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
我家在農村,有責任田。從我記事起,爸爸兄弟幾個就將各家田地里收割、插秧一類的活兒一起干了。
仿佛每到豐收季節,我和妹妹,還有堂弟就一直被大人要求著參與到“雙搶”的勞動中。
收割中的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崗位。媽媽、伯母、嬸嬸手拿鐮刀割禾,并在田里成排擺放整齊。爸爸、伯伯、叔叔用打谷機將稻谷和稻苗分離,并把谷子挑回家里。我和弟弟、妹妹則把一束束禾遞到爸爸、伯伯、叔叔手中。
潛意識里左右兩邊遞禾的人總會悄悄較勁,看誰遞得快。有時為了少走幾步路,我們會左邊抱一束,右邊抱一束,飛奔過來,不讓站在打谷機前的大人干等著,不讓打谷機空轉。有打谷機轟隆隆的聲響作背景,那場面,熱火朝天,干勁十足。
小孩子總不愿意像大人一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喜歡戴草帽,戴套袖,甚至不穿長袖衣服,手臂上,特別是手腕周圍,總是有稻葉割的橫七豎八的條條痕跡,痕跡很淺,可能只傷到表皮。
稻子收完,就得焚燒秸稈,耕田,緊接著就該插秧了。
清晨,伴著晶瑩的露珠和清脆的鳥叫聲,帶上一把系秧的草,來到秧田前,卷起褲腿,踏入及小腿深的水中。這一時刻和烈日當空帶來的炎熱比起來是非常美妙的了。烈日當頭時勞作,我們真正能體會到“汗滴禾下土”,甚至是汗如雨下的感受,能感覺到汗滴在體表匯成小溪,一路流下來。
說到扯秧,那可是技術活兒,力道的角度和大小不對,就容易把秧苗扯斷。扯夠一把后,洗秧。洗秧時,手抓秧葉,以一定的頻率在水面上下擺動,一輪又一輪的漣漪蕩漾開來。把秧苗的泥巴洗掉后,系秧。系好的秧苗要方便插秧時解開,通常扯一下那系秧的草,秧苗就要能散開。
插秧的場面跟收割比起來要安靜很多,沒有機器的嘈雜,不用扯著嗓子喊話,大伙兒在水田里一邊閑聊,一邊彎腰往后退著插秧。熟練的人仿佛眼中有一排排的格子,一氣呵成,禾苗的間距勻稱,一壟壟禾苗和田埂的流線走勢一致,讓人看著甚是歡喜。
第一天收割稻谷后,處理稻谷的工作就得開始了。這中間要用到掃把、簸箕,還有各種耙子。早上出門前,我們得觀天象,如果是大晴天,便把谷子耙開后再去田間干活。田里的秧插完了,我們就能專門在家曬谷子了。日出前把谷子在禾場中攤開,日落后把谷子收到一塊兒,烈日當頭時要不斷翻曬。
曬谷的過程中,會遇到突然下起雨來的時候,全家人會飛奔到禾場,有的耙谷,有的掃谷,有的用簸箕運谷,在雨中搶收稻谷,每個人都不遺余力。看著是“大工程”的任務,大家一起努力,短時間內就完成了。
現在,家里的田只種一季,有了收割機后,活兒也輕松不少。現在的孩子,即便是農村的孩子,也很少有機會參與到這樣的家庭集體勞動中,這一田間勞動成了我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獨有的記憶。當時的我多少有點不情愿參與勞動,覺得很辛苦,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這段經歷其實是彌足珍貴的。
最初,爸爸媽媽要求我們干這些活兒,多半是讓我們知道種田的辛苦,告誡我們,不努力學習,就只能回家種田。
然而,我從種田的這些活計中,收獲的不僅僅是這一點。下田勞動讓我變得堅毅,不會因為繁重的體力活或泥濘的田地就止步不前;下田勞動讓我真正體會到了“吃苦”二字的含義,在以后遇到一些不便時,不會唉聲嘆氣,怨天尤人,叫苦連天。
那些年我們家種田的那些事,仍然歷歷在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