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姣
小時候,只要爸爸在家,吃飯時我就不能端著碗到處亂跑;和村里的小伙伴鬧了矛盾,即使不是我的錯,爸爸也會揪著我的耳朵讓我去向對方道歉;如果他交代我的事情沒有做好,那兩道冷冷的目光更是嚇得我發怵。
那時,盡管我會埋怨爸爸的“不近人情”,不過因此養成了遇事盡力做到最好的一股拼勁。后來,我才漸漸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
記憶中,爸爸總在忙著那些沒完沒了的農活。白天,他很少有機會與我交流。即便如此,爸爸對我的學習也從來不放松。爸爸初中肄業,但是深知讀書的重要性,所以下定決心要供我讀書,直到讀完大學。
小時候,晚上睡覺前,爸爸便會拿著我的語文課本,坐在床邊聽我背古詩?!霸侣錇跆渌獫M天,江楓漁火對愁眠?!薄皷|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如果我哪個字背錯了,爸爸便會用手指敲敲我的腦袋,厲聲呵斥著我:“怎么搞的?這么簡單的詩句都背不出來……”那時的我常常還沒等他說完,就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用“鄙視”的目光看著我:“你就這點出息啊?背不出來還哭。”說罷,他往床上一躺,不說話了。我擦干眼淚睡覺。夢中,依舊是他呵斥我的聲音。
那時,我常常聽到班上的小伙伴們說:“我爸給我買了一個新玩具?!薄拔野稚现苋諑胰ネ媪恕!薄拔野纸o我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全部是我愛吃的。”……看著小伙伴們自豪的神情,我內心似乎有一萬只螞蟻在蠕動,焦躁不安。我甚至懷疑我不是爸爸親生的,不然他怎么好像跟我有“仇”?
雖然對我要求嚴格,但是在學習方面,我有什么愛好,他盡力不讓我失望。他知道我愛讀書,于是給我買了好多好多書。我貪婪地把那些書全部堆在書桌上,一有時間就一頭扎進去。我驚訝地發現,一個個沒有生命力的文字,竟然形成了如此豐富的世界。書讀得多了,漸漸地,我的作文寫得有模有樣,得到的表揚也越來越多了。
這時候的爸爸,依然吝嗇著對我的表揚。即使我的作文被語文老師當成范文在班上朗讀,或者貼在教室后面的公示欄里展覽,他的情緒依然沒有絲毫波動。我有時候覺得,即使我得了全年級第一名,在他眼里也一無是處。
后來,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學,學習中文。開學那天,我拿著錄取通知書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壯著膽子對他說:“你看看,我考上了重點大學,不是一無是處?!彼聊徽Z。大大咧咧的我沒有發現,他當時手里拿的,是我那些年寫的作文。
大學期間,我憑著自己的勤奮和悟性,在一些報刊上將自己的名字變成了鉛字。收到樣刊時,我撥通那個熟悉得讓我有些害怕的電話號碼,壓制住內心的喜悅對他說:“爸,我在刊物上發表文章了,編輯老師給我寄了樣刊,下次給你看看啊。”沒想到,電話那頭的爸爸,語氣依舊冷冰冰的:“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是你運氣好,編輯是為了鼓勵你,看你驕傲自滿的樣子,一點出息都沒有?!蔽冶粷娏艘活^的冷水,失望地掛了電話。
“誰說我一點出息都沒有,我就要證明給你看。”我很不服氣,在心底暗暗鼓勵自己。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依舊努力在稿紙上耕耘,寫的一些文章也陸陸續續被發表了。
后來,我才知道,爸爸其實一直關注著我。他對我要求嚴格,是希望我做得更好。只是,他從來吝嗇當面對我的夸獎,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評價。他始終用嚴厲的態度對我。我又何曾不明白,他那嚴厲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滾燙的心,一顆始終關注我的心。
有人說:“女孩會以爸爸為標準去尋找自己的另一半。”于我而言,爸爸讓我明白,在生活中,凡事應該盡心盡力,追求一種更高的高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