秋林獨(dú)步圖》、唐寅的《枯木寒鴉圖》、周之冕的《竹雀圖》、陳洪綬的《松下題詩圖》、惲壽平的《菊花圖》、王武的《梧禽紫薇圖》。把六把小小折扇放于一處，秋林美景、枯木寒鴉、竹雀鬧春、松下題詩、菊花勁舞、喜鵲叫枝的自然玄妙撲面而來，天籟機(jī)趣縈身撲面。

對于工筆畫家，定是意象在心間涌現(xiàn)，心跡在扇上流注。對于收藏使用者，必是悠然處生出微涼，摯愛間萌生情趣。一朋友購得一把雪白鵝毛扇，折起像白鴿回巢，展開似白鶴亮翅，遂贊日：“美，此處無墨勝有墨。”另一同事的客廳壁上，掛一把竹扇，白扇面只寫四字隸書“寧靜致遠(yuǎn)”，此時無聲勝有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