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破浪，一路萬里陽光

■林晚照

在日本旅行的最后一天，我去了位于東京塔內的海賊王主題樂園。

時值七月，又逢《海賊王》連載20周年，無數海賊迷慕名而來。有三三兩兩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笑著從我身旁經過，眉飛色舞地聊著友誼、熱血和夢想。

在入口處，我聽到“海賊之歌”——《賓克斯的美酒》響起，回憶的城堡剎那間轟然倒地，揚起的微塵不期然迷了眼，淚水險些涌出來。當年說好要一起去東京海賊塔，如今卻只有我一個人獨自站在這里。

十年前，我讀高一，在剛入學不久的模擬考試中意外地考了第一名。像所有試圖通過分享彼此的喜好來建立友誼的新生一樣，同桌安宇神秘地遞給我一本漫畫。

這本漫畫的畫風夸張，人物造型奇特，跟我以前看過的美少女漫畫完全是兩種類型，可安宇說：“我保證，這是最好看的漫畫。”

我半信半疑，懷著試一試的態度接受了他的安利，誰知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一口氣看完了之前所有的單行本和動畫，跟安宇一起成了《海賊王》的死忠粉。

每周三晚上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候，因為漫畫會更新。每周四早上是我們說話最多的時候，聊劇情走向，也聊各自的夢想。

一直到高中畢業，曾經發誓要友誼長存的女孩們漸漸斷了聯系，唯獨我和安宇竟慢慢成了無話不說的“鐵哥們兒”。

十七八歲是很微妙的年紀，可能一分之差就天南海北，可能一次契機就天翻地覆。高考之后，我南下廣州，安宇則去了北京。我們不常聯系，卻也從沒少了默契。

看到艾斯死于頂上戰爭的那一集，我和路飛一樣正哭得稀里嘩啦時，接到安宇打來的電話。他沒有多說話，我繼續哭我的，卻沒來由地安心。

再聚首，已是大學畢業之后，我只身北上，和安宇一起做北漂。我在報社做記者，他在籌備拍紀錄片。兩個人懷揣巨大理想，又都沒什么錢，但只要想到追逐夢想的路上有人并肩前行，破舊的出租屋、擁擠的公交車、晦暗不明的未來，好像也都開始隱隱發光。

我拿到第一筆工資后，請安宇吃了飯。吃飯的那間小店的墻上貼滿了《海賊王》的海報，路飛向著自由與夢想奮力前進，我和安宇也是。

“我們以后一定要去東京海賊王主題樂園看看。”我鄭重地跟安宇說，“去看影響了我們整個青春的這群伙伴，去看夢想的光照進現實。”

“好，我們一起去。”他習慣性地伸手敲了敲我的腦門。

不久后，我被外派到香港，工作繁忙，漸漸跟安宇少了聯系。某一天，在尖沙咀看到香港動漫節的海報，我才猛然想起，我都半年多沒看《海賊王》的漫畫了。

我想撥安宇的電話約他一起去日本，卻看到他朋友圈里和女朋友在新加坡旅行的照片。《海賊王》連載了20年，我們認識了10年，最后還是無可避免地失散于人海。

計劃東京的行程時，我唯一真正想去的只有東京海賊塔。

記得大學時有人問我：“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海賊王》？”

那時我覺得，少年時代的我們，每個人都曾和路飛一樣渴望冒險，希望踏上一段自由的旅程，認識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大家相互信任和鼓勵，向著夢想堅定前行。而后來，在和現實對抗了很多回后，所有人無一例外地敗下陣來，失散了伙伴，迷失了方向。

可眼前這些光彩奪目的少年們，仍高唱著《賓克斯的美酒》，乘風破浪，一路萬里陽光。

于是，我心中又緩緩升騰起一股勇氣，想要繼續與生活進行曠日持久的戰斗。想認輸的時候，我會翻漫畫《海賊王》來看，會再去東京海賊塔走一遭。也許夢想不會實現，但我也絕不認輸。